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相求
是莫齐?裴长宁原本舒朗的脸上瞬间添了三分冷意,他盯着文书的眼许久都未移过分毫。
崔琰不见他回应,以为他专注于手中的文书,迟疑了下便向前移了两步,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猛然抬起的眼,一时间有些无措,耳根有些泛红。
殊不知这样的羞涩被裴长宁看在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意思,他按耐住心底泛起的失落,避开眼去,压低嗓音道:“可是玉石世家莫府的长公子莫齐?”
“正是。”崔琰点头,眼波流转,带着些许期盼的光。
不料裴长宁垂下眼,指尖轻轻划过纸面,“府衙之立,为民、为公、为天子,崔大夫竟让我府衙的男儿去替你打探富贵公子的行踪?”
崔琰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添无力感,秋水似的双眸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如同她一点一点往下沉的心。她轻咬着唇,双手紧紧交握,自嘲地向着他道:“如此,打扰了。”
果然,她自始至终都无法探到他的所思所想,哪怕一分一毫。
她后退两步转身,不想身后传来他漠然的声音,“若他去,当如何?”
若是往常,崔琰定会扭头就走,不再多说一字,可如今她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他,她长长地吁了口气,转身道:“其实,我今天来除了方才那件事,还想请你帮我导一出戏。”
“噢?”裴长宁起身来至她面前,紧握的拳掩在宽袖内。
“三日后,我二伯母会带崔瑶和崔玥上山进香,若莫家公子也去,我会牵制着崔玥,你能想办法让崔瑶同莫齐相遇吗?”他身量高大,她几乎是仰着头同他说话,很奇怪地,不知为何他突然间脸色稍霁,她却无暇去想。
“就这样?”裴长宁垂下手,纵然依旧绷着一张脸,心中却暗自舒了一口气。
“就这样。”崔琰从他的转变中看出一丝希望,果然见他轻点了下头,算是应允。“多谢,”她诚恳道谢,转身至门边拿起油纸伞,“我听说宝泉寺后山常有歹人出没,你们要小心。”
裴长宁微微颔首,视线越过她落在檐角上。不一会的功夫,雨倒是更急了,顺着屋檐落下的雨滴逐渐汇成一股股接连不断的小水流。“还是等雨停了再走吧。”他赶在她撑开伞之前说道。
崔琰微怔,只见他依旧坐回案边,轻曳的衣角带起一阵清风,捎来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香气,那是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她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香。他继续翻阅着文书,心无旁骛,俊朗的侧颜占了她满心满眼。
一阵心悸之后,崔琰倏地回神,迅疾的雨声倒显得屋内更加安静,她立在门边,盯着檐上层层叠叠的青瓦,渐渐地出了神,不知身后的裴长宁亦在看她。
突然,从雨幕中冲出一个人来,“哎呀——”他大叫着,一边跺着脚,一边抖动着沾雨的衣衫,见了崔琰,登时露出爽朗的笑来,“崔大夫!身子可大好了?”
崔琰被他的温煦感染,笑着点头道:“还未谢谢大人出手相助。”
“哎——我又没帮什么忙,”林秋寒指了指端坐的裴长宁,“倒是我们裴大人,你真得好好谢谢。”说着向那尊佛像似的人挑了挑眉,回头又像发现什么似的,低头向崔琰凑近了些,细细地打量着她,“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脸上没有疤的样子呢!不错不错……”
崔琰不禁红了脸,支吾着道:“你们……早就知道?”
“就你那个疤啊,骗骗普通人还差不多,想瞒过我们?”林秋寒笑着道。
裴长宁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事情处理好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林秋寒拍了下手掌,“你不说我倒忘了,昨夜那场大火啊,太惨了,一下子烧死三个……”
“三个?”崔琰心惊,是三个么?前世里她并未过多留意此事,所以不知道竟是一场烧死三个人的惨剧。
林秋寒点头,“一个老鸨,两个青楼女子。我看现场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应该是场意外。尸体都烧成木炭一般了,我看了都想吐!胡伯正在殓房,我来缓一缓,顺便叫你……”他向着裴长宁道,又转向崔琰,“崔大夫可有兴……”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长宁打断,“她就不去了。”
最后一个“趣”字没出口,林秋寒的嘴巴还圈着,他翻了个白眼,要不要如此护着?“还没问崔大夫,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崔琰看了眼裴长宁,抿着嘴笑道:“并没有什么事?”
“没事谁能请得动崔大夫到我府衙来?”
