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瑶眼里亦泛着泪花,今日这屋里竟没有一个长辈,瞿氏今早称病,刘氏据说在前面忙着待客。她给崔琰盖上了红盖头,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心疼。
“三姐……我走了。”
门开了,崔琰独自跨出了门槛,烟霞般的红嫁衣夺人眼目,盖头上的流苏微微摇曳,春风拂过,盖头下被映红的清丽面庞若隐若现。
突然间,梨花扑簌簌而下,在风的裹挟下,散落如漫天白雪。
裴川屏住呼吸,凝视着这个如梦如幻的身影,眼见着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向他走来……
喜婆赶忙上去搀扶崔琰,却被她婉拒,她要自己走向他……
这里的一砖一瓦她都非常熟悉,即便是盖着盖头,她也能找到他所在的位置。他上前迎去,“我在这。”他牵起她的手,自己搀扶着她往外走去。
唢呐锣鼓再次响起,人群跟着涌出,这个小院子又恢复了它本来的宁静,片片飞花打着旋落在地上……
夜很深了,在南临府角角落落上演的悲喜剧随着暗夜的逼近而落了幕,南临王府的热闹却远没有结束。平日里,不管是在军中还是在朝野,南临王府行事做派都颇得人心,结交的都是真心相往来的朋友,是以,在世子成亲这件事上,大家都乐意来捧场。虽然主人不意大肆铺张,可是闻讯后不请自来的人依旧很多,还责怪裴羡没有通知他们。
酒席上,裴羡被军中部下缠着,裴川则被林秋寒一伙人揪着不放,父子俩今晚可是被折腾得够呛。不过,林秋寒他们知道新郎官稍晚还有正事,便只是闹一闹而已,并没有让他喝多少酒。
新房里,一对红烛滋滋地燃烧着,将两边码得整整齐齐的糕点干果照得红彤彤的。屋内静悄悄的,窗前矮榻上的小炉子上正温着醒酒汤,是崔琰为裴川备的。
拜过天地入洞房后,裴川就揭开了她的盖头,好让她自在些,免得顶着个累赘一直坐到深夜也不得动弹。此时,她靠在床头的帐幔上,似乎已经入睡,手中一册医书搁在膝上,眼看着将要从手中滑落。
门被轻轻推开,裴川带着微微的酒气轻手轻脚走进来,扑面而来一阵清甜的解酒汤的香气。他走到她身侧,无意间扫了眼被褥,不禁失笑,撒在被子上的红枣已经被她吃了大半。
他悄悄抽出她手中的医书,刚伸手扶住她的背想让她平躺着睡到床上去,不想惊醒了她。
“客人都走了?”她睁开惺忪的眼。
“嗯,还有几个父王的老部下,喝多了,还闹着。”他说着,将被子铺开。
她将炉火熄灭,给他倒了碗醒酒汤,就在他喝汤的时候,她走到柜子前翻出了那件让她费了几个月神的玄色袍子。
“你看,做好了。”她笑道。
他急忙起身,“我试试。”
她上前弯腰想替他解开腰扣,却怎么也解不开,他笑着握住她的手,“我来。”
她只得红着脸在一旁看着,见他褪了喜袍,便将手中的袍子展开给他穿上。她站在他身后,踮着脚尖抚着他的肩头,“阿窈说这肩头缝得有点紧,但是我看还好。”
她自然是看不出好赖来的。
玄色果然适合他,她望着他坚实的背,突然,心就没来由地“突突”跳个不停,脸上着火般地发烫,直蔓延到全身去。
她觉得只有手依旧是凉的,便收手摸着脸想降降温,他觉得奇怪,便转过身来,她顿觉丢脸,猛地转身背对着他,双手依旧捧着脸。
他愣住,她可爱娇羞的模样狠狠地击中他的心,胸中蹭地窜出一团火来。他绕到她面前,双手将她的手拿开,“害羞了?”
