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阿姐死了,就再没人给他买梨膏糖了,再后来,他去了筑兰馆,再也没有吃过梨膏糖。
陆宛始终侧身睡着,呼吸没有片刻的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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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除这夜,陆衡是不睡的,要留在太极殿守夜,元日需祭拜先祖,给太皇太后问安,再往后还要到奉和殿受文武百官的新年朝拜,再带百官为太皇太后拜年,礼节繁多,这一日下来基本不得空闲。
窈窈虽不需要到太极殿守夜,但陆衡破了祖制,带着窈窈去了太极殿。
对于陆衡屡破祖制这种事,太皇太后与明华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的一个晚上都不能睡?”窈窈刚爬上罗汉床便问。
陆衡在窈窈身旁坐下,很认真地想了想,道:“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我要怎么做,都由我来决定。”
知道陆衡寅时就要起身,窈窈心疼:“好在一年到头也就这一回。”
陆衡取了罗汉床的厚裘往窈窈身上披:“要你过来陪我,不是让你同我不睡觉的,我只要看着你在旁边,同你一同迎元日,我便欢喜。”
“那你一个人傻坐着,不无聊啊?”窈窈瞅着他。
陆衡忍笑不禁:“看着你傻坐着,别有趣味。”
窈窈往陆衡怀里一钻,压着陆衡躺下,她将厚裘盖在二人身上,抱住陆衡:“你不想我陪着你不睡觉,可我想你陪着我睡觉,我还记得我们上次一起过年的时候,你别扭死了,让你陪我看个烟火,还跟个哑巴似的,那个时候不但不哄人,还气我。”
陆衡自己做过的蠢事,他当然还记得,那夜,窈窈气得吻他,不,确切地说,是气得咬他。
他在窈窈额上亲了一下:“是我不对,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讨厌自己,又有多想靠近你,亲近你。”
“你个戏精!”窈窈抬起头,又想起刘茉说漏嘴的话,她撇嘴,“说来真是被你骗死了,我还真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喜欢半夜偷偷到人房间溜达的,你说,你那个时候,都跑我房间做什么了?”
陆衡耳朵变得通红,有些困难地回答:“我……没做什么。”
窈窈挑眉,不信:“看你就是心里有鬼,你说,你到底干什么了?”
陆衡抱着她的腰,长睫颤动几下,这才回答:“那时候,我想做的都没敢做。”
窈窈疑惑地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我只是去同你说了说话,抱了抱你……”
窈窈看出他没把话说完:“还有呢?”
陆衡轻咳两声:“亲了亲……”
窈窈突然反应过来陆衡那句想做的都没敢做是什么意思,她瞪大眼:“你!”
陆衡吻住她,把她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窈窈差点被他诱惑,猛地回神将他拍开:“我猜到了!”
这下陆衡哭笑不得,他握着她的手往怀里塞,将她的手摁在心口,低头凑到窈窈的面前,亲亲她的唇。
窈窈要把手抽回来。
陆衡摁着她的手不让她跑,他低低地笑,低下头去咬窈窈:“对,想你同我睡觉。”
窈窈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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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上元,天子皇后于庆熙门与百姓同庆。
立在庆熙门下的陆宛冷冷看着,她与鹤舟隐在百姓之中,并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良久后,陆宛说了一句:“学得有模有样。”
她的声音是冷的,可眼里却并不是全然的冰冷,谁也说不出她眼里是什么,她又说了一句。
“整个大周最珍贵最难得的宝物,他全给了她。”
鹤舟也在看,他看的是陆衡。
身份贵重的天子,有着一张好看到不真实的脸,他想,世上若真的有神明,那大抵便是这般模样,任凭怎样的女子,看到这样一张脸都不可能不动心。
庆典即将结束,上元夜的游典即将开始,陆宛见陆衡已带着窈窈离开,便转身往人海深处去。
那面于溯。
靠着墨漾给的方向,于溯不抱希望的暗下偷偷调查陆宛,可结果令人震惊,于溯拿着手中的证据与陆宛宫中伺候宫人的证词,后背生出一阵阵的寒意。
谁能想到,竟是陆宛。
更有谁能想到,陆宛手里经手的远不止离秋宫和陶然亭案。
而怀疑陆宛的,这么些年来竟只有墨漾,也就是因墨漾,他才能查清此事。
文啸面色沉重,问:“太皇太后与镇国大长公主那该如何交代?”
