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摸索着度过了两年深宫时光,又有觉罗氏偶尔入宫的耳提面命和三福晋的好榜样,康熙宫中不知多少嫔妃的前车之鉴,她对于跟胤禛谈爱情的事情是彻底放弃了的。
虽然有时候和宋知欢组团看话本子还会有些小粉红泡泡,但对上胤禛的相处方式就是兄妹夫妻相敬如宾。
她嫁进来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胤禛看她就和看妹妹一样,后来渐渐长大,也是二人相互扶持,胤禛对她多有照顾,信赖是信赖,尊重是尊重,男女之情就不提了。
倒是李氏,她有些不满牡丹和芍药的区别,但这东西到底贵重,她又素来喜欢芍药,只能自我安慰一番,然后心满意足地收下了。
其实这里的不满也有大多数是出自于对胤禛的爱慕,对于胤禛明摆着表示四福晋的分量比她重,虽然心中早已清楚,但也少不得不自在。
第二日,是宫中例行给皇子妻妾请平安脉的日子。
格格们每月一次,嫡福晋频繁些,五日一次。
一大早,李氏和宋知欢就都聚在四福晋房中了。喝着滋味浓郁的普洱茶,吃着滋味香甜的小点心,宋知欢满足地眯了眯眼。
上首的四福晋眉眼含笑地看着她,“这牛乳菱粉香糕口味最是香甜,料想着知欢你会喜欢。”
正说着话,那头就有宫人引着太医过来了。
太医入内,先给四福晋请了安,然后小心翼翼地给四福晋请了脉,对秋嬷嬷道:“嫡福晋身体安泰,一切都好。”
秋嬷嬷含笑一欠身:“有劳大人了。”
那位太医又要给坐在左下首的李氏请脉,自然又是老一套的身体安泰,没一句是李氏想听的。
最后给宋知欢请脉,宋知欢对这个其实感觉平常,就当做是例行体检了。但是能进太医院的都是有本事的,纵然最末等的太医,放在现代那也是三甲医院主任级的,又是免费的,她自然乐意。
本以为不过是和从前一样的身体安泰,不曾想那太医请着脉,忽然迟疑一下,细问了宋知欢近日身上的症状,然后抚着美髯沉吟半晌,又把了把脉,方才转过身对着四福晋行礼道:“这位主儿的脉往来流利,如盘走珠,乃是滑脉。算算时间,应该也有一月多了。”
宋知欢拧了拧眉,迟疑一下,柔成已站出来道:“可我家主儿上个月梳洗正常。”
那太医笑了笑:“这类事情也不稀奇。”
四福晋大喜过望,忙吩咐人给太医上前,又命他说了许多孕期注意禁忌与众人,还吩咐:“快去给爷报喜,咱们院里可算是要添丁了。”
对面的李氏愣怔了半晌,看着四福晋喜上眉梢、宋知欢懵懵懂懂的样子,忽然觉着心里涩的发苦,她扶着芍药的手慢慢起身,对着四福晋略福了福,“妾身告退了。”说完,也不等四福晋发话,自行离去了。
那边太医被人送走,四福晋见宋知欢仿佛有话说的样子,便打发宫人都出去,只留下她和宋知欢,含笑问道:“这是怎么了,天大的喜事,你这是蒙住了?”
宋知欢这时才反应过来,扯出一抹苦笑——这个孩子按时间计算,正是历史上宋氏没保住的那个大格格。
她绞着帕子迟疑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嫡长之前先有子嗣,敏仪你不会觉得……”
——敏仪系四福晋闺名。
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四福晋笑的更欢了:“这话要让你说可没得好了。咱们这的境况和旁人不同,我和爷差着年纪呢,先有嫡长才怪着呢!
这两年因着咱们院里没动静,前年李氏又折了一个进去,德额娘找了我不知多少不痛快呢?这院里总要有人为爷开枝散叶的,如今你有了,我才放心。若是李氏,咱们可不又要提心吊胆了?”
“况且,我与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她起身走到宋知欢身边,拉着她的手,恳切道:“咱们这些女人,总是要有个孩子的,膝下空虚,便是一辈子都没了依靠。
我年岁尚小,身体不便,如今你先有了,无论是个格格还是个阿哥,岂不都是好事?若是个格格,那她就是爷的第一个女儿,从此便是千娇万宠金尊玉贵的养大,这满京城有谁欺负了她我都不允的。若是个阿哥,他便是我未来孩子的助益,以咱们两个的关系,长子自然和嫡出更亲近,比起李氏膝下,我岂不是更放心?”
