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到。”听到这里他就有些烦躁地打断了扶默，他最是不喜旁人自以为是地在他面前提起苏绾，尤其厌烦那些自我判断苏绾离世的人，扶默就是这其中最为坚持不懈想要让他接受所谓“事实”的人。
“墨白，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素来心性寡淡，何至于此，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若果苏姑娘并未消逝，何以两百年不得相见，一点音讯也寻不到，又或许她是当真不愿见你，不想见你，这两者之间你又希望是哪个？”扶默习惯了每当自己提起苏绾时，司空墨白的态度，继续道：“若是她当真不愿，你又何须强求？”
就是扶默的这种言论，所以司空墨白尤其反感。
因为扶默永远都能把乔穆那些普普通通的、让他一口就能反驳的安慰，说成了他痛苦折磨自己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安慰。
司空墨白有些气郁，摩挲着的火绒花，胸口的那股嗜血之气又涌了上来，淡然道：“师叔还是留着点话说与元师叔听吧，若是哪天她愿意出来了，回到自己身上，那届时师叔再来劝慰我吧。”小心他注意打到了元无忧身上。
扶默：“……”
这仿佛是他们两个特定的交谈模式，他过来劝慰几句，司空墨白无话可说，然后就会搬出十一，然后……
他也无话可说，与十一基本是每次相见看心情，聊天看运气，对比劝慰司空墨白，要劝苏十一出来似乎更是难如登天。
司空墨白静听扶默的声音，确定他彻底走远之后，这才起了身走到自己的内室，放在床的小架子上摆放着数不尽的冰雕，都是这些年雕的，他身上如今总是有一股忍不下嗜血的气息，只除了这些能稍微让他静心。
一百零八个上古神兽都被他雕琢出来了，一个一个地放在架子上，一个都没能送出去。
他捧起那火绒花，摩挲了又摩挲，低冷的声音在这内室里回荡——
“——我真的……不想对苏十一下手的，可你一直躲着，我只能如此了。”
“——这次，你说我能不能把你逮住？”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亲妈的劝慰——小白，我求求你不要再作死了！
来自绾绾：“你不用来了，我过得很好，三餐温饱，不像你，如果要跟着司空大哥混，三天饿九顿。”
第54章 第五十四天撩
临近年关, 新年这种一年一度辞旧迎新的大节日对于凡人来说都是普天同庆，热情洋溢的，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系上彩带，挂上灯笼, 东洲大陆素来有年关前夕串门送年货的习俗，因此年关前夕卖年货的商店便越发地热闹，就连素来山脚处各种鬼魅妖灵出没的九阴山附近，都临时搭建了不少卖年货饰品的店。
哪怕此刻山底下的积雪已经高至小腿肚了, 九阴山下的风雪阵阵地刮，也没挡住这些老板赚钱的热情。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给我包起来。”一阵懒洋洋的声音说道。
老板个子矮, 注意力全集中到了这人苍白手指所点到的东西, 差点以为自己眼花耳聋了，来者手指所指的全是他这批货里最贵最稀罕的……假冒货！
好一个不识货的，太难得了！
老板立马点头，东西收起来的动作有多神速，抬起头看到这客人的脸时, 想把货品全送出去的念头就有多热切。
当然，并非因为好看, 而是觉得吓人，黑衣男子神色阴郁森冷，虽然看起来慵懒，连站着都有种随时能躺下来的样子, 可那眼眸透着几分冷漠和戾气，却足够煞人。
“公……公子，那个我——”
“——废话少说, 多少钱，赶紧的。”男子十分不耐烦，凡人的商店老板就是特别烦人，要不是一路来太急了，才不来找凡人买东西呢。
“是……是……”他琢磨着，应该是个不缺钱的，“三……三百两！？”语气有些起伏，他用着商量又忍不住狮子大开口的语气对他竖起三根手指，一边怕他嫌贵，一边又想宰。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就扔他面前，而眼前他挑走的那几样便直接不翼而飞了。
连带着不翼而飞地还有黑衣公子本人。
老板：？？
撞鬼了？还是会老实付钱啊的鬼？
九幽教建立在九阴山半山腰处，在那里是不会随意下雪的，一般这种灵山的天气大多是随着主人的变幻而变幻，此时的教主显然心情一派清明，故此刻的天气与外面截然不同，天清气朗，和风煦日，阳光和温度正正好到让这山腰上的各种奇花都绽放了起来，教派上的红砖瓦房参差不齐地悬挂在几座山峰上，有的还随着和风一阵阵地在飘动。
