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嫏的这封信,不光说明了有孕的事,也表明了太子的态度,有玉印为证,太子不光知道楚家做的那些事并且还有证据。
如果楚家可以归于太子一党,那么从前所作所为,便都既往不咎。
陛下已经下旨让太子监国,晟王已经根本没有多少胜算了,如今正是可以换条船的时候,实在没必要跟着死磕。
显然,楚雄也是这么想的。
楚玉嫏的写一封信,将所有人的情绪都恰到好处的拿捏好了。
几乎在看到信的时候,看到的人的心就已经倒戈了。
楚玉嫏算得很是精准,
东宫,蒹葭宫中。
楚玉嫏靠在软榻上昏昏欲睡,长蓉轻手轻脚过来了,小心的给自家小姐盖上了毯子。
楚玉嫏眠得浅,这一番动静很快便叫她醒了过来。
她抬了抬头,看向长蓉问:“什么时辰了?”
长蓉就答道:“现在已经快午时了。”
“殿下呢?”楚玉嫏按了按抽痛的额角。
长蓉赶紧回道:“殿下尚且未回来,只是让有喜带了话,只道是政务在身,叫娘娘先用膳不必等他。”
楚玉嫏按着额角的手就顿住了,这已经是好几日了,连着几日见不到人这怎么像是没事的样子。
这一连好几日都是如此,每日都是晚到等她睡着在回来拥着她入眠。
楚玉嫏倒是有想要等,然而这些日子太过嗜睡了。倒是控制不住了。
又等了几日,终于等到了司马静沐修。
楚玉嫏晨起时睁开眼睛,就看到司马静靠在床边,眼眶黑青色,眼睛已经布满血丝了。
他就这么直直的坐在床边看着楚玉嫏,抬手就要抚过她的面容,见她睁开了眼,又下意识的缩了手。
“殿下?”楚玉嫏看着他,嗓子有些沙哑。
她没想到,才过了这短短的,他却瘦了这么多。在看到他之前,她还在想他可是为什么原因在躲着她,可是见到他如今的模样,楚玉嫏想,那一定是极忙的政事才能将他磨成了这般模样。
“你醒了。”司马静长睫微微颤了颤,及时将眼底的那些情绪压了下去。
“几日不见,殿下为何会这般清减?”
楚玉嫏抬眼看着他,问。
“你这是,在关心孤?”司马静看着,眸子中的情绪浓的化不开来。
“殿下为何这般新奇,这不是应当的?”楚玉嫏抬手,碰了碰他的衣袖。司马静还穿着亵衣,就这样靠在床边。见楚玉嫏靠过来,他便抬手将人揽了过来。
外面哗哗下着雨,寝殿帐中,两人相依在一起,倒是一番温馨的场面。
司马静将人揽在怀里,下颌抵着她的头顶,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身,将手放在她的小腹间。
他问:“你说,这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楚玉嫏困倦的很,枕在他的胸前,思绪飘散的很:“或许是个女儿吧。”
假孕的脉象罢了,哪里有什么孩子。
“女孩啊,那应当会更像你一些,但是孤定然不会让她像你一样的苦。”
楚玉嫏觉得他这话,倒也是挺有些意思的,不由顺着他的话道:“若是男孩呢?”
“那便找些有才博学之辈好好教他,日后也好叫他执掌山河。”司马静道。
“如果是个女孩,就叫她宝儿吧。”楚玉嫏想着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或许他们真的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会如同掌心宝一般被捧在手心里。
司马静问:“如果是个男孩呢,叫什么?”
