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青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挠鬓角,“那一日我同步帅大人说的话,您也别放在心上,标下一点儿都不生您的气。您虽然凶巴巴的,可从来没亏待过标下,没有您,标下就没有如今自由自在的日子!”
眼前的人有些感恩地抿了抿嘴,眼睫低垂,令她有些楚楚的韵致。
说不清楚是胸口的伤口疼,还是心口隐隐作痛,辛长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着从前,强权如他,可青陆插科打诨的,将各种刁难化解,或许正是这一点,使她牢牢地住进了自己的心。
“郑小旗,你总是这么想得开么?”他有些惶惑,问的踟蹰。
眼前的小人儿笑眼弯弯,那颗小虎牙雪白莹润,支棱了出来。
“遇上这么多事儿,若是想不开,早就寻死去了。”她依旧在笑,可眉眼间隐约可见忧色,“标下八岁头上挨了一棍子,把前事都忘了,只知道,从那一日开始,便要靠自己努力地活下去,找到我的来处。”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收起了小虎牙,“毕竟,没娘的孩子没人疼,任性给谁看呢?”
辛长星从来没听她说过八岁时候的事儿,心口突突地疼,眼睛也有些湿润。
“……本将军陪你找,总是会找到的。”
大将军难得温情,青陆有点儿感念他待她的真诚,想着昨夜他为自己挡刀那一刻,也有些动容,昨夜大将军踉跄在地,有些体力不支的样子,她心里着实跳的厉害,他可是她的金主呐,一晚上一根小黄鱼的大富翁,若是真为她死了,也太可惜了吧?
“您能起身吗?咱们回城去。”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得到了大将军的点头同意,便搀了他的手,艰难地将他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手肘下是青陆温热馨香的脖颈,毛茸茸的脑袋拱在他的臂弯,心中一阵旖旎上浮,大将军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伤口算什么,再来几刀都挨得住。
侧方有些动静,远远儿地窦云的脑袋在树后面探出来,想要上前相帮的意思,辛长星眼风如刀,嗖嗖地杀过去,窦云吓的一缩脑袋,招呼后头的人隐身。
将大将军扶到了大路上,便见彭炊子赶了架马车正躺着睡觉,潘春拧着帕子等的焦急,窦云领着一对护卫百无聊赖地躺在路边打盹。
青陆愕着双目,呆愣着看了大将军一眼。
大将军面上保持着丛然坦然的神情,被窦云等人接了过去。
哼,早知道护卫赶了过来,还叫她扛着他一路扛过来,这不是欺负人嘛?
恨恨地跳上了车,青陆忽的想起一事,在马车上探出头,向着大将军问了一句:“您平生最得意之事是什么呀?”
辛长星脚下一顿,略略回转了身子。
日光初盛,透过层叠的青叶,在他的侧脸洒下斑驳的金芒,映出他惊心动魄的白净清俊来。
“我平生最得意之事,”他的声音清冽,眼眸像是有星子耀动,“是有幸结识了平生挚爱。”
说罢,大将军背转了身,青白纤长的手扬了一扬。
“无需感动,本将军向来坦诚。”土土
大将军背影如风,上了窦云为他准备的马车,一路先去往医馆。
便有陈诚等人围簇在了青陆的马车前,问了一声安,“大将军需去医馆医伤,命卑职陪着您往大悲禅院去,将军伤势无碍即刻来寻您。”
青陆哦了一声,想着昨夜那火,到底有点儿记挂那位眼神殷切的夫人,心中牵动,便吩咐着彭炊子往禅寺而去。
这一厢,大将军一路往那医馆而去,天津有名的外科圣手常大夫为大将军看伤,只一眼便一叠声地叫他躺下。
“您这伤口离心口只差半寸,”常逸见这位将军疲累地闭上了双眼,便忙着洒上麻醉散,再拿纱布仔细清理伤口周遭,“您也是心大,晚来半刻,命都要丢掉了。”
辛长星嗯了一声,示意他放心大胆地操作,窦云在一旁观察着大将军的神色,见他只是闭目养神,便在将军耳侧轻声回禀。
“同郑小旗毗邻而居的那位夫人,是打南方而来,其护卫、车马与仆妇皆无徽记,或许是前来禅寺还愿的贵夫人吧,”窦云仔细回禀昨夜勘察而来的信息,“至于昨夜那黑衣人,卑职无能,虽拿住了他,可却一时不察,叫他吞毒自尽,目下一无所获。”
辛长星已从那枚梅花镖上,得知了吴王麾下梅花卫的信息,此时听到了窦云的回禀,倒也能理解。
窦云见大将军面上并没有愠怒的意思,附在将军耳边,轻声回禀,“那黑衣人虽无所获,可昨夜卑职在禅寺左近的云头山,瞧见了长公主府的长史孟宗致。”
心头如擂鼓,辛长星嚯然睁开了双目,寒光尽显。
“窦云,”他的脑中灵光一现,似乎从前那些千头万绪被理出来一根,他慢慢地回想着,“那一日你曾回禀,那假冒雪团儿之人暂居明感寺,母亲前去礼佛,还同她闲话了几句。”
窦云称是,低言,“因涉及殿下,卑职不敢置喙,长公主在此地有别业,或许前来消暑也未可知。”
辛长星默然不语,脑中的线团又缠绕在了一起,理不清楚,明感寺同大北禅寺究竟同母亲有什么联系,他一时想不分明,目下只能肯定一件事。
母亲或许是来追踪他的行迹?
