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将此女送给我,那么我可以最终只收你五成。”孟颙志在必得,越想越不亏。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他上哪去找具有倾城之貌,且会临摹名帖的妙人儿去。
梁竹音猛然抬眸看向萧绎棠,倔强地不肯开口央求。
她明白对于萧绎棠来说,她只是一个下人,而且还是个样样皆不入他的眼的下人。想到继母私下里将母亲遗留给她的嫁妆拿去典当,足足当了七万两银子,要不是那家典当行是舅母的产业,她还被蒙在鼓里。舅母曾说,七万两银子可以买下一座农庄,可以在西市买下两家店铺,更何况叁拾万两。她自嘲地嘴角微扬,原来她也是有价值可言的。
如果她是萧绎棠,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同意。她也明白萧绎棠没有理由拒绝,所以她并没有开口央求,也是不想在已知的结果下,尊严还要拉出来受到一次凌迟,又何必作践自己。
她看向萧绎棠,他的眼中一派淡然甚至还有一丝玩味在内,想必是在打量着自己灰败隐忍的表情。她仓惶调转视线垂眸看向自己紧紧交握的双手,想起这段时日的境遇,老天爷像是和她开了一个玩笑,任凭她如何折腾,也逃不过悲催的命运。
卫恒忍无可忍,起身说道:“孟兄……”下一刻却因萧绎棠的动作惊呆地说不出话来。
梁竹音被萧绎棠一把拉至怀中,听得他那犹如清泉流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早已是我的枕边人,转赠给孟兄恐怕不妥罢。”
饶是她即便知晓这是萧绎棠的权宜之计,却依旧被他的行为羞恼的面红耳赤,只得借为他斟茶挣脱他的怀抱。
萧绎棠歪头看着她,伸出手在她面颊上一捏,“你去马车内等我,莫要睡着,仔细着凉。”
梁竹音胡乱行礼后,手忙脚乱地拉开直棂门抚着脸颊跑了出去。
“孤本《温泉铭》以及叁拾万两银子,若孟兄认可,这有现成纸笔,立即草拟契约。若不同意,那只能下次再寻合作机会了。”萧绎棠见梁竹音听话离开,心中像是突然轻松起来,就连谈判都有了精神。他算准了韩家撤出后,孟颙一时间也无人可选,开价叁拾万两银子是给他加价的空间,料定最终也不会超过四十万两。
孟颙方才看到他与妙人儿如此亲密,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虽然大齐民风开放,但是让他买一个非完璧之身的女郎,让出两成银子的确有些不甘。
“三成半,让那美人儿这两日前来‘雅集’为我誊抄一份完整的字帖。”
萧绎棠眸中的狠戾一闪而过,他不紧不慢地起身,淡淡回道:“三成,《温泉铭》孤本,这是高某的底线。”径直走向门口,不再给孟颙讨价还价的余地。
就在卫恒拉开直棂门的瞬间,孟颙只得说了句:“成交,我今晚就要看到《温泉铭》。”如今这大齐敢和他坐地开价之人,还真没几个,他已经很久没这样被胁迫过了,心中自然不爽,要求也苛刻起来。
“好,立字据。”萧绎棠看向卫恒,“你过会子陪同孟兄在此等待,吃喝一应记在我账上。”
卫恒连忙称是,亲自将字据写好供萧绎棠与孟颙签字。总算是将这桩买卖谈妥了。
*
梁竹音屈膝坐在车内,额头靠在手臂上。
方才之事细想起来越发令她羞恼。
现在细想起来萧绎棠不可能将她送人。他自称姓高,想必是不愿那人知晓他的身份,若将她送人,岂不是要时刻担心她会说出真相。除非,送人后再找机会将她迅速灭口。那人在探他的底细,他又何尝不是。
只是他为何多此一举带她前来,难道不怕她将今晚之事泄漏出去么……还是没将她送人,想让她承这份情?
她冷笑一声,像是明白了一切。
当初那人的也不知她会临摹字帖,萧绎棠这是用她作为谈判的筹码探得对方底牌,最后再拿出名帖谈定最后的价格。若……身份透明之人见此场景,必然会对他心生感激,继而知恩图报。
狐狸,他就是一只狐狸!
若萧绎棠今晚所用一石二鸟之计……她突然觉得周身冷寒,忆起方才她故作镇定毫不求饶的样子,简直懊恼死了。
“表哥,你放心,我会将一切办妥。”
帘外传来卫恒的声音和众人的脚步声。梁竹音立刻变为跻坐,并且开始酝酿情绪,瞬间眼眶中蓄满了泪。你会做戏,我也不输给你。
随着车帘一掀,萧绎棠扫了一眼泪痕满面的她坐在了软垫上。
马车徐徐跑动了起来。
梁竹音转向萧绎棠,举手加额叩拜下去,“臣多谢殿下不送之恩。”
场面话始终要说,并且她也想看看狐狸听到她的拜谢,是否会觉得有一丝尴尬。
谁知萧绎棠再一次刷新了她对毒舌之人的认知。
他挽了挽衣袖,慢吞吞继续说道:“我还要派人冒着风险暗杀你,代价太大,并不值得。”
第13章 庆生
梁竹音默默将这一切记在心里,依旧带着感激之意应和着:“殿下英明。”
“若孤真将你送人,你会怎样?”
