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蓉摇了摇头。
“罢了,伺候我更衣吧。”
那一晚上的噩梦,叫楚玉嫏再也没有想睡的意思,她还惦记着昨晚的事。
“等将给我母亲整治的大夫找到了,便不要耽搁,立马带他来见我。”
长蓉知道此事对小姐的重要性,赶紧应是。
楚家的暗卫办事情是快的很的,没过两日,便有了消息。
珠帘后,楚玉嫏看着跪下阶下面容苍老的老大夫,确实是熟悉的模样,只是十年之久,原本就有些老态的老大夫,现在整个头发胡须都已经是花白的了。
“你就是魏大夫?”
那老大夫哆嗦着应是,突然被人从养老的家乡带
到这尊贵的地方,他整个腿肚子都在抖。他们做大夫的这一行是极其危险的,谁知道经他们手的病人什么时候就死了,运气不好还得被人倒打一耙。
要是一般人家也就罢了,官司纠缠还能使两个银子了事,但是这招惹的可是东宫啊,天下第二尊贵的地方。
这可是东宫啊,何等的富贵。他也不知道当年诊治的人中,还有人能有这等风光。
“免礼吧,苏芷赐座。”楚玉嫏声音淡淡的。
“谢娘娘。”老大夫赶紧恭敬道,心下却是松了口气。这位娘娘看上去,应当不是来找他茬的。
“长蓉,你把当年本宫母亲的那些资料都给这位大夫看看。”楚玉嫏找不到当年娘亲的那些药方了,
长蓉应了是,就将那叠纸送了过来。
老大夫接过纸,手开始抖起来。
当年楚大夫人的身体,他是治不好的,只能尽量缓解。本想找的时候就请辞脱身,结果却不想这楚夫人突然就坠了楼身亡了。
这下事情就与他没有关系了,但是他心里是知道这楚夫人坠楼的原因的,那位夫人可是个惜命的,望着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对丈夫一往情深,哪可能那么容易就自尽了。
只是那心疾是遗传,老大夫当时就注意到,那位年纪尚且不大的大小姐,很大可能也是跟她母亲一样的症状。他不想在招惹进这些事情中,就从楚家请辞,然后离开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想到,当年那个小姑娘如今又找上他了。
他没敢再隐瞒,就将事情和盘托出了。
楚玉嫏心中震了震,鼻子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当年的事情,虽然她从没说过,但一直犹如一根刺扎在她的心脏的深处。
她在内心质问着母亲,为何要抛下她和稚儿。一边又在内心为她开脱,将事情都算在了父亲的头上。
她学着乖巧,学着如何讨长辈的欢心,学着多学一些东西,好让自己有更多的价值。
心里自此后却再没有一丝半点的感情,所有的感情都留给了稚儿,因为稚儿需要她,稚儿只有她了,稚儿会一直依赖着她,不可能会抛弃她。
那日在星辰楼上晕倒,她便知道当年母亲的事可能也是如她这般,如今得到了证实。
她捏着帕子,眼睛通红。?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缓了缓,她道:“既然这样,魏大夫不如也给本宫把一把脉,诊一诊。”
老大夫不敢不应,就拿了药箱上前了。
放了脉枕,楚玉嫏将皓腕搭在上头,又盖了帕子。
老大夫诊了一会儿,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他惶恐的道:“娘娘这桩病症,和当年楚夫人的一般无二。恕草民才疏学浅,没有办法,但是宫中卧虎藏龙,娘娘定能平安无事。”
楚玉嫏却是淡然的收回了手,仿佛若无其事的问:“本宫的身体,如今可能再有个孩子?”
老大夫立刻惶恐道:“娘娘万万不可啊,孕妇情绪波动极大,孩子又会汲取母体的养分。若是说娘娘如今的身体,还可以撑个一年半载,那若是有了孩子,这身体就要再打折扣。”
他斟酌着道:“若是真有了身孕,娘娘和孩子,也只能活下来一个。”
所以,这才是真相吗?