昨日返京,他同父亲一起上朝述职,之后便返回武定侯府,母亲从长公主府匆匆赶来,第一面就是兴师问罪,问他为何不先来长公主府问安,言语中夹杂着责备同谩骂,他默然听完,拂袖而去,或许是因着这个原因,母亲才追到了天津?
他出生时,母亲同父亲的关系尚可,可惜母亲的性子太过跋扈,随意打杀奴婢,甚至打骂朝臣,便同父亲失和,独自居住长公主府。
辛长星十四岁从军,在此之前也常年在外求学,同母亲虽不亲近,可孩儿依恋母亲,乃是天性,可每一次的试图亲近,都被母亲的严苛责骂以及颐指气使逼退。
他闭目,脑海中试图将这些千头万绪理出来,只是因着麻醉散的缘故,渐渐地睡了过去。
陈诚等人在后护卫,青陆在马车里打盹,潘春拿着帕子为她擦拭面上的血迹,“您方才一出来,可叫奴婢吓了一跳,还以为您受伤了呢,女儿家的脸面最重要,划伤了多难看啊。”
潘春因写了投靠文书,故而此刻已然自称了奴婢,“您生的这样好,若是改了女装,该多好看呐?”
青陆打着盹儿,在潘春的絮叨声里睡了一时,再睁眼时,马车已然驶在了大北禅寺的山道上,因要拿回自己的小布包,再来去探望那一位夫人,故而这大北禅寺是一定要回的。
彭炊子在前头赶车,忽的马儿便嘶鸣了一声,急促地停住了。
青陆在车上差点没翻一个跟头,吓了一大跳,掀了帘子便往看,一句师父怎么了说了一半儿,便看着外头的景象怔住了。
那高高的山门前,略略泛黄的树影山荫下,自山路一路往上,两侧皆有带刀侍卫扶刀而立,各个端得是精兵强将的模样,而那山门前,衣着华美的仆妇分列两旁,正中有名内侍模样的白净男儿高举着巨大的罗绢伞,那伞下凉荫里,一把华美的椅上,坐着一位仪态万方的贵妇。
远远地看去,那贵妇的面目瞧着不仔细,周身的气度却超然,像是仙女儿似得被簇拥着,青陆哪里见过这样气派的贵妇,不禁有点儿艳羡:“……若是能在这贵夫人身边儿当差,一定不缺花用。”
正这么想着,却见急吼吼地冲上来一队侍卫,拿着刀拦在了马车前,其中一人高叫着:“郑青陆,下来?”
青陆乍被点名,吓了一大跳,再见这些护卫们面无表情、来势汹汹,登时觉得不妙,彭炊子赔着笑脸跳下马车,道,“官爷,这是有什么事儿?”
那被问的官爷抬起来便是一脚,踹在彭炊子的心口,彭炊子人老体弱,冷不防中了这一脚,半躺在地上吐了一口血,说不出话来。
青陆胸中怒火燃起,跳下马车,将师父扶了起来,质问道:“官爷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打杀人,这是什么道理?我就是郑青陆,有事儿冲我来。”
那些护卫见这漂亮小子自报了家门,不由分说,架起了青陆的胳膊,一路拖拽着往山门前去了,身后陈诚领着护卫冲了上去,却冲到了那贵妇身前时,犹豫了半晌,单膝行礼:“卑职拜见长公主殿下。”
青陆头被摁着,跪在了长公主的面前,听到陈诚等人口中尊称,心里一咯噔。
长公主殿下?有些耳熟的样子,也不知从前在哪里听说过,为何要找自己的麻烦?莫非以为自己是这大北禅寺的纵火犯?
她正自思量,却听那上方传来冷冷一声,“把头抬起来。”
一名护卫掐住了青陆的下巴,使劲儿把她的脸抬起来,朝向了长公主。
长公主是一张容长脸,是个极为嚣艳的长相,一双眸子冷戾,眼梢却有了些许皱纹。
大约是因着脾性古怪尖刻的缘故,面相便有些凶狠了。
冷戾的视线在青陆的面上盘旋,由眉眼至鼻梁下巴,再到肩颈,长公主越看越惊心,越看越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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