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氏眉头微皱:“颂儿每每想养什么,不到半月便养没了,若颂儿真喜这鸟儿,交给你皇兄罢。”
邢筝的小头痛苦地在何原颂的虎口左摇右摆:怎样都好怎样都好,快放开你的魔爪,我快窒息身亡了!
何原颂瘪瘪嘴,虽不情愿,还是乖乖把邢筝交给何原卿:“那皇兄要替我好生养着。”
邢筝这才喘了一口气,死死巴拉住何原卿的袖子,朝何原颂挥翅,落下好多羽毛:走开走开!
沙氏笑道:“颂儿为它取个名吧。”
何原颂想了想,了不得地叉腰:“就叫阿肥!”
邢筝气得羽毛都快秃了:艹……
夏国的轩夜楼等同大梁的聚贤殿,皆作接待宾客、举办宴会之用。
邢筝巴拉住何原卿怎么也不放爪,离何原颂远远的。何原颂但凡想要摸她,她都一翅膀打下他不安分的小手:“啾!”爬!
正太何原卿无奈,只好让她停在自己的肩膀上,带着入殿。
入得金玉满堂的大殿,邢筝窥得一年轻的帝王。
夏国皇帝一表人才,与沙氏鹣鲽情深,后宫唯有沙氏一人,羡煞众人。沙氏一进殿,帝王甚至起身相迎,与其牵手上座。
邢筝莫名吃了一把“单身鸟粮”。
喙边忽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邢筝低下头,发现何原卿给她投喂了一颗榛子,他偏头看着她,开朗地笑:“你喜欢榛子吗?”
这一年,何原卿看似只有十岁,特别喜欢笑,又明朗又温柔,眸子里没那么多雾气,浅地清晰。
没过一秒,他接着喊了她一句:“阿肥?”
邢筝“啪”地打开翅膀把那颗榛子打掉:“啾啾啾啾啾!”阿肥你大爷!
“原来你不喜欢榛子,”何原卿不气不恼,又剥开一颗荔枝递到它嘴边,“那这个呢?”
邢筝忿忿咬了一口,砸吧砸吧喙,又低下头,全部咬下,咯咯半天,朝他手心吐出一颗小核子,傲娇地别过头去。
这场宴会,是为庆祝太后六十大寿。
邢筝扭着小脑袋扫了一眼,竟意外瞅见年轻的贤妃。她一身火红的衣裳,抱臂坐在对面,眉毛凌厉地上挑,十分飒气。
她的旁边桌坐着一个和何原卿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一身玄衣,阗黑的眸子死死盯住邢筝,像盯一个猎物,阴冷可怖。
许是鸟儿被鹰瞪视时的自然反应,邢筝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羽毛又吓掉一根。
“别怕。”何原卿感受到她的恐惧,伸手顺顺她的羽毛。
十岁的何原卿,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他师承名家,学业有成,武功卓越,为人又亲和。因父母恩爱,从没经历过什么宫斗,性格阳光又善良。
席间,无论几品的官员来找他搭话,他都礼貌回应,没有半分架子。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没有野心。
对话中邢筝得知,帝王曾问过他,对皇位怎么看。何原卿说:“若父皇传位于伯晏,是伯晏之幸,伯晏定不负父皇重托,勤政爱民。若父皇传位于二弟,伯晏也真心替二弟开心,定尽心尽力辅佐二弟,绝不让人欺了他去。”
邢筝啃着荔枝冷哼:多好的苗子,真可惜后来长歪了。
待宴会后期,帝王与沙氏退离,邢筝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它抬头,望见那个黑衣小孩死神一样走过来,指着何原卿肩膀上的邢筝:“这是你养的鸟么?”
伸手把邢筝护住,何原卿微笑回应:“是。”
“本殿想要。”小屁孩瘪嘴一哼,“给我,我拿金银财宝同你换。”
何原卿莞尔:“不行,这是我的鸟,不卖。”
小屁孩:“那我就打你。”
邢筝:???这人脑子有病?
她再一次上下打量这个小孩,忽有一种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憨批。
爪下的人起身,朝他敛衽:“宁长贤殿下若想比武,伯晏明日便可在演武场等候。”
邢筝:啥?宁长贤从小就疯疯癫癫的?
