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懊恼地道:“这些绣花针在我手上一点都不好使。”
“我说过,你不用费心做这些事情,不如多留些时间做你喜欢的事。”他注视着她,双目灼灼。
她羞赧地低下头,小声地道:“这就是我喜欢做的事情。”
他心中的欢喜满得几乎要溢出来,顺着她低下的头,忽然见她的发髻有些散乱,定是方才被逼到树干上弄散的。
“别动。”他伸手,轻柔地一缕一缕地将她的头发顺好。
突然,他顿住手,盯着她的发髻发愣,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白日里怎么也想不出来的答案此刻却如此清晰地摆在眼前!
“怎么了?”崔琰疑惑地问。
“突然想明白一个问题,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府衙?”
“好啊,反正这一闹也睡不着了。”
大半夜里,已经沉寂了半宿的南临府衙突然间就喧闹起来,廊灯一盏接一盏地挂起来,公堂里阵仗大开,气氛肃穆而庄重。虽然都是被连夜叫醒,但没有人有怨言,甚至还有些小小的兴奋,因为他们知道,林大人允诺的假期就在眼前。
李馥芸被带上来,她自早间被带来,就未离开过府衙,现在深更半夜还要受审,早已是满脸疲累,但依旧镇定自若,即便是在公堂上面对这么些严阵以待的公差也丝毫不见慌乱,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在满堂灯火的照耀下如同柔滑的黑缎子。
“李馥芸,沈二夫人是你杀的吧?”林秋寒直截了当地问。
李馥芸微微抬头,似是惊讶,“大人这是跟我开玩笑?还是找不到真凶要拿我交差?”
林秋寒意味深长地笑了,横着手臂撑在桌上,她并不是什么难啃的骨头,只要点到要害,她自然会承认。
“你并不是替柳氏制造不在场证明,而是你自己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明。”
“这个案件并不难破,凶手即便不是沈府里的人也一定与沈府有关联,只是费些时日罢了。话说绿珠杀了流菲之后不小心将那副芙蓉坠落在了现场,后来流菲的房间就只有很少的几个人进去过,二夫人就是其中之一,她看见了那副坠子,心中不安。白蕊之事当年流菲也有份,如今她出了事,二夫人自然紧张。她整天对着那副坠子疑神疑鬼,又不敢声张,她向来信鬼神,哎——”
林秋寒像个说书的先生,将推断的细节讲得惟妙惟肖,关键自己还声情并茂的,真要惹人发笑。
“有个人很合时机地给她荐了个‘小神仙’,病急乱投医,二夫人还就信了,那神仙给她定了个日子,说是要当晚亥时一刻向着那副坠子作个法,便万事大吉了。这哪里是救命的神仙?倒是个催命鬼!李姨娘你说巧不巧?二夫人就是死在作法的当晚!”
李馥芸并未理睬他的意有所指,依旧挺直着脊背,“大人是要给我讲故事?”
“你要是当故事听也行,就是不知道我这个故事讲得真不真?”林秋寒依旧是笑着向着她道,只是这笑里陡然换了内容,藏着令人胆寒的气魄。
“那个给二夫人推荐‘小神仙’的人很聪明,她找了个四处游荡的神棍,他在一个地方停留的地方不超过十日,而她找到他时他刚准备离开南临府。只是弄巧成拙,这神棍贪恋我们这里的繁华富庶,原本是因为兜里没钱才要离开,可收了她的钱之后,觉得能在这里过个好年,便留了下来,至今都未离开。”
说完,他感激地看向裴川,多亏了裴川,他们一直以为那芙蓉坠是凶手在流菲的屋子里发现的,然后将坠子藏在身上,再利用它伪装成白蕊复仇的场景。但是裴川想到了若仅仅是流菲失踪怕并不会引起二夫人的害怕,真正让她感到紧张的一定是某种有特殊意义的东西,那东西只能是芙蓉坠!
然后他们就重新审视了二夫人死前的行踪,发现她曾去过西郊文庙,那里是乞丐流民聚集的地方,她到了文庙附近就找了个借口让随从等着,自己去了一会就回来了。
耳目眼线发达的捕快们最擅长找人,他们毫不费力就揪出了这个还未离开的神棍,发现当初找到他的人就是李馥芸,是她花钱让他给沈二夫人说了要在某天晚上亥时给芙蓉坠作法方能驱邪的话。
不过,至于裴川为什么确定李馥芸就是凶手然后引导他们找到神棍?他就不得而知了。
☆、再入沈府
听林秋寒说完,李馥芸的神色依旧淡漠,只是明显没有方才那么坚定,她低下头,沉默地想着什么。
“怎么?你若是嫌我这故事讲得不好,不如我们即刻请那‘小神仙’来讲如何?”林秋寒道。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堂上心急的捕快们已经焦躁起来,有的恨不能立刻把她拖到大牢里去,使上一两个手段不信她不招!