楚玉嫏心下微震,心里又酸又涩,又有些不敢相信。
她声音有些哑,对苏芷道:“将之前那碗药,给魏大夫瞧瞧。”
那些太医,想必都是听了某人的命令,合起伙来骗她了。
苏芷应了是,将那药碗端给了老大夫。
老大夫瞧了瞧,闻了闻又蘸了一点药汁尝了尝。忍不住眼睛一亮,赞叹道:“草民为了这桩病,耗费了十多年的时间去研究,倒不想如今竟然见了这般精妙的药方。这对娘娘的病症,实在是大大有益啊,虽不能根除,但是能抑制住娘娘的病,阻止其加重。”
楚玉嫏按了按帕子,嗓子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梗着,叫她眼睛泛酸。
她还记得司马静听到她有孕时的欢喜,那样雀跃的神情,让她想着,她若是真的有了身孕就好了。
她也还记得,她演戏故意报复他时,他神情里的绝望痛苦。
那时候她还感到解气。
是她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明天都有重要的事情,要请个假。我争取这周之内把正文部分完结。
第109章
空庭之中, 秋风吹得树叶簌簌。
楚玉嫏坐在槐树下的石桌前,手里捏着一沓信纸。
她遥遥的望着蒹葭宫宫门的方向,或许下一刻会有一个着着锦衣眉目隽秀的男子从那头走来。
长蓉担忧的道:“娘娘,外头风大, 您还是回去吧。”
楚玉嫏摇了摇头, 她并不觉得冷, 也许只有这凉风才能叫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些。
“娘娘,既然想见殿下, 不若先回屋里暖暖身体。梳妆收拾一番, 等殿下回来了,就去”
楚玉嫏垂眸看了看手里的信纸,若是按照她从前的想法。她已经时日无多了,稚儿尚且没有信得过的人照看。她此刻就该再表现的更恨他一些, 或者去自尽, 叫他愧疚悔恨到骨子里, 然后将那些他弥补不了的东西,都加倍补偿到稚儿身上。
世上最叫人挂心的,不是爱, 而是悔, 是愧。
纵然是再痴情的男子, 等所爱的女子去了,心里留下的都是些美好的回忆。第一年会觉得痛失所爱难以接受,第二年会被被放在心上时刻怀念,第三年便只会偶尔想起时怀念一二。
再等到后来遇见了新的女子,便又会他人有其他美好的回忆。而从前的那一桩桩旧事,便只会如过往云烟一般,飘散而去。
若是新人与旧人的阿弟起了冲突, 那区区一个阿弟又算什么。
男子只会想,他从前已经念着旧情照顾良多了,这个小舅子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些。
所以,她该利用好这件事才是。
她楚玉嫏就是这样一个坠入绝境之中,也要将利益最大化的人。那些个情情爱爱,从来就不该在她考虑范围内才是啊。
楚玉嫏将手里的信仔细收好,她正要起身回去。
却见有宫女小心翼翼从外头过来,道:“娘娘,殿下回来了。”
宫女们都不知道娘娘与殿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看到从前一项黏腻在一起的一对夫妻,突然就冷战了起来。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顶着这些压抑的低气压,是打心底盼望着两人能和好的。可惜娘娘一直不愿意低头,她们就只能这样不经意的提醒一下。
宫女看到自家娘娘脚步顿了顿,不由暗暗着急,这样一直僵持着何时才是个头?
长蓉知道自家小姐心肠一贯是冷硬的,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一定难以更改。太子殿下又算什么,小姐可是连老爷都算计利用的人。
然而,下一刻她却听到自家小姐略微清冷的声音:“替本宫更衣,去文宣宫,看望太子。”
长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的抬起脸来,看向自家小姐。
小姐已经阖上了眸子,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
她赶紧欢欣的应是,招呼还在愣神的苏芷:“还不快去,将娘娘的衣裳备好,我看那件梨花宫装就不错。”
苏芷赶紧弯着月牙眼睛点头连连应是,迫不及待的转头进了屋子。
文宣宫,这里一如往常一般冷冷清清的。都知道殿下今日心情不好,所有伺候的人都是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生怕不经意间就惹恼了殿下。
司马静一个人坐在书房,看着桌案上的公文。自从回来后,他便一直坐在这里,不知疲倦的处理着一打又一打的折子。本想着不去想那些事,就这样一直埋头处理下去就好了。
等到折子都处理完了,放在最底下的信封便就露出来了。那是关于司马勋的折子,楚稚的事还没有消息。
他视线一顿,心尖处就忍不住传来丝丝缕缕针扎一般的疼痛。
楚玉嫏,她真的就如此狠绝,当真是……
哪怕,她对他有一丝半点的情意也好,他便就可以认了错说了软话,去厚着脸皮磨着,任她打罚。也不会如这般模样,只能远远的瞧着。
他看着桌上的信封,记了起来,楚稚似乎经常会往蒹葭宫里头送信。若是近来迟迟没有,怕是会要叫她担心。
于是他便铺开了信纸,提了笔想模仿楚稚从前写的信。从前,他和楚玉嫏在一处的时候,她也曾给他看过楚稚送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