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原颂不敢叫住“凶残”的皇嫂,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立在一旁,正要安慰自家皇兄,却见一抹红白的身影不假思索跟了上去,徒留他一个人留在亭子里茫然无措。
身后的脚步声不停歇,邢筝猛一回过头,那人竟真紧紧跟住她。
“你有毛病啊……”她眼角抽了抽,感觉自己乳腺增生又多一个,“跟着我干嘛?”
对方莞尔:“我不是一直跟着殿下么?”
邢筝:你怕不是在做梦,给爷爬。
旺仔像个电灯泡,他不明就里地跟在二人身后。
从前,都是筝爸爸和清妈妈卿卿我我,把他晾在一边。
如今筝爸爸和清妈妈吵架了,筝爸爸却拿他当挡箭牌。
“定海,”筝爸爸头一回叫了他的字,“走,你我回迎客来。”
说罢,筝爸爸还亲热地挽住他的手,引得他一阵打颤,浑身上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筝爸爸,我没那嗜好——”
“闭嘴,就你话多!”
眸光略过她挽住旺仔的手,何原卿柔声道:“迎客来的床铺略硬,殿下睡不习惯,我差人将殿下的行礼搬到晏王府吧。”
“晏王不必多此一举,我们明日便启程回天京。”
“既如此,我会备好车马,我们一同启程。”
谁要和你一起走?
邢筝冷笑一声:“不必费心,留你一命,我已是菩萨转世了,你都该三叩九拜地谢恩。”
“……”何原卿勾唇笑了,他许久,未能听到这番狂妄的言语了,也许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谢殿下不杀之恩。”
气氛又冷下来,顷刻,他又道:
“殿下真忍心同我恩断义绝?”
“忍心。”
“那殿下与我的风花雪月,海誓山盟算什么?”
旺仔向往地憨笑:哇哦,风花雪月,海誓山盟~
邢筝停下脚步,回过头,眼神再无半分情意:“算成语吧。”
子清:……
旺仔:……
谁能想到,何原卿说搬就搬,她一出宫门,便有人来报说行礼被晏王殿下的人搬到晏王府去了。
邢筝:???
邢筝死也不住晏王府,她宁愿睡大街。
好家伙,她回到客栈一看,死太监哪里是搬行礼,整个渊城的客栈都给他搬空了。
他逼她睡大街。
旺仔:“不若,我们就住晏王府……”
邢筝白他一眼:“闭嘴,就你话多!”
何原卿眼底含笑,将二人带入晏王府。
晏王府深闳阔大,两旁种满了银杏树,枝叶葳蕤繁茂,展出一路绿荫。
一路所观,反倒没什么细致考究之处,装饰风格同贤宁宫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一切都是阴谋,是他的套路!
邢筝冒出一番阴谋论,觑着眸子,福尔摩斯似的,仿佛看哪儿哪儿有陷阱,脑内翻来覆去上演一波波被害妄想症。
何原卿简直阴魂不散。
他就像个涂满了牛皮糖的跟屁虫,怎么甩也甩不掉。
她坐到院子里打坐,他便穿着那件带血的衣服,伤口只随意包扎了一下就凑上来,生怕他一离开再回来她就不见了似的。
何原卿:“殿下在做什么?”
邢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老娘在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又在她身边坐下,俊美的脸顶着她的掌印凑过来,展出清风一般的笑容:“殿下要牵手否?”
邢筝:???你有病?
她忙把手藏在袖子里:“爬,我没有手。”
傍晚,三人用晚膳,何原卿穿着那身血衣为她殷勤夹菜:“若有机会,殿下应领略领略夏国山川。”
邢筝:“没机会。”
“明日正是好时机,出去走走甚好。”
邢筝:“出不去,老娘最近截肢了。”
他不恼,敛目继道:“既如此,殿下何时启程?”
邢筝:“明日一早。”
“用完午膳再走罢。”
她耸耸肩,呵呵一笑:“我明天中午不饿。”
何原卿也是好性子,他淡淡唔了一声,为她舀一碗热汤:“殿下今日准备何时休息?”