说到后头,她着意打量着宋知欢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便悄悄松了口气,心中的稍许疑虑消散:总算她还没看错这个人。
而她的话说得明白,宋知欢同样也松了口气。
一时语毕,侍女进来撤了炉内的香料,四福晋住了口,待到侍女退下,方才又拍了拍宋知欢的肩,道:“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补养身体,等九个月后平平安安生下个小娃娃,到时候咱们可就有的玩了。”
“方才讲话说得多成熟呢,如今又扯到玩上头去了。”宋知欢嗔她一声,叹道。
一时二人都笑了,屋外秋嬷嬷听着上房中银铃般的笑声,若有所思地看着脚下的方砖,心中千回百转、思绪万千。
第5章 第五
“这一幅如意宫帐是贵妃娘娘赐的;这一对宝蓝点翠嵌碧玺石步摇是佟妃娘娘赐下的;这四匹锦缎和二斤燕儿窝是德妃娘娘赐下的。这些是嫡福晋送来的阿胶、银耳和衣料缎子。”
柔成满屋子数着赏赐,又笑着指着那一大箱子,“这里头,珍奇首饰、新样衣料,还有滋补养身的补品,都是爷赐下的。”
她笑容中透着些无奈和隐忧,却也是真真正正的高兴,只道:“听了您有孕的消息,咱们爷都高兴疯了!”
宋知欢坐在炕上喝着酸甜爽口的果子露,闻言点了点头,只叮嘱:“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一时也用不着。
左右我平日也不用什么首饰,倒是料子好好整理整理,快到额娘生辰了,往年都是托人给阿娘捎东西做礼的。今年我有了身孕,求个恩典,给父亲、母亲和哥哥嫂嫂与弟弟、侄子侄女都捎些礼物。拣两匹缎子出来,给阿娘和阿爹做衣裳。”
柔成细细听着,不免劝一句:“两身衣裳太繁琐,格格真有心,且给夫人做件袄儿,给老爷做个香囊、扇套一类的东西就是了,您还有着身孕呢!”
“也好。”宋知欢也不过是一时忧愁感叹,闻言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如此,且给大哥、二哥和小三儿都做两个,左右我闲着也是闲着。”
柔成应了一声,笑了。
……
如柔成所言,听闻宋知欢有孕的消息,四阿哥高兴的都快疯了。
毕竟他自打有了妻妾在身旁侍候,如今已经有好些年了。眼见着兄弟们一个个有儿有女,他心里自然不大欢快。
早年李氏倒是有了一个,可还没等正经诊治出来就掉了胎,若不是出了血,只怕没人知道李氏肚子里曾经有一个天家血脉。
如今宋知欢有喜,他自然高兴,再询问了太医,听说母体康健、脉象稳固,他心情更是极好,大手一挥赐给宋知欢不少好东西,让宋知欢不大不小发了笔财。
只是转念一想,他不免又有些感叹。一则遗憾不是嫡福晋之喜,生出来的无论男女都是嫡长,二则遗憾不是李氏有喜,他对李氏盛宠不断这些年,比起旁人自然是不同的。
连续宿在西厢房两日,又在敏仪之正房留宿一夜,然后自然就是李氏了。
东厢房里灯大多熄了,只留寝间亮的灯火通明。李氏坐在妆台前慢慢卸妆,四阿哥捧着一卷书慢慢翻着,手边一盏参茶,姿态放松。
李氏一心对着镜子卸妆,忽然听到后头四阿哥唤她:“华儿。”
——李氏闺名华姝,无字,四阿哥便唤她“华儿”。
李氏摘下扁方的手微微一顿,回首莞尔一笑:“爷,您有事吗?”
四阿哥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卷抬步走到李华姝身后,一手抚摸着她柔软乌黑的发,带着些遗憾地说:“爷多希望咱们能有个孩子呀。”
李氏轻叹一声,眉眼间显露出几分哀愁郁郁来,“许是妾身没这个福气吧。宋氏她既然有了,便是天命注定,要让她为爷诞下第一个孩子。”
她一向娇媚的面容带上了几分浅浅的哀愁,四阿哥拥她入怀,轻声道:“总会有的。”
自打诊出身孕了,按照太医的医嘱,在没满三个月之前,宋知欢开始了被当猪养的生活。
每天两顿正餐三顿小点,天儿热就在屋子里坐,凉快些或是出去走走,或是在廊下晒太阳。她身边从前那个宫女到了年龄入宫,新分配过来的宫女仍旧袭了云若的名字,叫着也方便。
宋知欢每天就被两个人围的严严实实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作为一条咸鱼,这简直就是世间最为美好的享受了。
这日下起雨来,屋外雷鸣闪电的,听的人心慌不已。
四福晋正在宋知欢屋里,二人一处做针线,见宋知欢面色不大对,便吩咐黄莺:“快请太医来。”
“不必了。”宋知欢捧着柔成奉上的热水饮了半盏,觉着心口平稳下来,对四福晋道:“太医说,这都是女子有孕常有的症候。平日里还好,只是身边动静大了便容易心慌,阴天下雨的更是了。从前到没有这毛病,但渐渐便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