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有人惊呼,原来是被乔明渊惊扰了心神,一不小心,袖口沾了墨汁带到了卷子上。
季考是不提供稿纸的,就算提供,誊抄一遍也写不完了。按照季考的规矩,考生不能自己带草稿纸,横竖就一张试卷。而评卷之时,夫子们都是按照科考的规矩来审核,卷面有污损的第一个就淘汰,没有资格入甲。错了留下涂改墨点的,也是一概不取。
科举历来如此残酷,上了那考场,不管文章如何出彩,前两样没做好,一律是不取的下场。这也是明阳学馆的高明之处,培养学生们的好习惯。
此人懊恼自不用提,旁人见状难免更加焦躁。
胡汉喜还在挣扎:“夫子们定是在嘲笑他写得差吧?”
刘秀山没理胡汉喜,他看了看自己跟前的试卷,墨义题还有两题,便抓紧了时间继续作答。
唯有一些久经考场的老学生忙定了定心,继续奋笔疾书,老神在在的不被这些事情影响。
沈秋池是一位。
林则惜也是一位。
董路看了看这两位,心里也是很稳。
其实这几人日日在一个号舍,都知道乔明渊多用功,也对大家的水平知根知底,见乔明渊提前交卷,林则惜等人均是心里笑骂那小子又在装逼,给他出了个大风头,别的就没了。
沙漏到底,季考结束。
王夫子和孔夫子收了试卷,这一天就没安排了。夫子们忙着改卷,学生们就自己温习功课。夫子们一走,他们就感觉被从压抑的笼子里放了出来,忍不住欢呼。沈秋池搭着林则惜的肩膀,身旁董路还在忘我的回想刚才的考试,沈秋池拍了拍他:“还想呢,没必要,有那闲工夫还是想想一会儿吃什么!要不,林则惜请客,今儿咱们买几个小炒打打牙祭?”
“滚,你自己赚的银子最多,偏要来管我要。”林则惜不干,将自己的钱袋子捂得很近,满脸紧张:“这是我的老婆本,谁都别想动!”
“我请吧。”董路说。
他来了学馆就一直受这三位照顾,至今还没回报他们什么。他心里高兴,也是口袋里有钱,人也前所未有的爽快了起来。
“让明渊请!”沈秋池嘿嘿笑:“咱两也要留着娶老婆。明渊娶了媳妇了,他没这烦恼,他不请客谁请?”
“就这么定!”
此时,乔明渊已经在号舍里休息了,压根不知道自己被三个兄弟联合起来卖了。
腊月二十一,季考成绩公布。
一大早上,学生们就乖乖的坐在学堂里等着了,王夫子没来,不过大家都不意外,等他出现时,就意味着季考的结果也出来了。
胡汉喜和刘秀山并着几个学生挨在一起,见乔明渊他们坐在那看书,忍不住说风凉话:“有些人这会儿还坐得住,一会儿怕是得急得跳脚。别怕,木板准备好了,一会儿让秀山给你题字,保证写得个顶个的好看,不丢人!”
“谁丢人还不一定呢。”林则惜腹诽。
几人均是不动如山,俨然不将打赌的那两位放在眼睛里。
几人说了小半天的话,得不到回应终究无趣,于是也散了。
不久,王夫子出现了。
在他身后,斋夫拿了红纸和浆糊,将一张纸贴在了学馆院中的石板墙上。这就是名单了,众人皆是哗然,再也坐不住。
王夫子笑了笑,目光落在乔明渊脸上,略微一转就移开了:“想去看,就快去。”
众人刷地就跳起来冲了出去。
一时间,那红纸周围乌压压全是人头,里三层外三层也不为过。
学堂里,就乔明渊和沈秋池没动,两人皆是坐着,见对方不走,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王夫子就觉得惊奇:“你们怎么不去看?”
“喏。”乔明渊努了努嘴,指向跑得最快、站在榜单前的那团影子:“林则惜肯定会去看的,他去看了,嚷得最凶,我们在这里也能听到。”
王夫子哑然。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就听见庭院中传来林则惜盖过所有人的哈哈哈大笑:“哈哈哈,这次季考有七人入了甲!而且,明渊是第一!”
此话一出,众人就惊了:“不可能!我看看!”
众人你推我让,将林则惜挤了开去,都去看那份榜单。林则惜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进了学堂就看着乔明渊挤眉弄眼:“我也进了。哈哈,胡汉喜那小子没进!可惜刘秀山也入了甲,看不了这小子吃瘪的样子了。”
另一边,围观榜单的人也发出了一声惨嚎:“怎么会,乔明渊怎么会是第一名?”
