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关外话。
容璟视线从书本上离开,不由望着前方出神,他曾去过关外带兵,对当地的风土民情十分熟悉,不料宋朝夕竟然会哼关外的民歌小调,但她声音带着南方特有的尾音,唱出来软软糯糯,听着像是在撒娇,使得本该粗放的民歌细腻柔婉,是截然不同的风味。婉转柔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这小楼修建的早,本就不隔音,他耳力又好,她们几人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一曲结束,冬儿听愣了,和青竹一起鼓掌,“大小姐!!你好厉害哦!!唱得真好!!”
宋朝夕对这两个会拍马屁的丫头满意的不行,她眼睫湿润,眯着眼红唇微勾,“那是当然!你们可知道你们小姐有个很响亮的外号。”
青竹一愣,眨眨眼问:“什么外号?”
宋朝夕笑着:“净房歌姬!”四表哥起的,说她如厕洗澡都爱唱歌,这个外号名副其实。
冬儿忙不迭鼓掌,圆圆的小脸蛋上满是真诚,“好特别的外号哦!不愧是我们大小姐!”
宋朝夕挥挥手,“低调,低调!”
隔壁,倚靠在床上的男人,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31章
青竹给她擦干头发,冬儿替她通了发,又擦上玫瑰花水,净房歌姬的表演就算结束了。
宋朝夕心情不错,进了房间时提醒自己要端庄,便穿着板正的中衣,一板一眼地爬上床。
板正的国公夫人对自己这番表现十分满意。
她刚坐下,丫鬟便送来一杯润喉的蜂蜜水,朝夕微微愣住,这可不是她吩咐的,不是她那就是容璟了,只是容璟怎么知道她嗓子有点哑。瞥了眼坐在边上看书的男人,奈何她神色疏淡,头也不抬,倒显得她有些大惊小怪了。
宋朝夕既然说了容璟需要泡药澡,总不能是随便说说,她一早起来便写了药方给小厮抓药,国公府的下人办事都很利索,半个时辰的功夫,小厮就把宋朝夕要的药材送来了,宋朝夕找出一块素罗,缝制成方块的小包,将药材放进去。
药材在水中化开后,气味很浓,她搅动着水,将药材搅拌得更均匀些,便去了房中。
“国公爷。”
容璟正坐在床上看书,闻言漫不经心地看向她,他好像一直神色淡淡,喜怒不明,让人不好琢磨,还好宋朝夕这人不爱琢磨别人的性子,她神色如常,“国公爷,我放好了水,您需得泡一泡药浴,这对您的身子有好处。”
“我身子无碍。”
哦,又是一个不配合的病患呢,宋朝夕差点白眼翻上天,“您无不无碍难不成您比我更清楚?这是医嘱,大夫说的话您都不听,想必国公爷是看不上我这个不出名的小大夫了,既然如此,不如就请宫中的太医来照顾您,想必那些太医很乐意给您开一些强身健体的药,届时您不用泡澡,只需要每日按时煎服,吃个数月就行了。”
“……”容璟有些无奈,他恐怕有些说不过她。
他就说了一句,她已经有这么多句等着他了。
梁十一进来协助他进浴桶里,过了会,宋朝夕给梁十一使了个眼色,梁十一一愣,眨眨眼表示自己看不懂。这人是木头脑袋吧?宋朝夕直叹气,“你出去吧!”
梁十一心里倒吸一口气,她竟然想硬来?国公爷身子虚弱,哪受得住狐狸精一样的夫人哦。
宋朝夕见他磨磨蹭蹭,在等容璟的指示,也懒得再多说了,她从药箱里取出针包,直勾勾盯着容璟。
容璟眉心直跳,“你不出去?”
