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梁竹音眸中复又闪现出日常的戒备与疏离,他眼尾狭长上扬,极具魅惑,伸手将她发间的金簪拔出,瞬间那一头乌黑的墨发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看着她眸中荡漾着震惊与羞赧,萧绎棠像是开启了欢乐的源泉,原来整她,心中竟能如此的愉悦。
他变本加厉,将手中的金簪随意抛出,顺手拈起她一缕发丝放在鼻间轻嗅,暧昧低喃:“你若求我,我便让你成为彤史记录中的第一人,如何?”
梁竹音快要哭出来了,她万分后悔方才那自以为是的盘算和愧疚。
她下意识迅速抽出萧绎棠手中的发丝,“咚”的一声,用力跪在地毯上,此时膝盖的疼痛比起心中的惊吓与恐惧,根本算不得什么。
“殿下,我……臣蒲柳之姿,不配得到殿下垂怜。”
萧绎棠听着她如此敷衍的求饶深觉刺耳,他厌恶般地扫了她一眼,拿起绢帕擦了擦手,仍在了她的面前。走至窗前,披风随着他的步伐飘然滑落,只听得一声阴沉的命令:“出去。”
梁竹音被他的行为怄的又恼又羞,匆忙应诺后,也不顾膝盖的疼痛,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出去才好。
萧绎棠听着她急促喘着气离开寝殿的声音渐渐消失后,余光一扫,见那枚被他随意扔掉的金簪躺在罗汉床旁,在烛光的映照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他走过去低垂着双眸审视一番后,指着地上的金簪命令小路子,“扔了。”
小路子手忙脚乱地捡起,又听得一句:“命她明日好生思过,不必上值。”
“诺。”
小路子本来一脑袋官司,想着如何传达这个旨意,后来想想……这待在命妇院思过,又没提怎样思过,躺着思过也可以啊。他甚至觉得这是殿下找借口命梁大人歇息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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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蕴最先见到被小黄门押送回来的张馡,而后便听说梁竹音也受罚了,她焦急地放下手中的活计,急忙前来探望。
梁竹音知晓,若她屋内有人,传信之人是不会冒险敲门的。趁此机会她一心二用的思忖着,要策略地将今日探得的消息说出,若选择直接说出,那么韩延即刻便会有大幅动作,虽然这样会另萧绎棠抓住他的把柄,但是这一切若细心想来,太过于凑巧,岂不是会暴露她的身份。
“梁姐姐……”阿蕴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后,惊呼一声:“姐姐你额头好烫,我去禀报姑姑,请医婆为你诊治。”
梁竹音赶忙招手:“阿蕴,你回来……”她看着阿蕴的背影,沮丧地说道:“我想生病啊……我是真的想生病!”
小路子前来看到的便是医婆为梁竹音问诊的场面。
他稍微修饰了下萧绎棠的旨意,并未提到‘不想看见’等字眼,只是说殿下命她明日不用上值。
梁竹音对小路子千恩万谢后,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样,拖延一日便少一日在刀尖上行走,她是真的身心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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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竹音并未让萧绎棠失望,果然如他所料,两日后韩家开始有了动静。
卫恒一脸兴奋地回禀:“师兄,你果然料事如神。那韩家大郎君昨夜里去了致远斋,天亮时分才出来。据臣了解,这家商号的孟老板与汴京内最大的地下钱庄常有往来。”
萧绎棠面露嘲讽,接了卫恒的话继续说道:“想必那地下钱庄是韩家与姓孟的联手经营多年。此时风声鹤唳,韩家在短时间内必不会冒险继续投入,但若少了投资运转便会出现问题,此时若咱们取而代之,不仅掌握了韩家参与的证据,还将韩家尚未撤出的份子据为己有,这买卖不亏。”
卫恒不得不承认,同为师父门下的弟子,师兄自幼无论书经策论亦或是排兵布阵,科科皆是甲,好似一切皆难不倒他。
“师兄,你可是有了具体的法子?”
