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贤妃猛地后退一步,腰间生起迟到的钝击痛感。
这一切太快了,宫人什么也没看见。
邢筝猛步上前,大喊一句“得罪了!”,攻速极快地朝贤妃冲去。
贤妃毕竟经验十足,她定定神,很快进入状态,攻防交手,打得一身冷汗,火红的衣衫后背全全浸湿。
宫女们无法形容这阵阵枪声,只知道有点像厨房里锅碗瓢盆打翻了一地,但实际要更清脆些。朦胧的尘土中,她们什么也看不清,只隐隐得见两道影子,一红一黑。
雪云紧张地呼吸不畅,下意识拽住身旁子清的衣袖:“子清,你说殿下会不会受伤?”
子清定定望着场中央,双眸清明,好似看得十分清晰。他冷漠地抽回自己的衣袖,略微汗湿的手指紧握,再不碰那袖口,语气淡定:“殿下能赢。”
什么?那一刻,雪云瞪着他,觉得这太监怕是疯了。
耳边忽传来众人的惊呼声,雪云忙转头。
黑衣的少年凭惊人的弹跳力一跃而上,举枪下刺,贤妃横枪以搏,邢筝的枪尖不偏不倚刺中她的枪身。
嘎拉拉。
贤妃双目微瞠,用尽力气向上推。
咔嚓!
霎时间,贤妃的枪身折断,邢筝被推得在空中向后一倒,双脚落地时蓦地甩枪一刺。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贤妃鼻子一痛,再睁眼时,那少年的枪尾与她的鼻尖只差毫厘。
喘息间,她抬起凤眸,第一次认认真真,不带任何偏见地打量这个少年。
她的眉目美得张扬,未长开的双颊微微圆润,但尖巧的下巴俏皮可爱。她的眉毛不过浓又英气,双眸却稚嫩,但此时此刻,她的眼神坚定又自信。
贤妃忽然意识到,这个少年在她眼里,发光了。
“噗嗤……”她忽笑起来,想起自入了宫,她从未如此酣畅淋漓地比过一次武,“……哈哈哈……”
贤妃娘娘输了。
贤妃娘娘疯了。
宫人们惊骇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掉头就跑,生怕这个罗刹女一个生气把她们头全砍了。
“邢筝!”贤妃这一声唤,中气十足。
邢筝收枪,竖起拿好,立正站直:“儿臣在!”
深吸一口气,贤妃把额前散乱的碎发撩起,稳步上前,重重拍了拍她稚弱的肩:“打得好。”
“娘娘教诲地好。”
“娘娘?”贤妃冷哼一声,昂起头,气场竟亲和了些,“外人弄断了本宫的枪,十个脑袋都赔不起。”
邢筝勾唇一笑,恭敬行礼:“母妃说的是。”
把断枪扔给碧芜,贤妃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出演武场,不回头却潇洒地招手:“以后每日卯时,贤宁宫内院见!”
邢筝:不是吧!以后每天都要打?!
失去了懒觉的邢筝心情几近崩溃,她哀嚎一声,累得把枪当拐杖使。
叮——
【完成任务:贤妃的挑战】
【恭喜获得:1W经验】
贤妃不愧是小BOSS,这一役直将邢筝送上59级大关,距离60级只差一步之遥。
邢筝慢慢挪回去,一看到子清,突然电就充满了。
她乐颠颠跑过去:“我方才表现得如何?”
雪云抢答:“殿下英勇!”
温柔地揉揉雪云的脑袋,邢筝把枪给她,让她先行回贤宁宫招呼厨子烧些好菜。
雪云害羞地应了。
待她离开,子清若有所思片刻,方淡淡发话:“殿下的枪法,怕是天下一绝。”
“那是!”邢筝飘了,她叉腰挺胸,了不得的模样,“走,咱们去找小仙女!”
“殿下,”他试探地喊住她,一脸正儿八经地道,“殿下英勇。”
邢筝:???学人家作甚?
“喔,嘿嘿,谢谢夸奖。”
走几步,没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见子清好像不想走的样子:“不走嘛?”
“殿下英勇。”他又重复了一遍。
邢筝:什么毛病……复读机?
她想了想,脸忽蹭地一红。
这家伙,莫不是,在求摸头?
“咳咳……”她不自然地垂头回来,僵硬地伸手,往他头上轻揉一顿,“是是是,我最英勇。”
子清垂眸,定定望着她绯红的脸,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这位六殿下,恐怕真的癖好特殊。她觊觎他的美色,也许这能成为他的庇佑。再加上她能力可观,极具潜力……
高速思索间,二人听得车轱辘转的声音。
不远处,一个坐着轮椅的人独自推着轮子缓缓而来。
正是邢策。
“六弟好身手。”他到二人跟前,击掌称赞。
“大皇兄也来了?”
