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总归还是不会暂停，甚至越发厉害，苏绾说的没错，闭关就是一个缝缝补补的过程，他是个无解的难题。
总有一天还是会补不下去的。
苏绾只道他又在发骚耍流氓才瞎说的，根本没搭理他这些话，“玉魄石呢？玉魄石不是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吗？为什么不吃？”他之前年年去泑山，玉魄石长得到处都是，而且苏绾这里的玉魄石也一个都没动过。
司空墨白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急迫的样子，“不行，不能吃，那是会增强人的修为的，而我的血脉都不算是自己的，玉魄石的修补能力对我没效果，甚至会让我修为大涨，让我寒气四溢得更厉害罢了。”
苏绾觉得脑子都乱了，慌张的情绪涨满了她整个身体，指尖发麻，脑袋的那种阵痛又出来了，没错，这段时日，苏绾总是会有各种生理上的不适，可是因为十分轻微，苏绾并没有怎么理会。
她下意识揉了下头，“那怎么办，我带你去找九凝，泑山的清气比外界都要来得浓郁，吃他几条鱼，他肯定愿意救你的。”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况且，你长得很好看。”
司空墨白：？
这是什么理由？
“大不了，我帮你吃他的鱼！”苏绾一口咬定觉得九凝必定会帮的。
司空墨白笑笑地安抚了一下她，可是内心当然不这么想，若是那个九凝能救，当年也不会想要杀了自己，别说这些年，那穿花蝴蝶动不动就窝在九幽教碍他的眼，每次他离开九幽教从外面回来，都能看到那花蝴蝶跟个粘人精一样地缠着苏绾。
他瞧着这花蝴蝶巴不得他赶紧死才是真的。
“他不行，他是神族后裔，救了我就等于忤逆了天道，这些都是因果报应。”当年种下的因，如今结的果，他确实没有长成师父所盼望的那样，他实则内里乖戾残暴，表面的假象都是他一压再压的结果。
他内心怨恨丛生，如果不是苏绾在，他恨不得把仙门的人一个一个地冻起来，轮流地掏走他们的心，让他们也感受一下他长年的寒冷。
他当年背着苏绾，便是这样屠杀掉神音谷里的人。
当年的每一个人都是带着惊恐的表情，看着他发泄似的怨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掏空，血流了整个寒冰阵。
疼痛没让他们晕过去，而是倒在地上苦苦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而司空墨白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没有苏绾在他面前落一滴泪时让他来的心里震动。
他就是冰冷的，血液冰冷的，心脏也是冰冷的，他内心里渴望血腥，渴望他们也尝尝自己被掏过心的疼痛，他想要每一个死在他手里的人都尝尝，是不是很痛……真的很痛。
他抓过苏绾的手，温热而柔软，是刚刚从他心脏里移了灵识进去的手，跟那些触碰过他心脏的手不一样，带着轻微的颤动，还有几分温柔。
“——当年，他们也是这样，用神识从我心脏开始出发，观察我的全身脉流。”他不知道为何，方才还慌张于苏绾的窥视，这一会儿又忍不住、那么迫切地想要说出口。
苏绾怔怔地看着他，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当年仙门做实验的事情。
迄今为止，她丝毫不懂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司空墨白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指腹，身体的疼痛渐渐又上来了，“你以为什么叫换血？”
“那可不是把血流干了再注入这么简单的事情呢……而是心脏。”
他停了一下，又继续道：”他们可聪明了，他们剖开了我的心口，跟我当年掏空他们心脏一样，也是这样真元汇聚在指尖，徒手割开我的皮肉，把我的心脏掏出来，他们指尖的冰凉揉捏我心脏的疼痛如今还留在我胸口里，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刚满三岁的凡人小孩，犹记得，我当时刚过完一个生辰，父母就将我送走了。”
“——那是我，过的最好的生辰，竟然只是因为这是他们给我过的最后一个生辰。”他声音低柔而平静，仿佛在阐述一个旁人的故事。
苏绾瞳孔放大，刚刚覆上他胸口的手有些僵硬。
“聚在神音谷的小孩可多了，每一个人跟我差不多，都躺在那个招铃屋里度过了漫长的日夜，剖心、换血、用着各种禁忌的邪术修改身体里的筋脉骨髓。”