萧绎棠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只要你与孟颙的搭上线,即便让他韩家知晓代替他与孟颙合作的人是我,也无力回天了。届时需要借你外祖家的名头一用,自然不是白借。”
卫恒外祖家高氏乃是大齐数一数二的皇商,有名的富祥斋便是高家的产业,遍布大齐各个州郡。
“只要师兄有用得上的地方,祖父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卫恒虽然一时间想不明白萧绎棠意欲何为。但是却明白他的为人,断不会短了下面人的好处。
萧绎棠抬手制止,“此事皆私下里进行,你只需只会令表兄,你用他名头做一些事即可,这件事知晓之人越少越好。”他不放心地叮嘱卫恒。
突然听到一阵久违的脚步声,他循声望去,见是两日不见的梁竹音端着托盘缓步而来。她面色苍白且形容憔悴,大病一场后增添了些许羸弱之态。
作者有话要说:
小棠棠,亲妈很想提心你一句,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第10章 入怀
梁竹音将茶盏端起双手奉上,“请殿下用茶。”
萧绎棠扫了一眼见是枫露茶,并未接。
梁竹音见他不接,也不敢放下,两人就这般各自僵持着。
卫恒此时惶恐的不得了,他甚至有种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念头。
他见梁竹音的双臂颤抖着,引得那茶盏内的茶水漾起一阵阵涟漪,着实心中不忍,替她解围道:“师兄,你若不喜枫露茶,就赏给我罢。”
萧绎棠却笑得分外和暖,一语双关道:“放下吧,即便不爱喝,看着也有个意趣儿。”
他见梁竹音为卫恒奉茶,蹙眉下令:“你这便回去准备,我最多给你两日时间。”
卫恒幽怨地看了一眼那颜色周正的枫露茶,想着这两日要在平康坊的脂粉堆里混,也是喝不到好茶的,只得沮丧地请辞后离开了崇文殿。
萧绎棠这才扭头看向站在灯下的梁竹音,她的脸隐藏在莹莹烛火之外的暗影处,看上去是那般的晦涩不明。他慢慢向她走去,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她。只见她身着的碧色宫装,腰身那里不盈一握,整个人像是比刚入东宫时看上去清减了不少。
梁竹音见一双乌皮靴进入了她的视线,想到上次那突然拔簪的经历,强忍着惊慌默默跪了下去。
萧绎棠见她欲躲避锋芒,越发的勾起了想要逗弄她的心。
他垂眸看她,有种居高临下的盛气。见她发间又换了一枚金簪,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双手去扶她。
梁竹音惊慌之下迅速躲避,却在萧绎棠的钳制下无法动弹分毫,生生被他拽了起来。
慌乱中她迅速抬眸看向萧绎棠,见他的目光锁定在她右侧发簪的位置,急中生智主动拔下金簪,随着一头墨发倾泻而下,她颤声说了句:“殿下,臣自己来。”生怕他再去触碰她。
“谁让你动手的?”萧绎棠指着匆忙下跪的她,一字一句问道。
“起来。”
“……诺。”
兴许是病后初愈,梁竹音这一跪一起之间,人还未完全站起,眼前却是一眩,便向前栽去。
萧绎棠下意识伸手扶住她,一头乌黑沁着淡淡花香的长发也顺势拍打在他的脸上。
梁竹音收势不及,扑入他臂怀中,顿时面红耳赤,忙挣脱开后慌忙下跪,“臣失礼。”喘着气,一颗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
“你这是欲擒故纵,抬起头来。”萧绎棠慢慢收了手,试图从她的眸中找寻一丝蛛丝马迹,却被她那迅速下阖的长睫遮盖了一切。
梁竹音摇头辩解道:“我没有……”方才猝不及防地跌入萧绎棠怀中,竟然与恩人解救她时那般想象,意义却天差地别。一番对比之下使得她悲从中来,一颗颗豆大的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面颊不间断地落下。
萧绎棠见她呜咽着落泪,漠然说道:“你这副病恹恹的样子真令我厌烦,退下。”
梁竹音默默下拜,抽泣着说:“臣遵旨。”
她攥紧了手中的金簪,红着眼圈儿离开了。不管怎样,总算又挺过了一关,今晚恐怕又要抱着放有信笺的木盒才能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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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日,永熙帝在大朝会上,召见了入京述职的河东节度使魏綦。
因陇西兵败,魏綦亲率兵马平乱有功,永熙帝对其嘉奖了一番,下旨晚间在麟德殿设宴为他以及家眷接风。
魏綦与皇后互为姻亲关系,他的夫人陈氏与宣王的生母宁王妃皆为皇后的表妹。所以此次宫筵到更像是家宴,太子与宣王自然是要作陪的。
太子坐在永熙帝下首,他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与宣王推杯换盏,一幅兄友弟恭的景象呈现在众人面前。
永熙帝在与魏綦对饮一杯后,看了看峨冠博带,仪表堂堂的萧绎棠,顺带扫了一眼微胖身材,容色逊色许多的宣王萧绎桓,心里越发自豪起来。
他唤着魏綦的表字:“孟山,朕还未与你正式引见太子。”
“哎呀呀,臣自今日大殿之上便得见太子殿下的风姿,一直未有机会正式见礼。”魏綦起身走上前来,向萧绎棠拱手道。
萧绎棠自然要给足面子,起身虚扶笑道:“姨丈切莫如此见外。”
他向上首的永熙帝拱手致谢,“父皇,儿臣见姨丈前来,心中又激动又欢喜,以至于失了礼数,多谢父皇提醒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