宋朝夕说的理所当然,“这药浴需配合针灸,国公爷打仗多年,身上必然有一些陈年旧伤,关节或许也有磨损,针灸可以帮国公爷缓解陈年伤痛,国公爷放轻松就是。”
倒不是不能放轻松,事实上也没什么不适的,只是他们这种关系,坦诚相见,到底觉得别扭。
宋朝夕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好似故意要看他为难。
这模样怎么看都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
容璟神色一丝变化都无,只淡淡地伸手去解领口的纽扣。他双手细长,哪怕是脱衣服这一简单动作都透着难言的矜贵,这京城不乏王族世家,好比永春侯府也算是京城的老姓世家了,只是永春侯府之流的后人中,纵然是最出色的宋踪明也没有明显的贵族气质,容璟这种一看便是打小浸润出来的。
他缓缓脱了上衣,赤着上身坐在浴桶内,宋朝夕从前觉得他不算健壮,如今见了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他肩膀宽阔,猿臂蜂腰,身上肌肉紧致匀称,每一寸肌肉线条都彰显着蓄积的力道。
他后背上原本有许多交错的疤痕,刀伤剑伤遍布,只是因为吃了仙草的关系,如今已经淡不可见了,宋朝夕可以想象从前他后背的狰狞,也终于明白他战神的名号不是白来的。他身上的每处疤痕都是见证。
再往下便是他的腰,容璟的腰衬得上是细了,细腰长腿,穿衣服时尤为明显。
宋朝夕忽而意识到她看了他的身子,国公爷的身子很有看头,但凡是女子见了难免是要打量一番的,众人都说她男装好看,实则她的男装扮相比起容璟来还是差得远,若不是他年岁大一些,又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一般人不敢妄加议论,否则比长相还真没别人什么事。
宋朝夕下针极快,没一会就把容璟戳成刺猬了,“好了,泡半个时辰,天气炎热,泡澡或许会难熬一些,就请国公爷稍稍忍耐一番。”
容璟手臂搭在浴桶上,阖眼淡淡地应了一声。
宋朝夕才不要守着他,她又不是傻子,如今天气炎热,这么热的天泡澡最是难受了,她以前夏天也被姑母押着泡过,个中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
浴桶中热气很足,屋里都被熏热了,宋朝夕逃似的出了门,冲外面嚷嚷:“青竹,快拿点冰块来降降暑。”
他这般热,她好歹也该收敛些,竟然让人拿冰块来舒坦。容璟有些漫不经心地想,以她这种没义气的性子,只怕上了战场会第一个逃跑。
宋朝夕抱着冰桶,才舒坦了不少,过了会她觉得太冷了,又去隔壁屋里蹭点热气。容璟依旧闭着眼,不动如山地坐着,她愣了一下,伸手晃了晃他的胳膊。
“国公爷!”
容璟猛地睁开眼,把宋朝夕吓得一哆嗦,差点以为他要拿刀来砍她了。
“怎么?”
宋朝夕顿时松了口气,“我以为你热晕过去了,真要那样我可就罪过了。”
容璟低垂着眼帘,沉声说:“我没那么娇弱。”
“是是是,您哪有那么娇弱?是我不好还不行吗?我干嘛跟一个刚醒的病人多费口舌?他说他无碍,那便是无碍;他说他不娇弱,那便是不娇弱,我还说那么多干嘛呢?您是病人,您高兴就好。”
容璟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她的嘴皮子可不是一般厉害。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容璟很平静地泡完了药澡,结束后他又听医嘱,重新躺回床上,宋朝夕很佩服他的定力,这么热的天亏他还能泡下去,也难怪人家能当将军,能征战沙场,能建功报国。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一起睡了几日了。
容璟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虽然宋朝夕想让他躺在床上多待几天,但他自认身体没问题,想下床走走,昏迷刚醒的人,纵然脉象平和,到底许久不曾走路,走起路来比一般人要缓慢一些,宋朝夕跟在他后面,咳了一声:“国公爷,要么我扶您?”
宋朝夕其实就是客气一下,谁曾想他竟然没拒绝,她只能上去扶住他,站到他身边才发现容璟比她高大半个头,站起来时也比躺着气势更强些。
容璟穿一身圆领锦袍,宽大的袖子和裙摆衬得人有几分出尘,宋朝夕起初没注意,后来听到哒哒的声响才看向他的脚。他竟然没穿皂靴,而是穿一双深褐色木屐,走动时木屐若隐若现,若是不听声音是很难发觉的,宋朝夕心情复杂,堂堂国公爷应该打扮得板板正正才对,她也以为他是那种板正的人,谁曾想他竟有如此不羁的一面,真让人开眼界了。
容璟走到水廊尽头的八角亭中,遥望湖对岸,宋朝夕垂手站在他边上,莫名觉得自己像伺候人的小太监,容璟就是她主子!
她看了一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容璟没有回头,但他发现她没什么耐性,还没站多久就嫌无聊了,有小鱼钻出水面,宋朝夕每晚听到鱼虾跳来跳去,不由道:“这里的鱼,好钓吗?”
“你想钓鱼?”他有些怀疑,钓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恐怕没有这样的耐性。
宋朝夕勾唇,“闲着也是闲着,我还挺会钓鱼的。”
他显然不相信,让梁十一去取了钓具来。
容璟的钓竿不是一般材质的,握在手里有种冰凉的触感,她怕晒,就窝在八角亭里。把鱼竿甩下去时,青竹和冬儿送来了泡茶的器具,这俩丫头泡茶的功夫很一般,容璟便打发了她们,不要她们伺候。
俩人赶紧跑到宋朝夕边上,冬儿奇怪道:“大小姐,你还钓鱼呢?要不要我让人买一筐鱼放在桶里让你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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