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有力的臂伸了过来,拽住她织金大袖,将她从船侧拉了回来。
她稍稍站定,回头看见王凛那张一贯冷峻的脸,微愣了愣,道了句:“有劳将军了。”
“今日风大浪急,娘娘小心着。”王凛抱了抱拳,便要退下。
他领了御林军,守卫这一路的安全,却也不宜与后宫有牵扯,刚要转身,忽见逆风吹拂媚生的发,她白皙的后颈上,一枚鲜红的桃花痣赫然在目。
王凛身子僵住,愣愣伸出手,扶上了她的颈。
“放肆!”媚生低斥一声,一偏头,避开了去。
王凛手顿在半空,眼里的光顷刻璀璨,没头没脑吐出一句:“桃花山下桃花树,桃花树下桃花精。”
“你.....”媚生没敢接茬,只冷着脸呵斥了句:“不知所谓,小将军你逾矩了!”
她少时顽劣,跑去青楼瞧热闹,被老鸨识破了女儿身,差点没了清白,这是万万不能被外人道的。
王凛垂下手,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了下去,正僵持,忽听身后威严之声:“王凛,下去!”
这声音让王凛骤然惊醒,急急跪了,道了声“臣遵命。”
他刚转身,听身后帝王又道:“皇后身边安排几个女侍卫,若无事,不得私自进前舱,不止是你,所有外男不得入。”
王凛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了,转身之际瞧了一眼那明丽身影,大抵这辈子,都无缘得见了。
他脚步匆匆下了舱,站在后甲板上,看天边燃起火烧云,想起了十七岁那年的八月。
也是这样如火的夕阳,他被两位同窗拉着,进了燕春院。
那老鸨瞧几人气度不凡,笑脸迎了,神神秘秘道:“今日来了个绝色,还未□□的,啧啧啧......那小身段,几位爷不晓得有没有意?”
他那时少年气盛,自是要看最美的,丢下百两银子,邀来跳一支舞。
那姑娘裹了鲜红的衣裙,姣好身段必现,面上是若隐若现的黑纱,一双眼儿明媚里混着纯稚,看的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失了神。
舞罢,那娇人儿趋步上前,盈盈拜下去,却悄悄在他手心里写了两个字:救我。
他面上不显,却当即买下了那姑娘的初夜。
昏沉的上房里,正忐忑的想问一声姓名,冷不防老国公寻了来。
他拉着姑娘的手,从后门上了马车,清风徐徐的暗夜里,马车颠簸,那姑娘一个不慎,扑在了他怀里,绵软纤细的腰肢,白瓷般的脖颈,后中一枚桃花痣,是勾人魂魄的妖。
那是他第一次触碰女子,是少年初次情动,在往后无数的夜里越来越惊心动魄。
后来她跳下车,在他再三的追问下,只丢下一句“桃花山下桃花树,桃花树下桃花精。奴家就在桃花山下,原叫小桃花的。”
他后来寻遍了大周的桃花山,也未寻到一个小桃花,直到许悯月进了国公府,那双相似的眼,那似曾相识的清甜,让他认准了她便是自己要寻的人。
那时许悯月似是而非,只说那桃花痣是用胭脂点的,早没了。
他闭了闭眼,有一瞬的烦乱,听脚步声起,他随身的小厮递了信件来,禀道:“世子爷,夫人来信了。”
王凛没接,看着宽阔的河面,丢下一句:“放着吧,往后无须再递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疯批美强惨的黑月光》,专栏求收藏
权利更迭,国公府一夜跌下云端,国公府嫡女沈音音却不慌不忙。
怕什么呢,她早早预知未来,抱上了那未来太傅的大腿。
风雪里,她推开摄政太傅的门,跪伏下去:“还请大人,念在幼年情意,救一救国公府”
传闻中只手遮天的摄政王自帘后走来,轻佻的握住了她的腰,挑着她的衣襟轻嗤:"你我有幼年情意?"
音音看清那张脸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原来她抱错了大腿!现如今的摄政王不是她的清哥哥,而是当年那个她为了清哥哥,一剑没入他胸口的疯批少年!