她只瞥了他一眼就无措地盯着地面。
不料,他俯身吻着她发烫的脸颊,接着温柔地轻啄她的嘴唇,闻到她唇齿间微甜的红枣香,胸中那团火登时向四肢百骸激荡开去,便紧紧将她拥在怀中,原本轻柔的吻也变得放肆而霸道起来……
世人所求不尽相同,不管是什么,没有的人拼命想抓住,拥有的人却不懂得珍惜。有人厌倦平静如水的日子,却不知,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奢望。
转眼,裴川和崔琰成亲已有四个月,虽然他们都知道在他们的余生里并不会总是这样美好的相守。裴川肩上担着他的责任,随时都有可能上战场,而她也有自己的追求,但只要是在一起的时候那就好好在一起,这是他们的共识。
这一日傍晚,残阳洒下一地余晖,老鸦趁着暮色从头顶飞过。崔琰正在树下的阴凉处研药,因前几日裴羡早年落下的病根复发,崔琰便提出要趁着大暑天好好治一治,是以一连几日都窝在王府里琢磨药方。
此时,裴川正在院子的另一头练剑,早晚练剑是他每日的必修课。晚风习习,吹在大汗淋漓的身上正舒爽。
他们二人各做各的事情,互不干扰,偶尔又会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
如今这个院子自崔琰住进来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变化,原本因裴川练武的需要,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摆设也没有,如今也只是多了几个架子,一层层地晒着各种药材。她的小药圃在后面裴川为她扩的院子里,现在也已经是郁郁葱葱了。
裴川刚停下,正擦着汗,就见无回从外面进来。他将刚收到的密函递给裴川。
纸从信封里被抽出,竟有四五张之多,看来又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裴川看得比往常慢一些,显然是在思考着,面上渐渐凝重起来。
“威武城出事了。”他将信塞进信封。
无回刚要问是何事,便听得院子那一边传来药杵重重敲击瓷碗的声音。
二人回头,只见崔琰怔怔的,面色晦暗。她一直在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并未特意听他们的谈话,只是“威武城”这三个字于她而言也太刺耳。
裴川心中了然,十一年前,她的爹娘便是在威武城出的事。他快步走到她身边,关切地看着她,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下。
他在她身侧坐下,招手让无回也过来,向他们二人简单讲述了书信里的事情。
近几日,威武城一连死了五个人,县衙查验了之后并未查出任何蛛丝马迹,当作病死草草了结。但是因为这五人里有两个人是当地驻军中的士兵,军营里的将军不敢怠慢,便将情况报给了裴川。
“我怕是要走一趟威武城。”他向着崔琰道。
她低着头,依然在研着药,可是却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同你一起去。”良久,她才抬头说道。
“可是……”他迟疑着,并不是怕自己护不了她,只是那是她的伤疤,虽然时日已久,但一不小心还是会鲜血淋漓。
崔琰看出他的顾虑,便故作轻松地道:“不用担心我。其实,我对我爹娘的死一直心存疑虑,从前年岁小,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现在有你在,又有了这个机会,这次去能找到答案也不一定。”
他这才点头,吩咐无回去做准备。
去威武城,自然要林秋寒出马,威武城属南临府辖地,且县衙已经对此事作了了结,相比军中,很多事情由府衙出面比较方便。
两日后,一行人就向着威武城出发了。
在北方漫长的边境线上,威武城是个特殊的存在,它是个典型的由军事驻扎而发展以来的城镇。早先,这里一片荒芜,连接着北方戎狄的广阔戈壁,并不是军事重镇。后来为了更好地解决北境边防驻军的粮食问题,先帝和南临王看重了这里的地理位置和广袤丰美的土地,决定在这里驻扎军队,士兵拖家带口在这里生活,并开垦土地。土地、房屋、集市、店铺……这里便慢慢地发展起来,由于驻军的保障,来往的商队出于安全考虑也乐意在这里落脚,络绎不绝,各方人口聚集,成了北境最热闹繁华的所在。
十一年前,就在前方战事胶着之时,威武城两个相邻的镇子突发瘟疫,形状惨烈,这大大牵扯了南临王府的精力,且因染疫的有许多是军户成员,导致前方将士士气低落。虽然最后赢了战争、平息了瘟疫,但是北境的军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瘟疫发生时,崔旸一家三口正好游历至此,作为医者,他们不可能弃这里的百姓而不顾,他们托人将崔琰送回南临府,不想夫妇二人命丧威武……
裴川一行于七日后的落幕时分到达了威武城,威武军庾信将军已在城门口等候多时,就是他给裴川传递的消息。
“世子!林大人!”庾信遥遥望见一队车马,便快步迎上去,脚下带风,虎虎生威。
庾信约莫三十岁上下,浓眉大眼,身材壮实,出身军人世家,在京城时就和他们二人熟识,又和裴川并肩沙场多年,感情更是不用多说。
三人热络地打了招呼,庾信瞧见裴川身侧的崔琰,不用说就是世子妃了。他们成亲时裴川曾经通知了他,只是他军务繁忙,戎狄那边形势又不明朗,便没有去南临府贺喜。
“末将见过世子妃!”他笨拙地行礼,接着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是惊于崔琰出尘的相貌与气质,这是一种纯粹的对美的欣赏之意,并不掺杂任何下作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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