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沈如意已经许久没来云景书坊,不过这书坊里的小厮阿成她却还记得。阿成是个眼尖的,看沈如意同秦倾一道出现,而且还是一副青纱遮面的模样,张口就唤道:“阿宝姑娘来了!”
沈如意还没来得及回应,秦倾就先打趣道:“阿宝在你们眼里怕是就同银库里那些白花花黄澄澄的真金白银一样了吧,你现在是瞧不见我了?”
“哎哟,秦姑娘这是说得什么话!”阿成说得诚惶诚恐,可实际上却也知道秦倾是在开玩笑,“这不是阿宝姑娘许久没来,自然得热情些。”
秦倾笑意盈盈地哼了声:“快带我们去见你家掌柜的吧。”
阿成连连点头:“二位姑娘这边走。”
沈如意半句话未说,青纱下掩着的朱唇轻勾着。
二楼走廊最里间的厢房房门虚掩,阿成走在前头先叩了叩门:“掌柜的,秦姑娘和阿宝姑娘来了。”
里头有一瞬沉默,但很快就响起脚步声。
“咯吱”一声,房门从里头被打开,陈河一脸惊喜地看着外头二人,目光转了一圈落在沈如意身上。
“快,二位里面请。”他自己侧过身让路,一边又吩咐阿成,“去沏一壶新茶来。”
沈如意从陈河身边走过,又一次闻到那种带着点清凉味道的异香,她不由舒展了下眉头启唇道:“掌柜不必备茶,我们今日不会久留。”
陈河闻言,便只好作罢。
“掌柜的,这是《代嫁》的下卷,拖了这么久才写完不好意思了。”沈如意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陈河垂眸看着面前的锦盒,伸手接过,笑道:“阿宝姑娘说得严重了,之前托秦姑娘催你其实也是读者来店里念得紧,有几个眼熟的那真是天天来天天问。”
沈如意敛眉淡笑:“前些时日私下有些事要处理便没能尽早完稿,现在写完了倒也轻松许多。”
陈河将锦盒收到一旁架子上,道:“姑娘放心,你的书我都会亲自盯牢,之前上卷新刻印的一批这两日也快出了,到时也会给你留一本。”
他说完又转身往厢房里间走去,等再出来时手里又多了另一个稍小一些的锦盒。
“阿宝姑娘,这里头便是你的稿费还有戏班那儿让我带给你的分账,一千二百两,你要不要点点。”
沈如意接过锦盒,道:“我相信掌柜的,不用点。”
“哈哈哈,阿宝姑娘是个爽快人。”陈河将锦盒的钥匙一并交给她,“里头的银票帝京任何一家钱庄都可以兑换。”
“那就谢过掌柜的了。”
从云景书坊离开后,沈如意便和秦倾分开各自回了府,这段时间她都在等着玉州的消息,所以除非必要很少出门。
“皇子妃,我们不把这些钱存钱庄吗?”流香捧着锦盒,沉甸甸的,但她也是一路喜色。
沈如意在房间里来回打转,目光也一寸寸地扫过这卧房的每个角落,听到流香的问话,她回道:“我的钱自然是要放在身边才放心。”
流香想了想也是:“那我们要把这钱放哪儿啊?”
“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屋子,可若是拿着这么个锦盒回去沁园也是有些惹眼。”沈如意来回纠结着,最终只好先暂定一个地方,“就放在我那个衣柜里吧,殿下也不是个喜欢翻柜子的人,应该比较安全。”
自从她改成长期住在主院后,她便命人多备了一个衣柜,将二人的衣物分开放置。慕容珩虽注意到了这点,倒是也没说什么。
将锦盒放置好后没多久,陈管事便匆匆跑了过来敲响房门。
“皇子妃,皇子妃,玉州那边来消息了!”
沈如意正准备坐下来喝口茶歇歇,听到这话赶忙起身让流香开门。
“陈管事,玉州什么消息?”
陈管事喘了几口气,然后将怀里的密信递了过来:“老奴还没有看,皇子妃您瞧瞧吧。”
沈如意忽觉得口头有些干涩,抿抿唇后才伸手接过。这次的信封摸着要比上次薄一些,她将里头的信纸抽出,却只有半张。
“?”她抬眸看着陈管事,两人眼里都有些疑惑。
来不及多想,她赶忙将纸翻了个面,半张空白的纸上只有两个字——
“勿念。”
“皇子妃,上头写了什么?”陈管事见她不语,忙问道。
沈如意将纸递过去:“这不是殿下的笔迹吧。”
她见过慕容珩的字迹,清隽有力,笔锋明显。
“这不是,这是舒小将军的字。”陈管事也非常肯定,“可他写给我们勿念是何意啊?殿下到底如何了?”