“就叫愉儿吧。”楚玉嫏随口道。
司马静抵在她的额间,可惜没有宝儿了,也不会有愉儿了。他可以不要孩子,却不能失去她。
这个孩子不能要,几个太医都已经趁着楚玉嫏睡着的时候整过脉了,确全而是束手无策。若是用药必然会伤及孩子,况且这个孩子也一直在汲取母体的养分,想要保下这个孩子,又要保证在将近生产的时候不会伤及大人的性命,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心像被千万根针扎过一半,碾来压去的疼。
他将人揽得更紧了,像是要在紧紧的留住什么一样。
他可以命令任何的人去做任何的事,却命令不了阎王对谁手下留情。
这是司马静此生头一次感到如此的慌张,却又无能为力。
楚玉嫏似乎察觉了他不对的情绪,就动了动身子,轻轻的咕哝了两句,又沉沉的睡去了。
她说:“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妾和楚家,永远站在殿下身后。”
司马静的手猛然颤了颤,很快又垂了垂眸子。
任何事?任何事的基础,应当不包括他将要做的这件事吧。
第103章
等到午后用了饭, 天又放晴了,楚玉嫏更了衣和司马静便去了殿外头散心消食。
回廊水榭,青石铺路,亭台楼阁景色宜人。
这个季节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 每隔一段路便可以见着一树开得正好的桂花树。
只是两人并肩而走着, 各自的视线却都不在那周围的景色上, 都各怀着心思。
楚玉嫏心里算着,楚家应当是快放弃晟王了, 只是这还不够。
司马静视线一直落在楚玉嫏的身上, 眸色愈来愈沉。
她什么都不知,他也什么都不能叫她知道。
终于,到了一处巨大的梧桐树前。郁郁葱葱的枝干舒展开来,荫天蔽日的, 树下还有个香坛。
“传闻这棵梧桐树是几千年的神树, 曾有神鸟在此栖息过。”
楚玉嫏和司马静站在那棵巨大的梧桐树前, 与他一起看着这棵大树。
司马静凤眸微敛,开口道:“孤从前是不信这些的,但是现在, 孤希望这是真的。”
楚玉嫏抿唇微微笑了笑:“殿下既然这么想, 那它便一定是真的。”
司马静牵着她走到了香案前, 从旁边拿了香又用火着的点燃了。
与她一人持了三根,虔诚的躬身拜了三拜,然后接过她手中的香,一块儿插.入了香坛中。
楚玉嫏侧首,看着他闭了闭眼,似乎是许下了什么愿望般。
下午,两人就回了殿中, 坐在软塌边摆了棋盘。
司马静棋术极佳,与楚玉嫏一同下棋时,总会先让其先行六个子。
这样的情况下,两人的棋局,也才输赢参半。
长蓉端着紫檀木雕花托盘,上面放着药碗和蜜饯。她进来看到与自家小姐一同坐在软榻上,一同下棋的太子,忍不住脚步一颤。
脑中又忍不住的想起刚才在膳房的那一幕,手里的托盘就烫手的很。
打死她也不敢相信,对自家小姐这样好的殿下,竟然将安胎药换成了落胎药。幸亏小姐之前笼络了膳房的宫女的心,在发现不妥之后立马就给她送了信。
如果不是东宫后院空无一人,只有小姐一个女主子,如果不是当真,在药中看到了红花,她也不可能相信这么荒唐的事。
她看到自家小姐还毫无所查,与殿下低声谈笑便觉得心底一阵阵发冷。
长蓉快步走了上去,将托盘放到了软榻中间的小桌上的时候,手一抖还差点将药碗撒,她赶紧补救道:“娘娘厨房将药送来了,您快趁热喝了吧。”
楚玉嫏端起了碗,动作却顿了顿。看向了长蓉,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长蓉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余光却忍不住的扫向了司马静。
司马静看着那药碗,药碗中那苦涩的药味在空中弥漫,熏得他眼睛有点疼。
他捏紧了手里的白玉子,撇过了头去。
楚玉嫏却是淡淡的笑了笑,对长蓉道:“本宫有些不适,先放着吧,扶本宫去更衣。”
长蓉赶紧应是。
司马静就抬脸看了看她,道:“快去快回。”
楚玉嫏面露关切之色,询问:“殿下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可要找太医来看看?”
司马静就侧了脸去,沉了声道:“孤没事。”
“殿下没事就好。”楚玉嫏笑了笑,扶着长蓉的手就出去了。
司马静看着楚玉嫏离去的背影,又猛然的捏紧了手里的白玉子。苦涩的药味还在鼻尖缭绕,叫他有种想将药碗挥倒的冲动。
然而,良久他都没有动作。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他们还会有别的孩子的。
外头,楚玉嫏站在廊下,静静的看着长蓉,问:“到底怎么回事?”
“娘娘!”长蓉就掩了面,声音微颤,顿了半响,就一撩裙子跪了下来。
“奴婢接下来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楚玉嫏看着她,道:“有什么事,你便直说吧,”
“太子殿下他……竟然在您的汤药中放红花。”长蓉忍着委屈和胆寒,将方才在膳房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红花?”
楚玉嫏顿了顿,沉默了下来。她以为,他应当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
看来,是她错了。
楚玉嫏平生一向看人极准,唯独看司马静,她看不明白。成亲这么久,她以为她已经看透了他了,她以为他应当是喜欢自己的。
倒不想,是她看错了。
不远处的枝头上,两只喜鹊儿叽喳叽喳的叫,相互拍着翅膀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