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一入密室好像就变得正经了,他低低咳了一声,抽下窈窈眼上的纱带。
窈窈眼睫颤动几下,慢慢睁开眼眸,一室玫瑰与明珠,整个密室又暖和又漂亮。
陆衡捧起大束的花,单膝跪下,他取出藏在怀里的戒指,用最最温柔的声音唤她:“窈窈。”
窈窈愣住,他要做什么?
“我有很多地方都不好,自私又贪图你,对你死缠烂打,让你放弃了自己的世界,来到了我的世界,我们之间有许多的不同,但我想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同你过你喜欢你熟悉你所想要的生活。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亦或是一百年、两百年后,我都会在你身边。”
窈窈羽睫轻轻颤动几下,沾染了雾气,不管是一百年还是两百年,她也会在他的身边。
陆衡继续道:“我不好,但只要有你在,我就会变好,我就会像个人。”
窈窈打他一下:“胡说什么。”
“我在说实话。”陆衡声音低哑,又说,“小安说,在你的世界,成婚前,男子需得同女子求婚,女子同意后方能成婚,我很坏又很强横,从没有正式向你请求过婚事。”
窈窈忍不住笑,但是他有同她请求过,重新大婚。
“窈窈,你愿意同我成亲吗?成为我的妻子,成为我的皇后,永远同我在一起,至死不休,生生世世。”陆衡每一字都说的那么用力。
窈窈又哭又笑,将手递给他,回答:“愿意,至死不休,生生世世。”
*
能查的先帝后妃于溯挨个查了个遍,一无所获,于溯不免心情低落,他看着卷宗头疼。
文啸见状倒了茶给于溯,长叹道:“有些事,急不得。”
于溯听到这话,送到嘴边的茶也喝不下了,有些事确实急不得,但他们手里头这件事,是真急,陛下将这案子交到他手里三月有余,却无半分进展,能不急忙吗。他放下茶盏,皱着眉道:“你若这真这般想,又怎同我在这里唉声叹气。”
文啸讪讪笑了一笑,又说:“案子本身不复杂,偏得拖得久了,幕后之人谨慎有手段,将涉案之人一一处理得干净,如此,才棘手起来。”
于溯听得心里冒火,这就是问题所在,当年离秋宫和陶然亭伺候的宫人侍卫,以及和此事有关的人,除了几个真挑不出问题的,就再寻不到了,有嫌疑的,都已离奇身亡。
也正因如此,陛下才越发担心,怕那幕后之人再动手脚。
能支开刘茉,又利用郑氏,去伤皇后,这手段非一般人。
文啸默了许久,蓦地张大眼急声道:“何不问问娘娘,娘娘并非我等俗人,许会知道些什么。”
于溯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他绷着冷脸看文啸。
文啸明白了,不说了,这能问的,肯定早就问了,看于溯这脸,他就该明白,于溯是没能从娘娘那得到什么线索。
两人正头疼这事,忽地,外间来了人,是定国公府墨漾来了。
于溯让人请墨漾进来,同文啸道:“稀客。”
尤其是这深夜造访。
于溯今日休沐,本应当在府中好好休息,只是实在头疼郑氏案,陛下那处又追得紧。
于溯与墨漾见了礼后,而后直截了当地问:“墨世子何事?”
他与墨漾真当是半分私下交情都没有的。
墨漾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我刚听闻,陛下在重查三年前的郑氏案,并将郑氏案交给了于统领。”
于溯敛眸,警惕看他。
“于统领不用紧张,我只是来送东西的,并无旁的事,皇后娘娘凤体安康,陛下才能放心,陛下放心了,定国公府才能安心。”墨漾唤身后的侍从禀上一只檀木盒。
随后,墨漾起身,道:“告辞。”
*
封后大典前夜,窈窈待在坤怡宫里睡不着,寅正她就要起身准备,她不喜欢人守夜,打发了刘茉花叙她们下去睡,自己瞅着殿内的灯发呆,忽地,窗子那处传来轻轻的声,是有人在敲窗子,窈窈一顿,慢慢过去。
陆衡见到窈窈的声影映在窗上,这才低低出声:“是我。”
窈窈一惊,赶紧打开窗,落了一身风雪的陆衡便立在外头,大周的规矩,明日封后大典,今日皇后与皇帝不能见。
陆衡轻轻一跃,踩上窗跳进内殿,将窗户关紧了,寒风将他肩上的雪吹落在殿内的地衣上。
“你怎么来了?”窈窈不由得压低声,替陆衡脱下落了雪的大氅。
陆衡搂着窈窈的肩到罗汉床坐下:“怕你闷得无聊,我来陪你。”
“要是让皇祖母和姑婆知道,该说你了。”窈窈将手炉塞进陆衡手里。
陆衡刮刮窈窈的鼻尖,凑前低声:“不怕,她们不知道。”
窈窈拿他没办法忍不住笑。
陆衡暖了手,便将窈窈的手握在掌在,将她搂在怀里:“睡不着?”