邢筝:“这不能告诉你。”
他把碗推到她面前,“这是殿下爱喝的冬瓜汤。”
邢筝皮笑肉不笑:“老娘不爱喝了。”
耐心地把汤端走,何原卿又开口:“殿下……”
邢筝深吸一口气,打断他的话:“别逼我揍你。”
父母吵架,孩子遭殃。
席间,旺仔闷头吃饭,大气不敢出一声,一顿饭吃得胆战心惊瑟瑟发抖。
他想回大梁了。
翌日一早,邢筝和旺仔便骑马归去。
临走前,邢筝还威胁何原卿:“你若敢跟来,我便打断你的腿,让你爬着回来,决不客气。”
对方温温一笑:“嗯。”
她骑马嘚嘚走了几步,回过头。
青石板砖路上,那人正立着,换了一身湛蓝色的长袍,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颜色如大梁的太监服一般深。
一如当年,她出征时回头望他,他好似满不在意的模样。
邢筝参不透何原卿所思所想,但她发誓回宫后一定踏平夏国。
“主子,真不跟么?”阿甲立在何原卿身边,小心翼翼问他。
何原卿眺望着那抹火红的身影,薄唇紧抿,浅色的眸子里薄雾霭霭。
“阿甲,”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微风拂过他湛蓝的衣袂,“你认为,本王在乎么?”
在乎啥?阿甲懵了懵,“您说六殿下?偶不,是大梁陛下……”
对方未回,他悻悻道:“主子应是在乎的。”
“你说‘应是’,是因为我看上去不是很在乎,一直如此。”何原卿梗了梗,转身而去,“阿甲,备马。”
他在乎她,太在乎她。
自卑到深处就是极高傲,在乎到深处就是满不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今天有点短
感谢在2020-09-10 17:27:38~2020-09-11 17:5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ris728999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殿下吃哪套
方走出一日, 天忽降下大雨,淹没道路两旁的凹沟,泥水遍地。
邢筝与旺仔不得再行,寻一处小驿站暂歇, 点了一碗热羹。
旺仔专注于吃, 他刨了几口米饭, 嘴角沾有白色的米粒,和小麦色的皮肤成鲜明对比。
他压低脑袋, 对邢筝沉声道:“筝爸爸, 这里有点不对劲。”
邢筝感觉到了。
小小驿站的饭厅里,用餐的客人有十几个,他们热闹喧哗,一点也不风尘仆仆。
提耳倾听, 邢筝闻到隔壁桌的对话, 具是些有的没的虚头巴脑的话题。
正常人会盯着一碗粥, 翻来覆去夸米有多新?
扑扇扑扇。
一只白鸽自窗外飞进来,扑簌簌落在邢筝的桌子上。
周围人先后顿了顿,继续演戏, 声音小了些。
淡定拆开鸽子脚边的纸条, 邢筝得见菊头蝠师傅的手笔:郁王投敌, 宁国来战,边境危,速回。
郁王就是老七邢笛。当初宜嫔被打入冷宫后,他便记在贵妃名下耳濡目染。
养出邢简这等阴阳人的贵妃,自然把这孩子教育得阴郁不堪,满心具是对邢筝的仇恨。
邢筝登基后不久,果断晋封还不足年纪的邢笛为郁王, 让他和邢简抱成一团滚到大梁的犄角旮旯里去。
不曾想,这家伙竟破罐破摔,私通敌国?
放下筷子,邢筝扭扭脖,揎拳掳袖。
所以这些刺客,是郁王的人。
轰!
一桌子忽朝她飞来,旺仔闪到她右侧,一拳捶碎成木片,四向横飞。
身后的梅花镖穿窗刺来,邢筝扬起两根筷子横掷,又有一阵袭来,如蝗虫过境。
根根隐在微弱烛光中的无痕自耳畔飞去,与其在空中相撞,一湛蓝色的身影倏坠下挡在她左侧,将她护在背后。
他扬袖甩过,挡下一波暗器:“是邢简的人,同当初陇山附近的暗卫是一伙的。”
邢筝:???你怎么知道我在陇山遇到过刺杀?
两头把邢筝死死护住,叫刺客们连她的一根发丝都难碰触。
轰隆!
自房顶上缒下一批黑衣人,邢筝掀桌往上猛力一掷,那八仙桌旋转着打下一排刺客,直直撞到墙上落下,哗啦啦散成木片。
旺仔急忙后退:“此地不宜久留!”
“怕什么?”邢筝褪下碍事的红纱裙,将里裙撕开,一手拔出旺仔腰间的长剑,“干他们!爸爸我还要在这儿过夜呢!”
刺客来势汹汹,似倾巢出动,可见即便到了边疆邢简也不得安宁,非要联合郁王和宁长贤搞这一出。
待她回宫,定下旨拿他兄弟二人。
邢筝没练过剑,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她很快掌握路数,闯入黑衣人众与其打成一片。
这一仗直到午夜,驿站外的瓢泼大雨积水五公分,淹没了人的脚腕。
驿站内,血腥扑鼻,刺客们的尸体横七八竖,鲜血混入雨水,洇了满地。
何原卿一个一个查验,摸到还有气息的,便狠心两指在其颈边一掐,扼断他最后一口气:“他们都是死士,即便留下活口也不能作为人证,不若去除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