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子清说话,邢筝又发言了。
她怕车夫听见,声音极小,但表情十分用力,手舞足蹈,好似做了一番演讲:“你想想,宫廷深深,兄弟阋墙是迟早的事儿,你既然跟了我,咱们就要有肉同享!你放心,我不是那种甘于现状的人,但我前无靠山后无支持,可不得一点一滴做起嘛,白手起家很累的~这首先手头就有点紧。你也看到了,我向你借了不少钱。但你要相信,只要我富了,我就能变强!”
接着,她给他画饼,还用手背轻打他的胸膛:“到时候我坐上那位子,你就是宫里的大公公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我给你府邸,让你风光!”
这位六皇子,讲话大逆不道地很。
若换做别人,子清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对她描画的未来有了兴趣似的,子清垂下头,也放轻声音同她说悄悄话:“子清原是三殿下的人,六殿下就这么信得过子清?六殿下不怕子清是奸细么。”
对此,邢筝也不是没想过,但她相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更何况,她身边也没别的人了。
再者,对颜狗来说,这些都不是事,你美你说的都对。
“没关系,子清兄。”她拍拍他的肩,“只要你不爬墙,我定引你向善,带你看清邢简老阴阳人丑恶的嘴脸。”
子清抬眸,二人不经意间对视。眼前的小包子脸沉着冷静,嘻嘻哈哈的处事态度下,却有一颗认真奋斗的心。
坐在她身边,好似有一股积极向上的东西在拉着他向上看。
他轻抿薄唇,指望能从她清澈的眸子里读出些算计的味道。
对方却倏想到什么似的,面色蓦地一红,用力向后靠去,手遮住鼻梁,抹嘴,眼神不自然得向窗外飘忽。
怎么了?他有些茫然。
莫非是觉得与他一个下人离得太近,失了身份。
自嘲地笑笑,子清向一旁挪了一个位子,正襟危坐,静静等候主子的吩咐。
邢筝又往马车壁挪了挪,遮住鼻梁的手背放下,翕动翕动鼻翼:“子清。”
“方才是子清逾越了,还请六殿下赎罪。”
“不是……”她转过头,莹白色的月光下,她红润的面颊如一簇簇桃花,“你知不知道对视八秒以上,两个人很容易相爱。”
子清:?
她移开视线,不敢看他,却很不要脸的挑眉道:“你有没有爱上我?”
子清:???
*
回到贤宁宫已是寅时。
待邢筝再三吩咐他不要守夜后睡下,子清回到偏僻的小房间。
清雅的沉香中,他定神坐下,卸下高帽,望见桌上趟有一张整齐的白字条:有何异常。
点燃一碗油灯,他在小小的床头柜里寻找笔墨纸砚。
但他,唯有一支笔。
邢筝卖给他的那支。
他暴殄天物地把它拿出来,细细端详。笔身刻有线条流畅的麒麟纹,笔头的狼毫因未曾用过整整齐齐,根根相抱。
食指轻拨,纤毛“刷刷”作响。
须臾,他放回毛笔,坐到小桌案前磨墨。
待墨成,他指尖沾墨,沙沙在纸上写下隽秀的字:无。
想了想,他又沾墨写道:六殿下今日问奴,心悦他否。
作者有话要说: 翌日收到纸条的邢简:???什么味道,竟如此酸臭?
第20章 母慈子孝的一战
翌日,圣旨到。
一众人等跪在贤宁宫内接旨,方公公十分惋惜得念完,心疼又不忍地对邢筝道:“六殿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圣旨内容大概是发现吏部尚书嫡女明依依与邢筑两情相悦、情比金坚,自诩圣明的渣爹不能拆散二人,就勉为其难撤回赐婚邢筝与明依依的旨意,改赐婚明依依与邢筑,开明地成全这对有情人,让邢筝自个儿为还没萌芽的爱情默哀。
作为补偿,送了一箱上好布匹来。
听罢,雪云跪在邢筝身后,泪流满面,不能自抑。
贤妃则轻甩广袖,丹凤眼睨着她讽刺道:“没用的东西,连圣旨赐的婚都留不住。”
“没用的”邢筝:???