瞪着豆豆眼看他,邢筝瘪下不存在的嘴角:死小孩。
宁长贤和何原卿的梁子就因为一只鸟这么结下了。
翌日一早,何原卿与宁长贤在演武场会面。
当然,这时候他俩都三十级,水平相当,一时间竟不分胜负。
宁长贤手段狠戾,招招致命,好在何原卿以柔克刚,不落下乘。
邢筝在一旁看两个小娃娃打架,急地蹦蹦跳跳,她一会儿飞到这儿,一会儿飞到那。
邢筝绕周围一圈,悬停在空中。
宁长贤的剑不长,只见他猛力一刺,何原卿以力相抵。对峙间,宁长贤的剑倏弹出剑中剑来,眼看要刺破何原卿的喉咙。
邢筝当即一爪下去,抓花了他的手背。
“呃啊!”痛得后跳一步,宁长贤“啪嗒”扔下剑,握着汩汩流血的手,狠狠瞪了邢筝一眼。
他甩袖就往邢筝投掷一枚暗器,邢筝因身材“略肥”,飞得哼哧哼哧地很不灵活,反应慢了半拍。
那尖锐暗器朝它刺来,何原卿伸手一抓,生生将其握住。
但锋利的刃也割破了他的手心。
此战,以宁长贤惜败告一段落。
邢筝这才知道为啥当初宁长贤看何原卿不爽了,感情那时候他是想报复何原卿。
论一只鸟引发的血案。
回到殿内,何原卿不敢叫家人知道,怕他们担心,只能兀自躲在房间里上药。
邢筝扑扇扑扇飞过去,傲娇地一爪踹飞桌边的白纱布给他,再一屁股坐下来看他上药。
她啧啧摇头:看看这个血出得。
小正太笑了笑:“谢谢。”
邢筝偏过头,闻闻那盒药膏:味道好熟悉,当初她被宜嫔祸害后,太医院给的不就是这个药膏吗。
见它感兴趣,何原卿忙推开拿盒小小的药膏:“这是母后的霞凝露,非常珍贵,天下唯有母后会做,可不能吃。”
说罢,他拿起白布,认真地为自己包扎。
邢筝的小脑袋里充满了疑惑:霞凝露?沙氏亲手做的?可是沙氏后来去世了啊。
淦……那她以前还朝子清多要了几盒,甚至因为跟随贤妃练武容易冻疮,还暴殄天物地用来当护手霜……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何原卿竟没杀了她也是奇妙。
“我还以为,你不喜我。”他包扎好,又扣下一小块药膏,往被邢筝啄破的伤口上抹去,“谢谢阿肥今日救了我。”
邢筝脚丫子一勾,翅膀猛地拍向桌子,发出剧烈抗议:“啾啾啾!”你才肥!
就着点点烛光,正太何原卿趴在桌子上平视她,浅眸带笑,薄唇勾起一个极阳光又温柔的弧度,涂叫人看了心醉:“我以为,阿肥这名字不够悦耳,你这么通人性,定不喜这样的名字。”
邢筝听罢猛点头。
“不如……”他敛目想了片刻,“就叫你飞鸢吧!”
邢筝:“啾。”勉强可以。
就此,邢筝在夏国过上了好吃懒做的生活。
她没想到这隐藏剧情这么长,和兄弟两悠哉生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何原颂经常跑过来欺负她。
一次偶然,她发现何原颂在换牙,沙氏不让他吃那些过甜的。
于是,他一来,邢筝就用翅膀从桌上捞一个果子丢给他,何原颂总会乖乖坐在一边满足地专注偷吃。
何原卿曾撞见过这样奇异的场景:一只肥鸟给当朝二皇子一个接一个地投喂果子,完了二皇子吃罢,肥鸟还用翅膀摸摸二皇子的头:孺子可教。
“阿肥,你站着别动,我为你画下你的英姿。”某日,何原颂这样说,随即抄起笔墨刷刷刷给邢筝画了一幅像。
不看不知道,一看气得邢筝要晕死过去。
这只肥硕如猪的是丑物是哪里来的禽兽!压根不是肥不肥的问题,这简直就是物种的突变!
她打开翅膀,扯着嗓子伸着头骂他:“啾啾啾啾啾啾!”
何原卿闻声凑过来,嗤笑出声,不停替她捋毛:“飞鸢莫气。”
夜晚,他捧起吃荔枝的邢筝,放到他为她亲手制作的篮架上:“飞鸢,我为你重画一幅吧。”
邢筝:画什么画,凡人,没见过漂亮如她的鸟么,非要留画像。
她不屑地冷哼一声,拍拍翅膀挺起胸脯站站直。
约莫一个时辰,何原卿修来修去,终完成了这幅“鸟像”。
他满意地朝邢筝招手,笑出一排大白牙:“飞鸢,你来看看!”
邢筝不情愿地飞过去,觑着豆豆眼扫了一眼,头一别,挥挥翅膀:“啾啾。”凑合。
他连夜把画亲手裱了起来,挂在床头,忙活了半个时辰。
邢筝等着等着,不堪睡意,飞到小鸟窝里甜甜睡去。
月色浓酽时,忽有一人一把入睡没多久的邢筝捞出来,抱在怀里。
邢筝垂死梦中惊坐起,吓得爪子乱叉:你干嘛!强抢民鸟!反了你了!
“飞鸢,我只养过你一只小鸟,”他珍惜地把它捧在手心,蓦然低头亲吻她的小脑袋,“我什么都不和二弟抢,但我有点舍不得你,以后你要乖乖跟着我。”
邢筝瞪着豆豆眼,小毛头战术后仰,谁知道他啵唧啵唧,又亲了她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