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不过，咱们都快死了，是不是幻象也不重要了。”他淡淡地说，仿佛为了安抚她，而特意放轻了声音，然后大致给她解释了一下她误入死门这事。
“死门？”苏绾声音隐隐有些发颤，难怪她会做那场梦，灵族濒死就会做梦，可那梦也没告诉她这会儿要怎么死啊……
不过她并非是误入就是了，她那分明是义无反顾地跑进来的。
“——那司空墨白呢？你有看到他吗？你能碰上我，那你碰上他了吗？”
“司空墨白、司空墨白，小绾儿，你搞清楚状况没有，我们都快死了，你还想着司空墨白？”九凝眉头紧皱地和她说道，显然提起这名字他便有些不耐烦。
“你到底见没见着他啊？”苏绾当下心焦如焚，迫不及待地继续追问道。
她先前寻到这个冰谷的时候，本也是十分纠结到底要入哪个洞门，八个洞门，听数字都不难推测这里应该设了阵法，可是她极少接触这些东西，这会儿更是无从判断抉择，后来就凭借着几分运气，掏出了天鹤石，一个一个地跑到洞门口试。
意外的，竟然其中一个亮了起来，她当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白雪看久了都得雪盲症了，才产生的错觉，她拿出来那一刻根本不抱有任何天鹤石会亮起来的心思，可是这会儿，这颗黛青色的天鹤石，它确实名副其实地亮了起来。
并非若隐若现的光，而是大亮，这证明他就近在身边。
苏绾难以言喻自己当时心里的紧张和急迫，完全不管这进去到底是什么，前面到底是火山熔岩，还是深渊悬崖，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九凝看着苏绾那张绯红退却只残留了瓷白色的脸庞，她着了很娇艳的妆容，红唇微张，反而更显苍白柔媚，杏眸如一潭秋水，仿佛里面只容得下一个司空墨白。
他沉默地头一回涌出了几分说不清楚的酸涩感，那种如今分明只剩下她跟自己，可她还在一旁念叨着另一个人，一种名叫嫉妒的恶意又再次涌上心头，九凝心里跟一团乌云一般，一滴浓墨染了一池暗涌的清水，横亘在胸口，又迅速将其埋藏。
他用着不太生硬的口吻重复地又说了一遍：“我没有看到司空墨白。”
确实没看到。
寻常人入的死门，那真的就是一个死门，这里的寻常人包括苏绾，也包括他，脚下这片阴沉的海水便是劫。
可司空墨白却非寻常人，体内有神血，仙脉与烛龙神力融合的他，痛苦却又坚韧地活着，老天除了折磨一下他，再折磨一下他身边的人，都拿他无法，在这里自然也不会被神血原主人所施下的法阵而死。
司空墨白估计确实就在身边，但是却有屏障将他们隔开了，互相看不到。
可是九凝不想说，他什么也不想说，他此刻抱着苏绾踏过这片不明前路和终点的海域，就这么走着似乎也不错，走远了，走个几年，小丫头估计就忘了那个人了，反正他有大把的体力继续前行，苏绾对于他来说不过一片羽毛一般轻。
可是跟着司空墨白待久了的小丫头，显然不再如泑山时那般乖巧柔软了。
“我想下来，你放我下来。”苏绾和他说道，虽然如今情况奇异，但是让九凝一直抱着也蛮奇怪的，虽然九凝仿佛只是一个好闺蜜。
“下来做什么？让我们两个死得更快吗？你知道这下面有多深吗，这海换你来走估计就直接沉下去了，我可是捞不上来的，你想清楚了。”九凝那张平素温柔而笑容可掬的脸，灌满了沉重和严肃，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收了下手臂，手心收拢捂拳避开多余的触碰。
苏绾没再说什么，乖巧地点了下头，眺望了一下远处，当真是一片无际的海崖，水甚至分不清流向，哪怕上方跟水晶宫一样亮堂，可海水却依旧暗沉压抑，不知深浅。
“怎么，我们难道就这样一直走到尽头？”苏绾软糯糯地问道，带了一丝担忧。
九凝摁了一下苏绾那到处摇晃的脑袋，“如果有尽头的话。”不是他不想停下来想想办法，而是这海水似乎是被灌输了烛阴龙神遗留下来的神力，哪怕他是上仙之躯，也不得不被那涌动的海水推着向前行，根本无法停留原地。
苏绾：“？？”
如果有尽头的话……
对了，天鹤石！
她突然想起来，五指收拢又张开，迅速从置灵箱里把那天鹤石召唤出来，一颗黛青色不规则的石头，此时依旧如当初苏绾入山洞时那般晶亮，被一整团明艳的光晕笼罩着，石头甚至比之先前微微发烫，这会儿手心难得冰凉的苏绾，单方面决定以后这玩意儿可以做暖手石。
