胡汉喜顿时难以接话。
有一点林则惜是说对了,那十两银子他真没有。
他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拳头捏得紧紧的,偏生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众人嘻嘻哈哈的,他颜面不知该丢在哪里,最终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磕就磕!”
他撞开林则惜举步往学堂冲去。
学堂之中,王夫子还没走呢,对于学生们的喧闹他一向是充耳不闻,然而胡汉喜也不敢在他跟前闹事,进了学堂之后,闷声走到乔明渊跟前:“哼!不就是三个响头吗,我这就磕!”
说话间,他撩起衣摆就往地上跪去,垂下头时,眼中露出一丝狡黠。
在夫子跟前,他就不信乔明渊真敢受了他这个头,若真如此,乔明渊就算去了甲班,也给夫子留了个欺负同窗的印象,只怕也讨不了什么好!他不好过,乔明渊也休想好过,大家谁都别说谁,他没钱,但他有的是办法要乔明渊这个乡下小子知道,出来混不是那么容易的!
林则惜跟在后头,见状气得吹胡子瞪眼:“这狗东西!”
他冲上去就想打人,沈秋池一把将他拉住:“哎呀,祖宗,我喊你祖宗了!你给我停手,别添乱,夫子在这里看着呢!”
好歹是劝住了。
那边,胡汉喜撩起衣摆要跪,按照设想,乔明渊定然是不敢当着夫子受了他的跪拜的,哪知道膝盖已经弯了下去,乔明渊却一动不动的仍旧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单单如此,他甚至还带着几分微笑看着胡汉喜,似乎真的在等着他跪拜磕头。
这一下,胡汉喜屈着膝盖,要跪不跪的犹豫了起来。
“怎么又不跪了?”乔明渊似看透了他的想法,“你以为我肯定不敢让你当着夫子的面跪我,定然会阻拦你,到时候,你大可以说咱两打的赌不作数了,是我自己不要你磕头赔礼的。可你没想到,我竟然真的敢这样做!其实,我有什么不敢的?”
乔明渊抬起头,笑着看向王夫子:“你打我妻子的主意,破坏你我的同窗友谊,还同我打赌,你有错在先,欺辱我在后,莫说今日是夫子在这里,就是馆主在这里,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他站了起来,对王夫子行了个礼:“夫子莫怪小子猖狂,此人欺人太甚!”
说罢,他重新坐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好整以暇的对胡汉喜笑了笑:“要磕头,这就磕吧!”
“你!你!”
胡汉喜的阴谋被他揭破,索性也懒得做戏了,他直起腰来,耿着脖子说:“我为什么要跪你,你不配!就算你入了甲你也不配!”
“那你是输不起了?”有人哄笑。
胡汉喜哼了一声,冲开同窗们,往外跑了出去。
“那记得还那十两银子!”林则惜追出去两步,扬声大喊,一时间,学堂里的人哄笑声更高了几分。
王夫子见状摇摇头,林则惜调皮捣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小子真不知道哪天才会学好。看看人家乔明渊,多淡定,多稳重啊!王夫子其实对乔明渊的印象很好,此番见他行事有章法,态度又鲜明,加上聪明伶俐不做作,对他的好感更是直线上升。反观那胡汉喜,先是觊觎同窗的妻子不肯认错,接着又跟人光明正大的打赌输了不认,眼下还当着夫子的面算计人心,这人品着实不怎样!
“这样的人要真的考中了功名,那简直是天下人的灾难。”王夫子如此想。
胡汉喜走了,刘秀山就成了众矢之的。
只是此人一向功课优秀,又得夫子喜欢,在打赌中愿赌服输尚且算人品不错,大家便也没有太难为他。他走到林则惜身边,做了个揖:“愿赌服输,我过些时日就给你凑十两银子的赌资。至于游街一事……”
“罢了罢了!”林则惜见他态度这般好,也做不出太为难他的事情:“那不过是开个玩笑,免了!”
刘秀山在做了个揖:“多谢!”
