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光望着空见笑道:“许久不见。”又看向司予,委婉道,“它脾性有些急。”
“它叫‘空见’。”司予气道,“不是急,分明就是……”她看了空见一眼,踮起脚尖,趴在顾尘光耳边小声嘀咕,“是暴躁,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暴躁的人……呃不是,这么暴躁的灵。”
顾尘光身子一僵。
许是常年吃丹药的缘故,少女身上带着隐隐的药香。软绵绵的身子靠在他身上,带着气音的小声儿娇滴滴、软糯糯。轻微的鼻息喷在他耳边,痒痒的。
仿若是一道裹挟着冰与火的独特灵气,自他耳边一路向下,在他身躯中疯狂游走。这种感觉陌生又熨帖,激得他本能地后退了半步,额头与鼻尖上沁出些汗来。
因他的突然后退,引得司予险些摔倒,吓得他又忙伸手扶住她。
小姑娘十分信赖他,软绵绵地倚着他双臂的力量站着,无骨似的。
那种陌生又熨帖的感觉又来了,这让他本能地有些不安。
一旁的空见气得炸了毛,大尾巴疯狂扫着司予的脑袋:“你偷偷说老子暴躁!老子听见了!老子还不够和蔼可亲?啊?你这个臭小孩儿!老子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你对得起老子的辛苦付出吗你?啊?”
顾尘光双手结印,指间翻飞之际,有淡淡青光亮起,而后双手向下一拍,青石砖上便骤然亮起一道青色法阵,将司予和空见笼在结界当中。
司予一愣,惊道:“顾哥哥?”
顾尘光与司予的目光对上,又不自然地移开眼,看着司予脚边道:“极乐门与弑仙宗联手攻入华阳,又有妖兽肆虐,实力不容小觑,我身为华阳弟子,需前去助师兄师姐一臂之力。予儿,你便呆在这法阵之中,等这场战役结束,我再来接你。”
这法阵乃是他倾全力而造,一般人无法攻破。若是有人攻破,他也会第一时间知晓并赶来。司予修为低,她在这里,他才能放心。
“臭小子放老子出去!”空见也不与司予斗嘴了,假惺惺地嚷嚷道,“老子还能怕这些妖兽!放老子出去!老子能单挑□□十来个!老子今夜就让你们这帮人瞧瞧什么叫做上古战神!”
话虽这样说着,它的身体倒是很诚实地躺下了。
司予:……
不过顾尘光此举倒是符合了她的心意,她就是想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躲着做咸鱼。人生嘛,不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打打杀杀这种事呢,啧,不适合她。
悠悠然听着远处的厮杀声,吹着混合了青草香与腥臭味的夜风,一人一灵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看星星。
白馥芷追着一头半死的妖兽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因光线不好,她只瞧见了司予。只见那个做作草包哼着让人心烦的小曲儿瘫着,翘得高高的二郎腿晃悠得惹人生气,她悠闲得仿佛是在度假,仿佛周遭的乱象皆与她无关。
白馥芷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为守护师门安宁累得半死,甚至有弟子被妖兽所伤,可这做作草包却躲在这里坐享其成。
好气!
真的好气!
好想给她个教训!
白馥芷当即驱着那头妖兽向司予方向跑去。
眼见着妖兽接近了司予,她一道剑气刺向妖兽臀部。
妖兽吃痛,本能地向前一窜,后腿直立起来,试图躲避下一道剑气。可它受伤颇重,已是半死之躯,支撑不了多久,下一刻,一双前蹄便要重重踏下。
司予便在它前蹄正下方。
若是任由它这么踩下来,司予知道自己必定会脑浆迸裂,躯体如泥,血溅当场而死。
可她却不慌不躲,静静地看着上方妖兽,安然地躺在那里,连右腿翘起的弧度都没有改变分毫。
下一秒,半空结界与地面阵法突显,青光骤然盛放。
踩上结界的妖兽忽然被无数青色剑气刺穿身体,摇晃两下便向后倒去,干脆利落地死了。
等着看好戏的白馥芷被喷溅出来的妖兽之血溅了一身,腥臭之气将她团团笼罩,可素来爱干净的她却没心情清理血污,而是望着那阵法脸色大变。
那里竟有个法阵!
且是华阳门的独门法阵之一,两仪微尘阵!
赤阳峰哪位弟子竟能使出这种高深法阵?
赤阳峰哪位弟子竟用这种高深法阵来护一个做作草包?
莫非是江半深?