“快看，司空墨白就在这附近，不，他肯定离我很近很近。”苏绾盯着天鹤石，很认真地说道。
九凝低头看着这石头，还是头一次见苏绾拿出来，原来他们两个还有这种东西，凡人说的，定情信物吗？
他压了压那股烦躁，低沉地说道：“九天玄女的天鹤石？他送的？”
苏绾皱着眉头不懂他的重点，“我买东西的时候老板送的。”
九凝一噎，这答案倒是没想过，“哦，那你买的东西还挺贵。”
“你竟然还知道贵？我以为你连钱都不知道为何物。”苏绾惊呆了，成功地被九凝这话给带偏了，毕竟当年的司空墨白就是典型的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德行，连碗汤都要拉着自己师弟去买的。
“自然，我可是下凡历过劫的。”九凝挑了下眉，似乎讲起这事就颇有几分自豪。
“那你在凡间，可有遇到喜欢的姑娘？”苏绾摸着天鹤石，随口询问道，可这话刚脱口而出，就能明显感受到九凝身体一顿，她脑子里迅速地过了一遍，清清嗓子，立刻带开话题——
“我觉得我们要不还是想个法子，要是能寻到司空墨白，估计三个人总归比我们两个要来的有用。”她很努力地试图说服九凝跟她一起找人。
何况司空墨白体内有烛阴龙神的神血，披霜公子在她心里的形象基本已是无所不能的了，哪怕他如今可能只是躺在冰棺里任她揉捏都没反应的玩偶。
那也是世界上最强大、最漂亮的玩偶！
“你能不能不要三句不离司空墨白，他没了你是能死还是怎么样？”九凝嘲讽地说道，眼睛漂浮了一下，低眸看了看苏绾，低低地说：“有遇到的，不过，太久了，忘得差不多了，连脸都记不得了，就一凡人姑娘，没几年活头。”
话说得低沉而死寂。
苏绾缓了好几秒才知道，这是在回答她方才的问题，经他这么一说，莫名就有几分尴尬。
“——所以，感情这种东西，当下感觉或许深沉，可是时间却是比孟婆汤要来得更好使，过个百年回头一看，也不过如是，如果说硬要图一个永久，那也得看老天爷同不同意。”
在他看来，苏绾跟司空墨白就是老天爷不同意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九凝心里腹诽道：”在我看来，我跟苏绾才是老天爷同意的结果。“
第78章 第七十八天撩
既然是上古龙神早早布下的天罗地网, 又怎么可能轻易就能避过去呢，九凝思索的那些无尽地走动似乎并不能成真，很快地, 这海水便开始越发地高涨，九凝用仙力悬浮的高度再也无法躲避, 苏绾惊异地看着已经过了九凝膝盖的海水，不难想象，不久之后，这水很快就能没过他们脖子。
“究竟……是我们在下沉了, 还是水涨上来了？”苏绾狐疑地瞥了眼水晶宫一般的天棚，高而圆，没有对比物, 甚至无从判断出水位。
“自然是水变高了。”九凝神色沉重地说道, “看来，这烛阴龙神的死门，是避无可避了。”
“那怎么办？”苏绾愣愣地说道，低头看了看这水，她被九凝打横抱着, 垂下去的斗篷和衣裙早已沾湿，没一会儿, 连脚都开始触到水面了。
“——这水好冷。”她惊呼道，把脚缩了缩，抬头看了看九凝，眼神有些复杂, “你……你怎么不说，你一直这么冷的水下泡着吗？”
九凝眼眸突然软了一下，将她托了托起来, 让她脚离水面远一点，“那是你觉得冷，我是上仙，哪能像你一般。”
可是尽管九凝话说得乐观，事情却不仅不像他说的乐观，甚至于还要比苏绾所想的那般水涨得更快，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九凝从横抱着苏绾到变成单手将她托举到肩上……
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挡住这水要冲上来的意思，就连浪也变得越大了，一波比一波高的打到他们身上，眼看着九凝汇聚撑着二人的仙力就要被打散了，苏绾能清楚地感觉到死亡离得那么近。
“——行吧，这会儿划船真的不用靠浆了，全靠浪就行了！”苏绾被冻得直哆嗦，这会儿痛恨自己的腿为什么不生得短一点，沾湿了的脚，寒意直嗖嗖地从骨子里窜上来。
“你手可抓紧了，下一波就能没过我们头顶，一旦我们冲散了，你就等着灵气归天地吧。”九凝声音沉重，一把摁住苏绾，下一刻，还未等到苏绾的回应，这灌注了神力的海水便将他们卷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