幼年的江陈陷入深渊不见光明,有个小姑娘一手将他拉出深渊,却又亲手将他推入了地狱。
他一步步爬上权利顶端,后又改朝换代,当着她未婚夫的面,轻嗅她的颈间:"音音,你身上的香气还是一如当年,让人闻不够。"
第42章 第 42 章
八月末的天, 天一晚便起了凉意。
李珏解了身上的披风,将媚生裹了个严实,语气有些凉:“往后, 要见外男,许得同朕一道。”
他这不容辩驳的语气, 带出了帝王的强势,让媚生微微皱了眉,倒是想起一个人,九重天上那位, 也是这样蛮横,同样让人不悦。
她微退后一步,一句话也未说, 转身回了房。
李珏停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瞬, 脸色不太好,转头对福全道:“你瞧瞧,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福全早学乖了,只更为恭敬的垂了头,并不搭腔, 心道,谁再给您找台阶, 谁就是王八蛋。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那满面怒容的帝王已给自己寻了台阶:“这舟车劳顿,想来皇后是累了, 这才精神不济。”
他说着掀帘走了进去,瞧着媚生神色,略带了些小心翼翼:“可是要吃些果子?”
见媚生还是不搭腔, 走至榻前,刚想开口,忽而瞧见她白皙的面上染了病态的潮红,不由伸手去探她的额。
手一覆上去,便拧了眉,喊:“福全,宣太医来!”
媚生头昏脑胀,到了晚间便发起烧来,昏昏沉沉好几日,竟是不见好。
太医院使战战兢兢,摸着冷汗禀道:“娘娘许是郁结于心,这才久不见愈。”
郁结于心?这几个字砸进李珏心里,让他涌出些难言的苦涩,疲惫的挥挥手,将一屋子人都挥退了。
他用温水浸湿了帕子,一遍遍替她擦拭,那修长的手刚碰上她的面颊,听她低低唤:“夫君,夫君。”
李珏勾了唇,熬了好几个日夜,难得露出个温和的笑,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刚放下,又听她细细呢喃,那声音眷恋亲昵,轻轻一吹便散了
他蹲下身子,靠近了些,才听清她反复呢喃的那个词,是“裴衍”!
还是裴衍,又是裴衍!原来她心里的相公是裴衍!
上一次他尚能骗自己那是她梦里的无心之语,可这次,竟是再找不到理由。
他单膝跪在榻前,眼角赤红,磨着后槽牙道了句:“苏媚生,你看看朕,给朕瞧清楚了,朕才是你的夫君!”
那病中的人却听不进去,混混沌沌中,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伸手便缠住了他的颈,细细道:“夫君,我要喝水。”
这一声夫君,尖刀一般,一刀刀割在李珏的心上。
他身子有些抖,但还是强撑着取了杯水,送至她唇边。
榻上的人喝过后,往他怀里缩了缩,蹭着他的脖颈,道:“我夫君真好。”
李珏眼角的赤红一点点蔓延开来,血红一片,他想要让她看看,身边的到底是谁。可忽而想起太医院使那句:“娘娘郁结于心,怕是不太好”,那伸出去的手又顿住了。
媚生见一侧的人一直未有反应,又试探的喊了声:“夫君?”
李珏闭了闭眼,手指轻颤,最终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忽而便明白,原来被心爱之人当做替身,是这样的感觉。忍着心尖上的疼痛,也要一点点靠近她。
媚生得了回应,安心的窝在她怀里,又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她偶尔清醒,能唤一声陛下,多数时候昏昏沉沉,缠着李珏,唤着“夫君”,唤着“裴衍”。
李珏掌心都掐出了痕,却也只能磨着后槽牙,应下那一声。
他乃天下之主,向来骄傲,可却在她面前不得不抛了傲气。
直到进了扬州地界,媚生的病才去了大半,整个人都消瘦了些许,荏弱的让人见了便生出怜惜。
李珏将人裹了个严实,并未惊动当地官场,直接带她去了扬州城北的平民区。
进了幽深的清水胡同,停在了两扇漆黑木门前。
媚生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的瞧了他一眼,问:“来这里做甚?”
李珏却但笑不语,伸手扣响了门扉。
黑漆木门被从里面拉开来,一个妇人站在门边,着了一身葛布衣裙,身段婷婷,只半个脸颊过了火,狰狞的伤疤沿着脖颈蔓延而下。
她见了来人,手中的竹篮哐当一声落了地,有些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阿.....阿生?”
这熟悉的声音让媚生一惊,从头将她打量一遍,忽而上前将人拥了,带了哭腔:“二娘!”
这一声喊,惊动了院子里的人,都纷纷看向院门口。
颤颤巍巍的老者强撑着走了过来,跛着脚,已是泪流满面,早看不出乃是当初高居庙堂的苏大人。
两个姨娘,一个被活撩了脸颊,一个玉臂双腿上皆留下了可怖痕迹,而苏大人也被断了的横梁砸断了一只腿,行走困难。
只阿培那时被两个姨娘团团护在身下,还是好好的样子。
媚生从未想过,还能再得见亲人,不管是伤是残,总归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