那江半深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司予将空见藏进袖中,施施然起身望向白馥芷。
她本以为这位师姐不过是嫉妒心作祟,给自己使使绊子,却不想她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否会死在妖兽脚下,完全不顾同门之谊。前期行事便如此凉薄狠辣,可见性情本就不良善。
“多谢白师姐相救呀!”司予一脸不知事的模样,感激地笑着冲她招手,“白师姐你过来,我这儿有干净手帕,你快擦擦脸上的血污。”
白馥芷被污血快熏晕过去了,皱着眉头走过去,没好气地伸手,道:“拿来。”
司予笑眯眯地招手:“你走近些,我出不去。”
白馥芷依言凑近,正要催促,忽见司予竟从结界中伸出手来,死死扣住了她的脖颈,不由得大惊:“你干什么?”
她用力挣扎着,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司予的手如铁钳一般稳固,她竟丝毫挣脱不得。
做作草包怎会突然生出如此大力?
顾尘光以防万一,在阵法中留了生门,司予运气好,方才无聊时误打误撞找到了,此时便是从生门中伸出了一只胳膊。
她手中用力,笑道:“怎么?白师姐可以杀我,我却杀不得白师姐?这是什么道理?”
白馥芷望着眼神冷得彷如阴司黄泉的司予,心中生出浓浓惧意。
这做作草包怎地突然大变了?
难道她今日竟要死在这做作草包手中?
她恨!她不甘!
鼻腔中再无新鲜空气涌入,脖颈处的骨节咔咔作响,白馥芷又痛又憋,神思渐渐恍惚。
就在她觉得自己即将死去之时,箍在脖颈的力气突然卸去,新鲜空气大量涌进鼻腔。
白馥芷一手抓着脖颈大力呼吸着新鲜空气,一手举起手中长剑,用尽全力不管不顾地向着司予挥去。
司予依旧不闪不躲,甚至看也不看白馥芷,只仰脸望着半空中御剑赶来的顾尘光,和他手中淡青的结印,轻轻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顾哥哥の爱意】生成中……loading……10%……
司予:???他在干啥?
第54章
白馥芷又惊又怒。
作为华阳门第一美人, 她一直是同辈阿谀奉承的对象,何时受过这等委屈?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自知手中长剑无法穿透两仪微尘阵, 所以那一剑是冲着司予伸出结界外的右手手腕砍去的。她不会傻到在宗门里亲手杀了同门性命,落人口实, 招惹是非。
但既然这只手敢掐她脖子,那她定要将它砍下来,剁成肉泥,拿去喂狗!
就在剑刃即将没入司予手腕肌肤的那一刹那, 一道淡青色光印猛地击在白馥芷右手上,震掉了她的长剑。
剑刃在司予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司予浮夸地惊呼一声, 猛地收回右手。
“予儿!”
顾尘光落在司予面前, 长袖一挥撤了两仪微尘阵,紧张地抓起司予的手细细查看。
白皙肌肤上一道浅浅伤痕,沁出几颗滚滚血珠,白红相映,触目惊心。
司予泪盈于睫, 一双眸子因蕴了泪水,在月色下闪闪发亮, 仿若两颗流光溢彩的猫眼石。她扁着小嘴,委委屈屈地诉苦:“顾哥哥,超级痛的。”
娇娇弱弱,楚楚可怜, 一如清澈易碎的琉璃。
半炷香前,顾尘光刚说过要护一世的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被同门师姐所伤,他心中又是痛惜又是震怒,转身抬手,一柄落尘剑直指白馥芷喉间。
司予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手腕有伤,忙一把拉住顾尘光的手:“顾哥哥你做什么?你会吓着白师姐的!”
白馥芷正揉着右手,眼看着顾尘光撤了护着司予的法阵,接着又拿他那柄斩尽奸佞的绝世仙剑指向自己,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顿时心头剧痛,如万千针刺一般。
自她初入华阳门,初见顾师兄时,便爱慕于他。顾师兄待谁都友好和善,又因师父嘱托,似乎格外厚待于她,她便觉得自己是不同的,起码与那些时时刻刻目光恨不得黏在顾师兄身上、品貌皆不如她的师姐妹不同。
虽说经过这些年的近距离相处,聪慧如她,也能隐隐察觉到,顾师兄看似温润,实则内心与任何人都有距离。可如若将来顾师兄结道侣,定会优先选她吧。
因着她自以为是的这一份厚待,几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拼命修行,为着就是将来某一天,能够与她的顾师兄并肩站在一起。
直到这一刻。
这一刻,她终于无法再继续延续从前坚信不疑的判断了。
“师、师兄?”白馥芷震惊又痛楚地将顾尘光望着,字字泣血,“我才是你的嫡系师妹啊,是与你朝夕相伴三年的人!”她愤怒地指着司予,“她是什么东西?她比得上我们三年的情谊吗?你竟然为了她,要拿落尘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