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害怕了，害怕天道就是这么能耍人，害怕自己就是无能为力，害怕自己真的如秦瑶说的，这么长久以来给司空墨白带去的除了连累，什么都没有。
一路而来，他仿佛都在因为自己而战，因为自己而杀人，因为自己而作孽。
苏绾想了好久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杀了诸怀君开始变化的，诸怀君是个千年大妖，可是多年来从未做过恶，哪怕他手底下的小妖干点坏事扰了村民，那也不能把账都算在他头上，仙门里也是有很明白的规定，非恶妖不屠，所以，诸怀君是司空墨白犯的第一个错。
是因为她。
后来，便是神音谷，如果说杀了那个意图攻击她的神音谷弟子不算罪过，那后面几乎屠尽了神音谷的人，便一定是罪孽，何况司空墨白做的极其残忍。
也是因为她。
再到后来，屠杀天玑门人，把当初她掉下去的帐全算在天玑门头上，据她后来了解，天玑门大部分涉事的人，全是他亲手杀的，掏了心后，抽掉了他们的仙根，让他们如凡人一般从太微峰坠落下去，着地前又将其冰冻起来，挂在长仙门里暴晒之后，最后当着其他绑来的仙门弟子和仙门世族面前，一个一个地爆开，脑浆化为冰粉，血肉洒落尘埃。
还是因为她。
如果硬要分对错，那活该受惩罚的就是那些活该死去的仙门中人，罪有应得，再有一个算在内的话，那就是她才是真的错了的。
她的出现是错的，当初她贱兮兮地看人家长得好看跑去撩拨别人是错的，最后他真的喜欢上自己了更是错的，她任由他屠戮，没有开口劝阻，更是错上加错。
如果天道喜欢捡软柿子捏的话，那她就做这个软柿子，任它捏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绾：“那个，捏轻一点，意思意思就好了！”
第76章 第七十六天撩
钟山曾是上古龙神的栖居之地, 如今龙神早已魂归天地了，钟山荒寒之极，又没有后代, 自然也是空置的，当年烛龙剑乃是被埋在了山底的冰谷里而被司空墨白寻到的, 变相证明司空墨白应该也没往上走，而是只在下面停留。
苏绾也不敢随意上去啊，这白花花的雪刺得她眼睛生疼生疼，加上如今有日照, 折射出来的光让她分外晕眩，她突然想起司空墨白那条裹着琥珀石的鲛绡，便唤了出来覆在自己眼上了。
“——你说, 你能自己回家吗？”苏绾把烛龙剑扒拉了出来, 不知道为何，烛龙剑大概是因为主人不在身边，是以一直处于沉睡的状态，一路上这么久了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剑灵是怎么召唤也没动静。
如今来到了钟山之后, 烛龙更是突然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一般，连脱鞘都变得很难, 苏绾做灵修后也还是头一回感受到这种刺骨的寒凉，她火热的体质再好，也抵挡不了钟山的冷，果然还是太高估自己的能耐了, 这钟山四面都是白花花一片，回头望望来时的泑山，却早已隐埋于仙障中。
苏绾所在的世界, 除了白色还是白色，比当年在赤水时还要白，因为这里，甚至连天色都无法分辨，上面浓浓的烟云遮挡了视线，不知道那刺目的阳光是如何洒下来的，反正四周根本不辨东南西北。
“烛龙，你快醒醒吧，我带你去找主人来着，你不醒过来，我可不知道怎么走啊……”
苏绾使了力道，试图将烛龙□□，可是之前分明在长仙门都能脱鞘的烛龙，这会儿来了钟山后却跟粘了胶水一般，怎么都拔不出来，无奈之下，只能盲目地凭借直觉走。
反正……地球是圆的，总会走回来的。
应该吧……
***
长仙门的厨房内一到饭点，就总有不少虽然已经辟谷，可是年纪幼小，十分嘴馋的小孩会专门跑来弄吃的，胥阳刚弄了盘鱼，放在台子上，转头去拨弄芦笋，回过头去，鱼就不翼而飞了。
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悠哉地从厨房窗口滑过，甩甩袖子，化作一团烟雾散去。
九凝白日里就得知了孙渚青早上拿了汤探视过小绾儿，关键是，小绾儿还喝了，他不太乐意，是以，特地等到凡人要吃饭的时间点时，蹲了好一会儿厨房才终于无声无息地顺走了一盘鱼，端着便往苏绾卧房而去。
他才与孙渚青商量了如何诱骗苏绾离开长仙门，孙渚青与他意见不合，闹了一下午也没闹出一个结果，两人暗地里多少都知道点对方心思，九凝觉得自己可没有孙渚青那般龌龊，碍眼的司空墨白不在了，他也并没有打算真的与小绾儿怎么样，哄她离开无非是觉得斩断情缘最快的方式，就是远离伤心之地。