“臣不会说出殿下的身份。自服侍殿下以来,臣屡次当差不周,殿下均网开一面,臣无以为报。”
梁竹音隐约有种不妙的感觉,他这是在试探,可他为何要试探……
“巧言令色。”萧绎棠阖目,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梁竹音能感觉出萧绎棠对她有很大的不满,这种不满体现在任何地方,尤其话里话外丝丝透着凉气儿,**味甚浓。如果他发现了她的另一重身份,还能留着她过年么?!
通过今日之事,她开始对萧绎棠有了新的认知。他非但不向外人眼中的那般毫无根基,并且安然享受着东朝之位,而是带着敏锐的洞察力,想要逐一揭开一切对他有利的阴谋,从中获利。
她忍不住觑了一眼萧绎棠如凝霜般俊逸的面容,拢在袖中的双手忍不住紧紧相握。
*
翌日,命妇院。
梁竹音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屋内,简单盥洗后倒在了床榻上。萧绎棠自回来的路上全程冷面,小路子又另有差事要做,她只得提起万分小心应付上夜,好在这一夜总算相安无事。
睡意朦胧中她听到有人敲门,吓得猛然坐起,细听之下知是阿蕴,这才放下心来。
“姐姐,今日是我生辰,姑姑命柳大娘整治一桌席面,傍晚时分邀请大家热闹一番。”阿蕴提裙向梁竹音温婉行礼,圆润的小脸儿上笑眼弯弯,笑时露出一排贝齿,煞是可爱。
梁竹音见她今日穿了一件俏红色交领襦裙,发间簪了一枚玉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今日她及笄。
她赶忙让阿蕴先坐下等她片刻,打开从家中带来的首饰盒,想了想拿出舅母当年所赠的翡翠葫芦簪插在了阿蕴发间。
“这枚簪子一直是我心爱之物,如今转送给你,希望你带着它一生福气满满,永无烦心之事。”
阿蕴见她拿出这枚簪子时便知价值不菲,忙伸手摘下,“姐姐,这簪子一看就是你心爱之物,我不能要。”
梁竹音握住了她的手,复又将发簪帮她戴好,“你若摘下来,便是与我不亲厚。”
阿蕴见她抿着嘴如此执着,只得感激地起身福了福,“多谢姐姐赠物,来时我已经和小路子说了,晚间他替你当值。”她看了看床榻上摊开的被褥,知晓她昨晚定是上夜了,抱歉地挠了挠头:“我打扰姐姐补眠了,我先走了,下午我再来接姐姐。”说罢提裙跑了出去。
梁竹音无奈地笑笑,想了想她宁愿去参加生辰宴,也不愿在那只狐狸面前晃悠。既然阿蕴帮她告了假,那便最好不过。
到了傍晚,阿蕴果然亲自来请她,见她依旧一身万年不换的宫装撇了撇嘴:“我整日里看腻了这身宫装,今日是我的好日子,你就不能换一件别的穿么?”
梁竹音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今日是你这个寿星的好日子,做什么非让我换装。”
“今日我是寿星,所以我说了算。”阿蕴拉着她走到了箱笼前,命她挑拣了一件樱粉色的春锦长衣,搭配月白色海棠裙。
然后又将她按坐在妆凳上不满的念叨着:“整日里都是双环髻,毫无新意。”熟练地散开了梁竹音一头乌黑的长发,为她梳了一个随云髻,在发髻顶端簪上一枚流苏坠饰,这才满意地顺手为她点上花钿,涂抹口脂。
梁竹音知晓反抗是无用的,只得由着她摆弄。
阿蕴装扮完毕后看着淡妆之下的梁竹音,羡慕地说道:“姐姐,你真的好美呀。我要是男人,一定要把你娶回家去。”
梁竹音乜了她一眼,“又浑说,你是寿星不能晚到,快走罢。”拉着她走至正堂前的院中时,见众人已然开始布置起来。
她顺着酒香一眼望去,只见长条桌几拼成一个长方形,上面摆上了酒瓮与茶瓮,还有各式果子,炙羊肉一些平日里不曾吃到的菜式。
她见司膳郑盈端着一盘七宝五珍烩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将手中的银盘在阿蕴眼前晃悠了两下,“寿星果然还是和竹音最要好,这亲自去邀请,我们可是要吃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