于溯看文啸一眼:“我们只需要给陛下一个交代。”
旁的便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事。
再过两刻钟,他与文啸等人就要同陛下娘娘去看花灯,说是说看花灯,但他们定是不能扰着陛下和娘娘的。
想了许久后,于溯皱眉道:“好在有陛下在,陆宛再起不得风浪,待会儿时机恰当时,我会将此事向陛下说明,你与刘茉岑家姐妹,仔细护着娘娘。”
文啸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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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衡本以为只有他和窈窈两个人,却没想洛安、莉珍、路塔和青雅都来了,一群人立在一处,大有掀了灯市的气势。
敏娘与陈简没同来,是因夫妻二人想单独游玩。
“莉珍想和我一起看灯会,那莉珍一块来了,路塔肯定是一块来的,我想着小安也没看过灯会呢,就叫小安一同来了,青雅最近又在照顾小安,所以……”窈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陆衡皱眉看一眼莉珍,良久:“算了。”
他牵住窈窈的手,温声再道:“人多,万不能松开我。”
窈窈眉眼弯弯,甜笑应了好。
洛安同青雅跟在几人后头,老实说,他并不想来打扰窈窈和陆衡,只不过他这姐姐有时候脑子就是不开窍。
上元还冷得很,洛安穿着仙鹤纹的厚氅,大有走几步就要晕倒的架势。他虽面色苍白,看着瘦弱不堪,但还是有不少妙龄女子偷偷瞧他。
青雅对这些见怪不怪,比起大周,默刹的女子更直接些,只不过洛安的身体确实不好,她皱眉:“先回宫,你走不了多久。”
洛安轻咳两声,病恹恹地说:“可是我一个人回宫又不妥,二姐姐能送我回去吗?”
青雅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可。”
洛安微微一笑,谢道:“那就劳烦二姐姐了,我与姐姐说一声吧。”
青雅微微颔首。
洛安便唤窈窈,简单说了两句,窈窈神色紧张起来。洛安赶紧解释:“姐姐知道我的身体究竟是何情况,我只不过是犯懒,你与姐夫去玩吧,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说罢,洛安便又退到青雅身侧去,不过片刻的时间,就与青雅在众人面前消失。
青雅发现离开窈窈后,洛安的精神显然好了许多。
见青雅在审视自己,洛安也不再伪装,有些无奈地笑:“姐姐有时候想的少,但这样的日子怎能带我们一起游玩呢,姐夫嘴上不说,心里怕是委屈了。”
他看得出的,陆衡醋劲大得很,只想一个人占着姐姐,他也明白陆衡,若是他,他也不愿有人扰着自己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独处。
“那你?”青雅蹙眉。
洛安又是一笑:“我装的,我若真的有事,也不会让二姐姐陪我回去了,大周的灯会这般热闹,二姐姐应当看一看。”
青雅嘴硬地说:“我没有想看。”
洛安不坚持,只是又一笑,缓步去往卖花灯的小摊前,挑了一盏白色的兔子灯递给青雅:“二姐姐,大家都拿着花灯,你也拿一个吧。”
青雅面上略微僵硬。
洛安知道青雅虽看起来冷冰冰,但却喜欢小兔子,也喜欢那些女子喜欢的小物件,便又道:“我瞧着这一盏最好看了,二姐姐若不要,待会就让人抢走了。”
他说着看一眼周围的年轻男女,确实有不少人是看着洛安手里的兔子灯。
青雅耳尖莫名红了一点,接了兔子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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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珍甩开路塔,气呼呼地说:“你怎么拉着我同拉着囚犯似的,都怪你,窈窈都不见了!”
“回头你就该谢我了。”与陆衡窈窈走散后,路塔倒是松了一口气,“真没眼力见,没瞧见那混……那谁嫌弃样了。”
莉珍哼一声,不想理路塔。
路塔难得好声好气地解释:“那谁忙得很,前脚刚完成庆典,后脚好不容易得闲带着窈窈偷偷逛灯会,相爱的男女看灯会,你凑上去不就惹人嫌了,窈窈是不嫌你,但那谁可嫌弃死我们了,小安都那么聪明地走开了,我们难道还要傻愣愣地跟着。”
“管你呢!”莉珍嘴上是这么说,但却忍不住观察四面,果真是,年轻的男女大多是结对而行,少有拖着几个人的。
“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你年龄小没见过世面,又不懂看人脸色。”路塔说话的同时顺手从一旁小贩的摊上取了个喷香的烤饼,“这要是默刹也就随着你了,偏是在大周,你要是受了欺负,我可怎么向五叔解释啊。”
莉珍气得抓了好几个烤饼砸过去,路塔惊呼一声,赶紧躲开了,他从怀里掏出块银子丢给小贩,忙往后头跑去。
一玄衣一黄裳在人海中打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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