“你歇够了?还不快走。”裴长宁睨了他一眼。
“难得崔大夫来这一趟,总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吧?”林秋寒望着崔琰道。
崔琰向外看去,空濛的天际渐渐白亮了起来,只剩下些零星的雨丝在飘。“噢,我要去医馆,不耽误大人公务了,告辞。”
一袭湖色身影融进满目碧色里,转眼便消失在院子对面的廊角边。林秋寒用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裴长宁,“别看了,人都走了。”
裴长宁回过神来,遥遥地指着案上一堆的文书,“既然回来了就交给你了。”
“哎——”林秋寒谄媚地笑着,“别,你都接手了,有始有终才是你的性格嘛!再说,倚云楼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不是?”他悠悠地转到案边,随手挑着,不自觉地咧开嘴,“故意吓我!亏得你,这么繁杂的一堆你都处理完了!”
裴长宁并不答话,随意地找了个椅子坐下,“叫人给我收拾一间房。”
“怎么?实在受不了你母妃了?房间么,你从前歇息的那间倒是一直空着。”林秋寒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王爷前两天不是回来了?她现在应该没空理你才对呀。”
裴长宁苦笑了下,他也以为父王回来了,母妃会将注意力转移到父王身上,不想此番却是失算了,她倒是多了一个同盟。
“不过,你的确是要小心。我看最近你母妃来找我母亲找得特别勤,我觉得她们一定是在密谋什么,哎,肯定跟崔大夫有关……”他思忖着,突然猛地拍了下手,“你说,她会不会装病去找崔大夫看病?这可像是你母妃能干出来的事……”
裴长宁却充耳不闻,他在想着另外一桩事……
午后不久,崔琰便在同济堂等来了裴长宁派来传递消息的人,四日后是莫府老太君的生辰,身为莫府长媳长孙,莫家大夫人和莫齐将一同去宝泉寺为老太君祈福。
他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不仅同行的人,就连出行的时辰路线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自己的请求疑点重重,任何人都不会如他这般什么都不问却能把事情做得妥妥帖帖。为了减少破绽,她只简单提出要让崔瑶同莫齐相遇,连那些埋伏的歹人从中起的作用都不便提起,但她相信他一定能做到。
至晚间雨虽然停了,但天依旧阴着,云层密布,不见一丝星光,想来明日还会下雨。夜市不兴,路上行人稀少,蛙虫却叫得起劲,难得一个清凉静谧的夏夜。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依稀可辨巍巍的南临王府,规模算不上恢弘,却自有它华贵摄人的气度,犹如一只盘踞蛰伏的雄狮。门前一对灯笼正随风轻轻摇曳,照出朱门正上方厚重匾额上“南临王府”四个大字。
南临王府在京中自有符合品级规制的府邸,老王爷请旨北迁后,许多方面便不受诸般限制,王妃性子洒脱,最不喜奢靡之风,老王爷便依着王妃置了这么一处古朴大气的府邸。
虽说老王爷与王妃感情甚笃,几十年仍如初见,可他毕竟常年东征北伐,婚后数年才得了世子,不知何故此后王妃竟一直未能有孕。京中世家哪家不是以多子多孙为福,在这样的世俗压力下,王爷同王妃依旧淡然处之,王爷更是不顾先帝的反对将尚且年幼的世子带至疆场。
南临王府人丁并不旺盛,恰王妃好舞枪弄棍,住在前院并不方便,是以沿着中庭而分,王爷王妃住在二进院子的西院,世子则与其相对,住在东院。
夜色深沉,王妃虽然没有早睡的习惯,但碍着王爷身上的伤尚未好透,是以早早便同他歇下。王府内戒备森严,裴长宁带回的副将袁壑亲自带队巡视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忽地,他顿住脚,似有所察觉,敏锐地听着什么,他身后的小队人马见他如此,亦警觉地四处张望。正戒备着,只见屋顶上一个黑影闪过,众人皆作势要上前,不料袁壑却抬手止住他们,还冲着那个黑影笑了下,那黑影也向他点了下头,接着便轻点屋檐向着东院而去。
那黑影无声无息地落在院内,他扯下脸上蒙着的黑巾,露出一张干练的脸来,也不敲门,径直推门而入。此时,他并不需要敲门,自他脚尖点在屋檐上那一刻起,屋内的人便已知道他来了。
“世子。”黑衣人向裴长宁行礼,此人叫无回,身世凄苦,偶然被裴长宁所救,自此生死相随,不过数年便成为裴长宁最器重的影卫。
裴长宁放下手中的书卷,内心很是复杂,他盯着无回,眼内尽是犹疑,不知他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消息。
无回悄然看着裴长宁,心里充满疑惑,他从没见过如此犹豫的世子,是以也不敢贸然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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