窈窈点点头:“怪兴奋的,又有点害怕。”
“怕什么?”陆衡替窈窈暖手。
窈窈如实说了:“怕自己出错,我今天听仪官给我念了一日的规矩和礼制,头都大了。”
陆衡忍不住笑,道:“都是走个形式,你放心,明日全是按着你的意思来的。”
“不是说都是祖宗留下的规矩,不能乱了。”窈窈道。
“谁说的?”陆衡问。
窈窈道:“仪官说的啊。”
陆衡笑道:“我早吩咐下去了,仪官是怕被皇祖母和姑婆挑错,所以做个样子罢了,明日要是哪错了,那便是规矩改了,没人敢在我面前挑你的不是,规矩都是我们家的,我既做主,那便是由我来定,谁也不敢多看你,看都不敢看,又哪能看出你到底怎么做的,你就当明日就是换身重些的漂亮衣裳,同我祭祖就可以了。”
窈窈一愣,半晌:“就这样?”
陆衡点头,笑道:“就这样啊。”
窈窈愣愣看他,有些不敢相信。
陆衡暖着她的手,又道:“没骗你,你想想平日,谁敢直接抬头看你?”
窈窈回想,除了陆衡皇祖母和姑婆,还有自己身边的几个近身伺候的,还真没人敢直接抬头看她,就算是于溯文啸他们也是不敢直视她的。
陆衡又道:“明日会累一些,我陪你睡会儿,别熬着,累着自己。”
窈窈拉着陆衡一块躺在罗汉床,她靠过去,抱住他:“不行,我还是睡不着,你同我说说话。”
陆衡将窈窈抱在怀里,笑:“想听什么?”
坤怡宫是皇后的居所,也是先前恭顺皇后的寝殿,窈窈略默了默,道:“我想听你小时候的事,想知道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好看的。”陆衡想也不想的回答。
窈窈愣了愣,仰头看陆衡。
陆衡又笑了起来,亲窈窈一下,道:“小时候我就住在这,同母后一起,母后生得很好看,我与母后生得很像,所以小时候就是生得很好看了。”
“我在这同母后学了琴,学了棋,学了书法和丹青,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母后教的。”陆衡慢慢道。
窈窈道:“怪不得,什么都学的这般好。”
陆衡笑,继续道:“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特别爱偷懒。”
“什么?”窈窈惊讶道。
陆衡低了声:“我仗着自己聪明,学什么都快,便经常偷懒,母后要我背书,我半个时辰背完了,却装作半天才背完,除了背书那半个时辰,旁的时间我都偷偷做别的事了。”
“做什么事了?”窈窈好奇地问。
陆衡便道:“同小太监玩,去外头逗猫狗摘花草。”
“啊——”窈窈没想到陆衡竟也这样的。
陆衡不以为是地道:“哪有小孩不贪玩的,你敢说你小时候就没贪玩过?”
窈窈面上一红:“那倒是有的。”
陆衡抱着她,又说了许多小时候的事,他说一两件便要听窈窈说一两件,两人躺在一处,谈了一夜。
待快到寅正时,陆衡才起了身,他亲亲窈窈,道:“我在奉天殿等你,你别怕。”
窈窈这会儿是一点也不怕,亲陆衡一下,点头应好。
陆衡又抱抱她,眼看着时辰便到了,才又从窗子那偷偷离开。
十二月初十,永元帝大赦天下,于奉天殿为皇后洛氏举封后大典。
窈窈虽一夜没睡,却一点也不觉得累,深青色的袆衣华贵庄重,九龙九凤冠戴上那一瞬,她深觉自己的脖子被压了一截,她在宫中,太皇太后没有定规矩,她大多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今日突然这般正正经经地穿戴一次袆衣凤冠,心里着实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封后大典的礼仪要比先前她与陆衡大婚时的礼仪繁复得多,因为欢喜,因为陆衡的话,窈窈不觉得累也不怕,做什么也都从容,也如陆衡所说,根本没人敢抬头看她,但她却完成的出奇的好,按着礼仪一步步来,半点都挑不出错来,待她踏上奉天殿前的玉阶,便意味着大典即将完成。
百官命妇立于丹陛之下。
陆衡并没有在丹陛之上等待,他破了祖制,直接往窈窈走去。
自大周建国以来,还是头一回出现这样的情况,百官命妇惊愕不敢言,只见年轻的帝王与皇后慢慢走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