正巧，刚好有一个不怕死地朝他撞过来，黑衣男子手轻轻一抬便把这乱飘乱撞的房子给撞开了，里面是猛然一声女子地尖叫。
他不爱搭理，径直地继续往上走，直到见到那一身红衣如火的女子才停下了脚步。
女子的衣裙上晕染着大片大片的火绒花，花与花之间交缠着九幽教金色的腾纹，腰身纤细，墨发长束于身后，歪歪的发髻上别着一支精致的雕花发簪，拖着腮坐在台阶上发呆。
这么一个妖娆的装扮下，转头而来眉眼却尽显甜腻娇柔，明眸皓齿，轻抿嘴还能隐约看到嘴角两侧的小梨涡，清丽可人。
“——回来了？先生还好吗？”少女声音娇软而带了点惫懒，九幽教无聊的日子差不多把人的那么点精神气给消耗得差不多了。
苏绾是自百年前才回的山门，一待又是一个百年，彻底体会到了人生最大的真谛——度日如年，年复一年，年年不尽。
灵修的天性与仙修最大的差别就在这里，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拿来浪费的，修行随年龄长，一般的灵修过了两百岁左右基本就连法术都不用学习了，灵力都是心随意动的。
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人生毫无意义，不用发愁，只要这天和地都在，靠着吸纳这天地灵气就能长命万万岁。
所以苏绾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
“他还能有什么事，躲在他的院子里好得很。”孙渚青一脸不耐烦地说道，每次他去鬼王府邸途经泑山，苏绾永远都只会问起那几万岁都不止的老男人。
老男人指的便是那个司空墨白找了两百年都没给找出来的泑山上仙青阳氏九凝，老男人还是白帝青阳氏的后代，守着那一方西域数万年，长得是一点也不老，看着讨人厌至极，是孙渚青最讨厌的那类小白脸长相，日日一身白衣明晃晃地在那里瞎晃荡。
“那就好，你有告诉他我晚点过去寻他吗？”苏绾轻声问道。
孙渚青一脸不耐烦地道：“嗯。”说罢便自动自发地在苏绾旁边坐下了，给她递了一盒子甜糕，自是九凝做的。
苏绾本来还是那副懒洋洋托着腮一动不动的样子，看到了那甜糕便立刻惊喜地抱了过来，也没管孙渚青，自顾自地打开吃了起来，里面是各种各样不同口味长相的糕点，先前据九凝说，均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仙糕，现在的灵市几乎买不到。
而孙渚青……孙渚青现在跟着苏绾基本就跟孙子一样，她不开口，他也只能继续跟着沉默坐在她旁边，经过当年那一次，两人一爷一孙的关系算是彻底调转过来了。
嗯，苏绾装大爷，他是孙子，乖巧得很。
当初苏绾被孙渚青压着强行离魂入那“濯灵盒”，魂魄就被那假濯灵盒给反弹了回来，把苏绾撞了下去，坠落的时候，不知道当年司空墨白有意，还是那个早前留在她锁骨中间的水珠法术自主起了效果，满满的清气在她降落的时候团团包住了她，给了她足够的缓冲力，这才没有把肉身摔个四分五裂。
可是肉身虽然完好，可是神魂再次受到的损伤显然就不再是双修就能解决的。
降落后的苏绾全身剧痛得魂魄直接脱离了肉身，薄弱而透明，就连魂魄都不能直立正常移动，哪怕变成一缕飘魂都没有减轻这份疼痛，可怕的是魂魄还不能晕过去假装没事发生。
可是这魂魄脱离对苏绾来说或许真的不算是倒霉事，因着这脱离出来魂魄的气息，反而让孙渚青用了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她，那个时候她已经濒临消散的阶段了，身上也开始发着金光，是灵体要回归天地的征兆。
孙渚青有鬼王血脉，能够触碰她的魄体，当即便以自己的血气短暂包住她的魄体以防止离散，立刻抱着她的肉身带着她上了泑山山顶，那是清气最为浓重的地方，也是受尽了数万年天脉上的灵气滋养的地方。
孙渚青体格奇异，司空墨白或许都需要动手指才能打开的屏障，孙渚青却能来去自如，哪怕是上仙所设下的屏障也依旧对他无任何作用，所以上仙在山顶设立的那个掩去自己踪迹的仙障瞒过了司空墨白，却没有瞒过孙渚青，如入无人之境，直接破开了九凝的院子。
九凝，蓐收的后人，青阳氏白帝一脉的仙族，端的是清明沉静之风，笑容温和而疏离，妥妥的一个假司空墨白的样子。
苏绾一开始觉得挺心塞的，怎么她总能遇上这类人，可是接触下来，发现这个九凝绝对不是司空墨白那种戏精加聊天死可以比的，因为此人与其说是上仙，倒不如说是个十分爱美好打扮的奇异男子，举止高贵，附庸风雅，十足十具备了公子哥的娇柔做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