“沈秋池第二!”
“卧槽,林则惜怎可能也考进了甲等?”
“啊啊啊,要疯了要疯了,董路也在。他们号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吗?一个号舍都入了甲!”
可不是?
那红红的榜单上,红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乔明渊、沈秋池、刘秀山、魏英、林则惜、董路、徐行。而且,不单单一个号舍都入了,乔明渊和沈秋池还名列一二,远远压过了其他诸人。
须知季考评卷规矩十分严格,卷面整洁、答题一字不落,方能得甲等。甲等之中,又有个排名的差别。入甲是迟早的事情,资质差一些,寒窗五六年就没问题,资质好一点的,一两年就能入。难的是在甲等之中,也能名列前茅,这就不单单是寒窗苦读的事情了,没点学问底子,难如登天。
上一次季考,堪堪有两人入甲,这一次竟有七人,怎能让人不震惊?
更让人惊呆的,那第一名的乔明渊分明才入学四个月啊!
这这这……这莫非又是个什么天才怪胎?
没等众人从惊讶中回神,斋夫又来了,撵着学生们让开,将入甲的试卷也贴了出来。这也是明阳学馆的规矩,防止学生们觉得夫子有所偏袒,也是让学生们向优等生学习,学习旁人的优点,弥补和改正自己的不足。试卷张贴后,哗然一声,斋夫一走,众人就齐刷刷的去围观乔明渊的试卷了。
谁不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怪胎?
只见那贴出的试卷干净整洁,字迹雅致,便瞧着都让人赏心悦目。
再看帖经题和墨义题,更无一字错漏,尤其是墨义题,答得实在是漂亮。有好事的学生拿出书来翻了翻,于是,众学生泪了:“卧槽,这乔明渊是刻印板投胎转世的吧?”
只见乔明渊的墨义题,答得好似从集注上抄下来的一样,半点纰漏都无!
众学生见了这试卷,或自惭形秽,或默默不言,或悄然回学堂,不一而足。大家心中都想着同乔明渊的差距,回头想想这人的低调,便觉闷头棒喝。
恰在这时,又有一人卧槽了一句:“林则惜什么时候也写得一手好字了?”
众人于是又围拢到林则惜的试卷前,这一看,皆是惊掉了下巴。
试卷整齐,字迹端正,隐约见其中锋芒意气,都说字如其人,难道,这又是一个他们看走了眼的可造之才?
第155章 入了甲
这些学生哪里知道,这些时日乔明渊他们的号舍都在埋头苦读,乔明渊抄书赚钱,沈秋池和董路等人都跟着一起干这活儿,字不好,谁要你抄书?眼见着一个号舍三个人都在写字,林则惜混日子都混不下去,每每被嘲笑就发誓要发愤图强。
严格来讲,这家伙的字写得并不差,只是从前心性不定,不肯好好写,这番有了比较有了伤害,自然进步神速。
“林则惜这小子够阴啊,刘秀山岂不是输了十两银子给他?”
“刘秀山也入甲了啊!”
“可胡汉喜又没入甲!”
这一番话刚刚落地,众人就都想了起来,胡汉喜和乔明渊打了赌的,赌乔明渊能不能在这次季考的时候入甲。当时林则惜不忿,同刘秀山也打了赌,赌的是各自能不能入甲。当时他们就说好了,是陪着乔明渊和胡汉喜打赌,胡汉喜输了,刘秀山就是赢了也没不管用!
惩罚是什么来着?
有人就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输的人给入甲的十两银子,是十两银子哦,可不是一两!”
“不单单是十两银子的事情吧,胡汉喜输了,他得给乔明渊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郑重的道歉。刘秀山输了,要背着写了刘秀山是缩头乌龟的木板游一圈清水镇。哎呀,这可是有热闹看了!胡汉喜,刘秀山,你们怎么说,别真当缩头乌龟啊!”
众人一阵起哄。
一时间,整个庭院里热闹非常,众人脸上皆是挂着看好戏的笑容,看向了脸色煞白的胡汉喜。
刘秀山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话都说不出来,他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那个林则惜竟然也有本事入甲,这家伙不是一向都读书不用功的吗?
“喂,说话呀!”
还有人在一直催促。
哄闹之中,林则惜的声音压过了诸人:“王八不会说话,你们别催了!”
“你骂谁!”胡汉喜怒目而视。
林则惜耸了耸肩:“谁不肯吭声就骂谁,行吧,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谅你拿不出来,看在大家的面子上我给你折中算个五两。五两还没有的话,一两银子也成,不过,”他目光微微凝:“你答应要给明渊磕的三个响头,一个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