自此,贤妃看邢筝越发不爽,越发觉得她是废物。
这几日,邢筝带着子清在宫里做了不少支线,其中有不少是关于邢蕙与邢筑的。邢蕙倒好说,邢筑却对她避而不见。
估计是抢了兄弟的未婚妻没脸见她,后来,邢筝硬是托着他完成了一系列关于他母妃敏妃的支线任务,无疑都是教他服侍敏妃洗手簪花。
敏妃觉得:六皇子真是一个大孝子。
贤妃收到的额外问候加一。
在子清眼里,邢筝每天都做些“好人好事”,看起来漫无目的,似乎是个老好人,但实则不然,很多次她完成便走人了,也不关心事情的后续。
他想:六皇子,果然是个极难猜测的人。
临近比武,邢筝已升至LV58,算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当日一早,子清与雪云未在寝宫内寻到邢筝,竟破天荒地在院子里发现了她。她手拿一根细树枝,将面前的银杏树当做靶子,勤奋刻苦地熟悉枪法,刺下一地落叶。
此枪法快、准、狠,功防变速极快,肉眼难见,招式变幻莫测。邢筝身形小巧灵敏,耍起来潇洒飘逸,灵动技巧。
为方便行动,邢筝绑了个马尾,着一身耐脏的黑衣,一眼望去,竟颇有几分少年侠客的风姿。
一早起来,邢筝竟有种临近考试的紧迫感。她实在睡不着,自顾自洗漱后便到院子里启用技能。身体本能地过完每一招每一式,她收起树枝,收式站直,觉得自己天下第一,无人能敌。
不禁在心里头大喊一声:还!有!谁!
甩掉树枝,她掉头就冷着脸朝门外走去:“走,用早膳,一会去演武场。”
子清留下来打扫一地落叶,他拿起扫帚,轻轻一扫。一地的银杏叶竟忽地碎成细屑,风一吹,洋洋洒洒,漫天飘起金色的雪。
他蹲下捏取一片较为完整的落叶根部,微一提,叶片竟碎了。
“……”
子清若有所思,望向那个方踏入殿中的背影。
看来六殿下,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演武场一早就站满了人,邢筝后悔没有做门票买卖狠狠赚它一笔。
宫人们不敢凑近,远远站在周围的长廊里伸头眺望,议论纷纷:在皇宫待久了,真是什么奇葩都能见到。
“六皇子竟要同贤妃娘娘比枪法,这不自寻死路么?”
“可不是吗,这不自知的人呀,你给他照铜镜也没用。”
“不自知的”邢筝来了,临考的紧张像一条巨蛇缠绕着她。
她命雪云与子清守在外围,独自进入演武场,手拿那杆贤妃送的枪,颇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苍凉。
贤妃今日一身火红的裤衣,路过邢筝身边时,纯黑的披风掀起一阵飒爽的风。她冷冷瞥过邢筝手中的枪,嘲讽道:“自赠你那日起,你就未曾用过吧。”
邢筝笑回:“娘娘赠的枪,邢筝怎舍得用。”
贤妃才不吃她这套,只觉她油嘴滑舌,甚是讨厌。
碧芜恭敬地同另一个宫女吃力端上一杆长/枪,那枪通体透金,枪杆上遍布划痕。
贤妃单手轻而易举地接过,利落转了数圈。枪尖划出痕痕银光,股股劲风直吹得邢筝一头碎发乱飞。
她这数圈舞完,邢筝发型都没了。
用掌心尴尬地铲平毛躁的呆毛,邢筝轻哼一声,扛枪上阵。
“本宫可不会因你年小便让着你,你且放下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小算盘。”贤妃健步一提,轻功卓越,没一会儿便“飞”到演武场中央,将枪猛地一横,“来吧!”
帅都给贤妃耍了,邢筝只能灰头土脸一步步走过去,学着她的模样把枪一架:“来啊!来打一架啊!”
周围宫人质疑的唏嘘声此起彼伏,贤妃哂笑道:“连枪都不会拿,还敢跟本宫叫板!”
邢筝虽是小孩子,但贤妃待她如真正的敌人般认真冲来,残影中奋力一刺,好似料到邢筝接不下这一枪。
邢筝所有的技能皆为被动触发,她武功差,躲避不行,但凭【十式五虎断门枪】,再加上58级基础数值的碾压,她生生硬接下这一击。
铿!
金器相撞,声波震击至周围宫人的耳膜。
贤妃一惊,高挑的秀眉紧蹙,不可思议地瞪着金杆下,硬生生接下她一枪的孩子。
她不信邪地快速抽/回,连番拨刺,步步紧逼。飞扬的尘土裹挟铿锵琅琅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演武场,掀起的蒙蒙尘气中,银色的流光展示出枪尖运动的轨迹。
众人看不出什么门道,只知道那年幼的少年接住了贤妃一枪又一枪。
贤妃次次进攻,被她次次防守,心头烦躁之际,却见她忽后退一步,掉转枪头。
终于进攻了吗!
她收枪相击,枪头方接触的一刹那,却发觉对方收力,枪尖擦过她的枪身,转向而下。
一刹那,她左腿跨开躲避,枪尾下沉以应接,对方却又翻转枪头,瞬时转过枪身,用枪尾猛地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