“此战精彩绝伦,不得不观。原以为六弟只是投射准,没成想,枪法也极好。”
“大皇兄谬赞了,不过,小弟还要去找五妹妹玩,就不搅扰大皇兄了。”
邢筝以为他只是来寒暄寒暄,打了个哈哈就要走。
经过他身边,却听他开门见山,毫不避讳道。
“六弟,莫走,你还欠我东西呢。”
邢筝:???
邢策抬起头,老阴比的模样:“我手下十几条人命,六弟准备怎么还?”
作者有话要说: 背锅侠邢筝开始上线。
第21章 父慈子孝
邢筝满头的问号。
她杀人了?她杀邢策的人了?
何时?何地?何因?
“大皇兄,粪盆可不是这么扣的。”邢筝最讨厌被别人诬陷,她抱臂,不爽地看邢策,怀疑他在梦游,“有何证据?”
“临海庙宇,袖里藏剑。”说罢,邢策拿出一支被擦得锃光瓦亮的袖里剑,正是当日临海寺庙内,子清给邢筝用的那些。
但邢筝没有杀人。
且邢策这波骚操作,直接大大方方承认临海刺杀和夺嫡有关,是他派的刺客暗杀邢简。
看来夺嫡之路,实在艰难。
她思索毕,开始撇清关系:“呵,大皇兄怕是误会了,当时事出紧急,小弟只是正当防卫,掷出袖里剑让他们不能行动罢了,不曾夺去他们性命。”
“我的人,可是一个都未活着回来,尸体都被手下埋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邢筝一梗,她确实没有杀人啊。
邢策将袖里剑举起来,转动着细细端详:“这个袖里剑名叫无痕,是夏国特有的暗器,子清是宋国人,周风与邢简均未曾涉足夏国领域,你所住的赵家村则临近夏国,在场之人,除去你与那位小胖子,怕是无人会有此物。”
什么玩意儿,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也没说对啥。
邢筝心底有了思量,她轻飘飘看了面色如常的子清一眼,转头嬉笑:“行,我承认,就是我杀的,大皇兄想如何。”
邢策收起袖里剑,平视前方不看她:“六弟,你我共谋,如何。”
*
与邢策交谈后,回去的路上,邢筝一言不发,也没心思寻小仙女玩了。
她径自走进一条无人的小道,用非人的五感确认周围无人后,拐入小石子路,绕至假山群的背后。
密密麻麻的石子走起来有些膈应,两旁的田旋花一簇一簇的粉嫩,空气中飘扬淡淡的花香。
二人一前一后,一疾一徐。
“人是不是你杀的。”她忽停下来,头也不回地问子清。
“是,杀人灭口罢了。”他十分从容地承认了。
“你会武功?”
“子清不会,只是在三殿下那里学了些使暗器的手段。当日我怕那些刺客卷土重来,故绝了后患。”
有些道理。
她又问:“你为何有夏国的暗器?”
“宋国灭夏后,许多东西流入市场,我只是在黑市里买了些来。”
邢筝转过身,眼见他走过来,正要进一步责问。他猝然抬手,在她头顶的碎发上轻轻一掸。
袭人的沉香弥漫鼻尖,她一晃神,一片细叶自发间滑下,落在她的肩头。
太近了!她有理由怀疑他在色/诱她!
“子清,”强行镇静心神,她歪歪头,战术后仰,兀自弹掉那片细叶,放轻声音唤他,“我坚信,人与人之间,有信任才能谋事。你既是我的人,便不能对我说谎,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他放下手,与她对视,目光坚定,字字真诚:“是,子清绝不欺瞒殿下。”
“你发誓,说你一生一世,都不会欺瞒邢筝。”
他眼底扬起微不可见地笑意,举手郑重道:“子清一生一世,都不会欺瞒邢筝。”
略一滞顿,他想起她早前说过的话,又承诺道:“也绝不爬墙。若有违背,求而不得,身心具竭,体无完肤。”
大可不必发这么毒的誓。
自鼻子里叹口气,邢筝抱臂靠在身后的假山上,低头沉思:“如今局势显然对我们不利,大皇兄与三皇兄两家独大,我们若贸然出动,恐怕会引起他们的联手,倒不如……”
“倒不如先依附一方,养精蓄锐招兵买马,等时机到了引他们相争,坐收渔翁之利。”子清接道,“不过,殿下可不是愿意臣服别人的人。”
那是,邢筝瘪瘪嘴,一想到要和邢策凑近乎她就浑身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