“啪!”
突然,一个极利落的敲击声响起,众人都循声望去,只见李馥芸的发髻不知被什么打散,原本盘得紧紧的发髻除了垂下的散发,上面的那部分登时拱得高高的,弯弯的悬在头上,赫然如一架彩虹!
这么短、快、准又不拖泥带水的手法……是裴川无疑了……
“李馥芸,这个就是彩虹髻吧?”只听裴川沉着声道。
那一瞬间,李馥芸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她被这突然袭击彻底打垮了。
再也没有隐瞒的可能……
裴川向前至大堂中央,站在高高悬挂的牌匾下,自有一番居高临下的气势。崔琰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由地生出倾慕之情来,沉稳内敛又气势如虹,他的背影在任何时候都能让她心旌摇曳。
“沈二夫人死的时候,四明曾经在窗外看见过‘白蕊’,其实那不过是你的影子,沈二夫人垂死挣扎,抓散了你的发髻,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虽不是你故意为之,反而更称了你的心意”他冷冷地看着馥芸道。
说完,他就转身走向崔琰,朝她微微勾了勾唇。就是因为替她整理散发,他才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
转瞬之间,李馥芸就按下心头的无望,艰难地抬起头来,却转向了崔琰,裴川下意识地伸手横档在她身前。
馥芸惨笑,神色复杂,“崔大夫,想必你是不记得我了。”
崔琰疑惑地看向裴川,她的确是不记得和馥芸有过什么交集。
馥芸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堕入无边的绝望中,可又像是解脱了一般。“两年前,我打听到同济堂有个行事低调但医术却高明的女大夫,就是你。我满怀期望地去找你,可是,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再次回忆起当时的痛苦,一直强作镇定的她再也支持不住,眼里蓄满泪水。“你说,我这辈子能够做母亲的希望很渺茫。渺茫……”她呢喃着。
“所有大夫都只说不可能,连再多把把脉也不肯,只有你不忍心,跟我说希望渺茫。可是我知道,这也只是你好心安慰我而已。你们大概已经猜到让我这么绝望的人就是二夫人!我进府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地侍奉她,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后路。男人薄情,主母恶毒,在沈府里,只有孩子才是生活的全部希望。可是,她连这点希望都不肯给我。我好不容易怀了孩子,才瞒了不到三个月,她就知道了,悄悄给我下了猛药,不仅孩子没了,连带身子也彻底毁了……”
她声泪俱下,此时的她只是一个伤情的女子,卸下了所有要强的伪装,尽情发泄着暗藏多年的委屈。
崔琰还蹙着眉,她实在想不起来何时见过馥芸,她一天一天的看诊的病人实在太多,不可能全部记得。
只听馥芸继续道:“自那以后,我没有一天不想着该如何报仇。她作恶多端,除了死去的白蕊、流菲,还有如意和我,哪一个没有受过她的欺压和陷害?谁来惩罚她?我们的冤屈如何伸张?”
一连几问,字字泣血。
“直到流菲失踪,我才等到了机会。方才林大人所说不错,她在流菲房里捡到了白蕊的坠子,开始心神不宁,我趁机告诉她文庙那里有个算命的很是灵验,其实那人就是我事先安排好的,我还将白蕊的事情告诉了他,不然她怎么会轻易信他呢?最可靠的就是他答应我一完事就会离开南临府,这样谁也不会找到他。谁曾想他竟没有走!”
“那神棍告诉她作法必须要有个帮手,我自然是最佳人选。日期也是我借神棍之口定下的,因为我知道那天岳林将会进府,如意一定会去和他相会。那晚,我的确是戌时三刻到的如意房内,她早就去找岳林了,我便在她那里等到亥时,出发去二夫人院里。那时,四明刚刚去歇息,二夫人正等我,我趁着替她尝燕窝的时候在碗里下了毒。哼,也怪她自己太过自私,旁人的命在她眼里贱如草芥,居然让我给她尝燕窝。”
突然,馥芸激愤起来,“她为何这么害怕有人给她下毒?还不是因为当初她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害死了白蕊!她喝了燕窝很快就毒发了,不过她挣扎的动静太大,我便想要将她捂死,不料她大力扯到了我的头发……”说到头发,她飞快地瞥了一眼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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