一番闹腾,学堂里总算安静了下来。王夫子讲解点评了一番这次的季考,之后,他看向乔明渊等人:“明渊,尔等这次的季考已然入甲,这就收拾了东西去甲班吧。”
几人应了一声,将自己的书本都整理好,在一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去甲班报道。
所谓甲班,便是明阳学馆的最高一个年级了。入了甲班之后,学生开始学习更为高深的东西,同时,开始学习科举考试用的八股文。八股文的做法有独特之处,因而在甲班学习要比乙班和丙班更为刻骨,不然是压根不能下场去参加考试的。
同样的,到了甲班,就意味着离功名更进了一步。
几人皆是兴奋,目光同样的写着忐忑,大家互相打气,此处不一而论。
因明阳学馆里的三个夫子都只是秀才,再高的功名便也没有了,只馆主丁宝林的科考成绩是最好的,是个举人。别看秀才和举人只差了一级,然而水平上却是天壤之别,从乡试成为童生,县试成为秀才,到府试成为举人,这一步步走过,有些人一次能达成,有些人一辈子都达不成。就好比王夫子他们,多年前就是个秀才,蹉跎了快二十年,至今仍旧是个秀才。
到了甲班的学生都是要下场考功名的,便由丁宝林亲自授课指点学生。
当然,大锅灶和开小灶是有区别的,若是能成为丁宝林的弟子,对甲班的学生来说诱惑更大。
再则,先前丁宝林就放出话来,这次季考之后,他会择优挑选出自己的弟子。故而季考之后,甲班的学生就开始蠢蠢欲动。
进了甲班,这七人就去拜见了丁宝林。
丁宝林语气淡淡的扫过他们:“都入座吧,”对谁也没有一点特殊。如此一来,大家摸不准头脑,便也没多说,在甲班的空座处落座,便开始听丁宝林讲学。这天的讲学一直到中午,吃了午饭,下午就是温书自习,学生们都坐在一块儿,氛围却跟乙班有些不同。
说白了,乙班只是竞争去甲班的名额,压力算小。而甲班的学生们则是要争取下场的名额,而且都是个顶个的功课好,谁看谁都不怎么顺眼。
只是平日里碍于同窗的情谊,又有丁宝林压着,表明上十分和平,但像乔明渊等几个玩得这么要好的,当真是少的不能再少。
因此,当林则惜同其他人商量着换座位,要他们一个号舍的四人挨在一起读书时,甲班的同窗几乎都表示不能理解。
你们到底是来读书的,还是来结义的?
当然,凭着林则惜的三寸不烂之舌,最后还是成功的都换到了座位。几人如同在乙班时一样挨在一块儿,林则惜嘿嘿笑着,满脸都写了得意两个字:“还是我出马最为妥当,瞧,这不还是什么都不变?等明年咱们下场,争取也一起高中。”
第156章 准备新年
“你啊你,毛头小子一个!”沈秋池摇头。
能入甲大家都很兴奋,他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其实比林则惜好不到那里去。
乔明渊瞧得好玩,笑着跟林则惜说:“你就嘴上说得好听,咱们四人中最不用功的就是你,你有这些七弯八拐的心思,要是好好用在功课上,就没我跟沈秋池的事情了。”
这是实话。
别看平日里林则惜各种不靠谱爱玩闹,四人之中,这家伙的脑袋瓜却最好用,经常冒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主意,让乔明渊不得不服气。
林则惜摇头晃脑的拒绝了:“不行,我不能太匆忙了,我得给你们留点活路!”
“滚!”
“自大狂!”
“不要脸!”
三人异口同声。
随后,四人相识大笑起来。
少年意气,便在那时候觉得彼此当真有趣,不管旁人理解不理解,终究是觉得谁都比不上跟前这个人好玩合胃口。
在甲班只待了两天,眼见着到了腊月二十七,学馆就正式休沐了。
这一次休沐足足要休息二十天,从腊月二十七一直休沐到正月二十,明阳学馆才会正式开始上课。休沐的时间长,学生们要带的东西自然就多,光是书就足足两大包。进了甲班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到藏书楼里去读书,放假之前,甲班的学生们都到藏书楼去借书,一时间藏书楼空前热闹,里面的藏书几乎被一扫而空,斋夫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弄坏了,学生们应答着,你来我往,格外欢欣。
沈秋池和董路都去借书了。
回来时,两人怀里都抱了十来本书,皆是一些古文习作。
“藏书楼前都是人,去晚了怕什么都没了,你们真不去吗?”两人奇怪的问林则惜和乔明渊。
林则惜跳起来:“那我们也去!明渊,走!”
“好!”乔明渊回头看沈秋池和董路的书目:“你们拿的这些我们都不借,则惜,咱们借跟他们不一样的,回头大家交换着看,我们就至少有五十本书了。”
“好主意!”
林则惜满口赞同。
两人跟着就去了藏书楼,一边走林则惜一边数落沈秋池和董路:“这两家伙实在是不像话,去借书的时候也不知道喊我们。”
“他们是吃了饭就去的,你那会儿还在睡大觉呢。”乔明渊笑着看他:“这会儿倒是知道要怪他们两个了,冤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