沈如意捏着信封的手垂落,这么些天以来心口绷着的弦也终于松了一些。
她看着陈管事,莞尔道:“这虽不是殿下的笔迹,但却是殿下想同我们说的。”
“嗯?”陈管事下意识又垂头看了眼纸条。
“殿下或许并没有出任何事。”沈如意想起那天她刚得知慕容珩失踪时脑中闪过的念头,“殿下失踪只有可能是工部搞的鬼,可工部再怎么大胆也不可能直接对殿下下手,除非他们知道慕容玦和闫家的婚事。”
“但那日展冰说过替工部传递消息的人已经被扣下,也就是说玉州那帮人不可能知道此事。”她转身往桌边走去,将信封放于桌面,“殿下或许是为了查什么事假装自己失踪了。”
听完这番话,陈管事沉默许久,半晌后才有了反应:“那现在这封密信只是为了安抚我们?”
沈如意眉头微蹙起,摇摇头道:“或许,但也有可能是即将有事发生,这两个字是提前让我们放心。”
“这两日一定要多加关注朝中动向。”她转身看向陈管事,“让展冰他们务必盯紧慕容玦和闫家。”
“老奴知道。”
沈如意这一次并没有猜测错。就在密信递来的第三日早朝,一则有关玉州水灾防御的折子呈到了慕容连堂手里。
这折子是慕容珩亲笔写下,由舒家将快马加鞭昼夜不停千里送达。
据秦倾转述的万廷的话说,当天早朝陛下劈头盖脸地把工部的人骂了一个遍,在工部众人大气不敢喘之际他又紧接着点名慕容玦,批他妄为慕容子孙,一脸震怒地将折子直接拍在慕容玦的身上。
“折子上写的是什么,万廷可有同你说?”沈如意秀眉一挑问道。
第102章
凉亭里, 秦倾正要尝一口桂花酥酪,听到这话抬眸:“具体的他没和我说,不过听他的意思大抵是工部那些人贪墨款项还偷工减料, 至于二皇子被责罚自然是因为监督管束之失。”
“过去几年玉州这些事都是二皇子负责,现下工部出了如此纰漏, 若传出去定是会失民心。”沈如意抬眸远看, 视线落在亭外石桥上, “二皇子身为皇室中人,在百姓心里代表的便是圣意, 陛下是个极为看重自己声誉之人,自然轻饶不了。”
秦倾点点头轻叹道:“确实轻饶不了。一个月不得上朝回府闭门思过,还得把款项中应有却凭空消失的部分填上。最近二皇子这是喝凉水都塞牙啊,先是婚事告吹,再是被陛下当着群臣的面责罚。”
沈如意没有再接话, 慕容玦现下的处境无非是因果报应罢了。
与闫琴湘的婚事掺杂太多利益关系, 负了沈之玉不说还平白让闫琴湘遭了一劫。而如今玉州一事也是他自己早些年埋下的祸根,事出皆有因,与运气无关。
“对了, 你现下写完了一本书,有没有考虑写第二本呢?”秦倾吃了一口酥酪,抿抿唇瓣开口, “我现在都不看别的了,就等着你的话本。”
沈如意眉眼含着笑望着对面的人,打趣道:“放心, 你看别人的书我也不会怪你。”
“你当我这话是在恭维你嘛,我这是真的在等你新书。”秦倾忙解释。
沈如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见她认真了便斟酌开口:“下一本书我已经想好了设定, 和《代嫁》的人物截然不同。”
“哦?”秦倾眼前一亮,立刻来了兴趣,“是什么设定,可否提前透露透露。”
“倒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同你说说,你也可以给我些意见。”沈如意放下手头的银匙子,缓缓道来,“这一次的故事背景是江湖武林。”
“江湖武林?倒是新鲜。”
秦倾这评语说得不假,如今帝京绝大部分话本子不是王侯贵女就是书生小姐,这些基本已是模板人物。而江湖武林这个题材,有倒是有,却大多写得枯燥乏味,既没有幻想的侠骨柔情也没有所谓的快意恩仇。
沈如意开文前特意让流香去书坊买了这个类型的话本,也因此她对如今的读者市场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
“我这个江湖武林并非全是刀光剑影。”沈如意顿了顿继续,“我的切入点很小,开篇的两个主角是武林四大门派之一华应山庄的一对师兄妹。师妹是掌门人之女,而师兄是掌门人收养的孩子。”
“他们二人青梅竹马,师妹自小暗恋师兄,不管是山庄内还是山庄外她都非常维护自己的师兄……”
沈如意继续说着,秦倾在对面也听得十分认真,连连点头。
她这下一本书仍旧是女主主动踢开虐她身心的男主,最后同男二在一起,独留男主后悔甚至武功尽废。在这篇文里,这位男二便是对家山庄少庄主,和女主不打不相识,感情上走的是欢喜冤家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