长仙门显然就是那个伤心之地。
要他说，小绾儿只要回泑山，他决定以后不做难吃的食物折腾她了。
“小绾儿——”九凝声音在刚拐入苏绾厢房的走廊时，便顿住了。
里面毫无动静。
白面仙君那本来笑眯眯的脸，蓦地脸色一沉，皱着眉头便跨了进去，简单地扫视了一周，确实没有人。
接着，房里传出盘子敲击桌子的声音后，一道烟云便冲出了天际。
长仙门这种凡间的仙家之地，九凝是来去自如的。
苏绾能去的地方有限，因为司空墨白能去的地方比苏绾还有限，他相信苏绾要想猜一定能猜到，这也是为何他着急把苏绾带走，可没想到小丫头动作这么快。
钟山，当年司空墨白拔剑的地方，北极最北，这四野八荒中最为刺骨寒冷之地。
而刺骨寒冷到一个什么程度？
大概就是九凝都是披着法器进去的程度，他不敢想象那女人是怎么自己一个人闯进去的。
“苏绾——”他每走一段距离便喊一次，是最笨的方法，可也是唯一的方法。
钟山是神山，比他年岁还要大上好一轮，当年烛阴龙神在的时候，他还未出世，自他长大成人守护这泑山之后，钟山却依旧一次未曾踏入，没啥理由，就是太冷了，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更没想到里面唯一有的，却在数百年前被一个年幼的少年带走了，并且与之合二为一。
九凝脚踏着积雪，脸色少有的阴沉，他都搞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钟山自从被司空墨白带走了烛龙剑之后，就几百年来都是呈现着极昼的状态，上空全是白色的仙障盘旋着，根本无法辨别阳光走向，他其实想要找司空墨白很容易，但是要找苏绾，他发现就算他是神族后裔，都有无力做到的事。
他找不到，他不觉得苏绾能上山，所以持续在钟山脚下以绕圈圈的方式寻，可是却依旧连个身影都无法寻得，他猜测她会点火苗给自己取暖，可是他放了许多仙元去追踪她的火蕴，却依旧一无所有。
这刺目的钟山与赤水的白雪不同，上面结了十分多的冰霜，十分晶亮，苏绾的眼睛哪里受得了。
九凝团了一株蓝色的火焰，跟着自己，冰霜都开始从他袍子上结了起来，他性属水木，点不出苏绾那般炽热的火团，只能点着这种蓝色的火，以火为指引，越寒冷的地方，火株便会越小，而越寒冷之地，便越是靠近寒冰谷——也就是当年司空墨白拔剑的地方。
既然目标都是司空墨白，他干脆便当小绾儿聪慧伶俐，扭身便按照火株的变化而行，伴着寒风暴雪，九凝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走了一天了，还是走了三四天了，回头看不见泑山所在，九凝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跟苏绾改一改定居的位置。
火苗引路的法子果然十分好使，越接近寒冰谷，火苗便越小，直到九凝站在突如其来仿佛被挖空了的庞大凹洞时，火苗便直接消失了。
他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个传说中的寒冰谷，由于地形凹陷，暴风在这个冰谷里刮得更厉害，正中央处形成了一阵龙卷风，呼啸声在这冰谷里不住回荡，四周空洞，什么都没有。
这里与其说是个山谷，还不如说就是一个跳不死人，但脑袋磕上去一定能直接把魂魄给磕出一个洞的深渊冰窖，呈不规则的圆形，没有雪，只有冰晶剔透的寒冰，因着日照，四处都折射着十分炫目的光。
九凝二话不说便下去了，踏足于冰谷上，阵阵的寒气汹涌而上，支撑着的屏障不禁有些吃力，他垂眸看了看这寒冰，隐约可见寒冰下被冻住的万年前所生长的丹木，上面还结着嫣红色的果实，而围绕着冰谷的，还有八个寒冰所铸的洞口。
“——小绾儿？”九凝又试着呼唤了一声，可是话音很快地便被这狂风呼啸声所掩埋。
他试图再点一次火株，可奈何，这里不止冷得慌，神山的寒冷和暴风的同时干扰下，点不起一点星火，他支起的屏障仿佛随时都能被这遗留着神力的钟山暴风给戳开，他这一刻，都希望苏绾还是不要走到这里来为好，他对那丫头这方面的能力并没有丝毫信心。
他叹了口气，扭头就往冰谷处的洞口而去。
一共八个山洞，不见岩石，均是寒冰所造，据他了解应该是当年烛龙剑灵所栖居之地，但据他目测，这八个寒冰洞，像极了当年烛阴龙神用寒冰阵困住上古凶兽饕餮的阵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