“也不会上麻药。”他说道这里突然轻轻笑了一下，仿佛觉得荒谬，有些自言自语地道：“怎么可能每个都上麻药，为了让血脉流速增加，每一个人都得保持清醒的状态，他们越恐慌，身体里的血液和心脏就会迸发得更厉害，他们可以快速地排走属于我们自己的血液，心脏取走的瞬间，神血就开始源源不断地注入了。”
司空墨白一脸平静，面色温和，扭头看了看苏绾，“知道神血吗？只需要一点点，就会在身体里大肆生长，直到所有血都替换完成，才把心脏重新放置回来。”
“神……血？”苏绾喃喃地道。
“嗯，有了这神血，就仿佛拥有了上古神祇的神力，可是凡人的小孩子哪里能轻易受得起神血的威力，光是过程里的疼痛和煎熬，就足以让九成的人死于疼痛，后来，只有我活下来。”
“——知道为什么，我能拔出上古神剑吗？”他话音低沉，齿音有些摩挲着苏绾的耳膜，冰冷的手轻轻交错了她的指骨，扣住合十。
苏绾迷惑地看过去，这怎么又跟烛龙剑扯上关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了……十分难过的我！
抚摸我小白，亲妈会让小绾多给你治疗几次的，不要难过！
第70章 第七十天撩
上古神剑又怎么可能凑巧地给任何一个人□□的机会呢？
钟山是当年烛阴龙神的栖住之地, 而烛龙剑则是万万年前烛阴龙神魂归天地之后，深埋在钟山山底的冰谷里，元婴期的司空墨白自然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地上去, 任何巧合和意外更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一个凡胎的孩子, 当初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就能跨过净魂桥，并且因为给了苏绾一口血，也能让她顺利越过了净魂桥。
“——那血，乃是烛阴龙神的上古神血, 他们剖开了当年掩埋了烛阴龙神的神谷，找到了许多当年龙神作战时留下的血迹，用此血数百年来灌输在许多人身上, 死去的便会重新用引剂把神血收回, 再重新用于下一个人身上，神血天生拥有再生力，万万年不会消散，而我是目前唯一一个拥有神血并且活了下来的人，自然也能轻松与烛龙剑合二为一了。”
“可是, 万万年不会消散，不代表……”他顿了一下, 收拢了一下指尖，“不代表永远不会消散，如今在我身体里流淌的神血，便欲破开我的血脉与当年的咒术封印。”
他垂眸看着苏绾跟孩子一般的眼眸, 纯净而清亮，如今蒙上了一层恐惧，还有惊慌, 低声说道：“这种违逆天道之事，是躲不过去的。”
“可是这根本不是你自愿的啊！”苏绾摇摇头道，声音带着哽咽，“为什么要你去承受。”
司空墨白眉眼微微一弯，突然觉得，这好像便是自己把事情说出来的缘故吧，打心底里，他就是想听听，听听这把温柔细腻的声音说些他想听的，说些他从不曾听到过的，没人关心过的话。
他揉捏着她纤腰，“嗯，我也觉得，所以啊，我先下手为强，先把那群人都给教训了一遍，总归他们是先我一步去的，我心里舒服了。”
苏绾皱着眉头脑袋一懵，这是什么逻辑？
斤斤计较的披霜公子就这样有啥好心里舒服？
“舒服什么呀，我不舒服，你怎么不让我也先你一步去了，让我舒服得了！”
司空墨白手一顿，皱着眉头，掐了一下她的腰，“胡说些什么，以后少跟元无忧凑这么近，跟着她倒是学了不少说胡话的本领，灵族的日子可比其他修行者都要来的漫长。”
灵修，人数虽然少，可是安分点的，不敢说寿与天齐，但这世间沧海桑田未尽，只要天地还有灵气，他们就能保持不死不灭之躯，这也是为什么灵修极少诞下子嗣。
漫长的时间，其实也是一种折磨，但或许，终究也还是会轻易遗忘。
“或许，再重新过个二百三十六年，你也就什么都忘了。”他淡淡地说道，身上的血液筋脉处处都透着疼痛，每一处都在相继炸裂，又被他以仙力强行推动运行，有时候也不想管，任由那寒霜布满整个屋檐。
现在他就不想管了，他觉得难受，说这种话，他觉得不高兴，可是以前那些自私的话，在这些年的相处中又再也说不出口了。
苏绾仿佛就是片棉云，一点点地包裹着他所有锋利的表面，经年累月地打磨，当他发现自己的变化时，他已经是那块窝在云上再也不想离开的冰块，也再也不会不小心刮伤这片云了。
他在后来的某一天才懂得，他喜欢的是她的纯净柔软，具有无限包容力，而不是喜欢他在上面时的纯净柔软，更不是因为她的无限包容力而喜欢，他不想因为自己变得沉重而让她破裂，或者为了承载自己的重量，而努力变得坚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