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家表弟,户部员外郎,赈灾的事,也该他们管。”
“哦。”
难怪,三皇子一派。
着实忙了大半日,姜瓷回城后洗漱压惊,问了岑卿顾家的事眼下如何。
顾允明大约所有聪明才智都用在了对付卫戍上,先前杜鹃才被送去青楼,转头就把人赎回去,仔细审了卫家事,瞧着几分娇妍姿态舍不下手,便纳了房,但到底府中姬妾众多,新鲜个几日抛到脑后,杜鹃恨卫戍夫妻,又为争宠,便说还有个相熟的小姐妹在卫家,能为顾允明办事。
顾允明大喜,抬她做了姨娘,在顾家颇为风光了几日,穿金戴银的去见了石榴。
但终究事没成,顾允明又得了董泠儿这新宠,杜鹃再度失宠,院子冷清,昨夜叫人掳走都没人知晓,今日一早听闻姜瓷在东城门外设了粥棚大出风光,气不可遏,忽然一道冷箭射到椅子上,吓出一身冷汗。
待喝命叫人去查,好容易平复下,取了箭来看,上头绑着的纸展开,顾正松一一给他念后,顾允明捂着如今还生疼的屁股骂道:
“老子就要弄死他怎的?”
顾正松无语,想着如今到底还寄人篱下,少不得点拨道:
“堂叔,太上皇正用卫戍的当口,您却要毒死他……”
“怎么?”
顾允明怒睁着眼,好半晌才明白过来,脸色一变,冷汗便流了下来。
“怎,怎么办?”
怎么办?
没办法!
顾正松摇头。
人在卫府,除非能抢回来,不然以卫家那些人的本事,总会捅到太上皇那闹大,如今太上皇已显露对顾允明的厌弃,若再加这一笔……
顾允明就倒了。
顾正松看着供状背面的字,忽然喜道:
“他们就是要银子!”
“多少?”
“三万两。”
“怎么不去抢?前番才从老子这坑走一万两,还连累老子挨了打,如今……”
但他却不敢说不给。
咬着牙忍着肉疼:
“你给他们回个信儿,谈谈价钱!”
顾正松心口一阵生疼,就没见过这种事还要讨价还价。
“那,那我去商量商量。”
“快去快去!”
顾正松涎着脸往卫府去,到底有几分聪明,打听了卫宅如今管事的,只求见岑卿。岑卿出了门外,顾正松忙上前,小心试探几句,岑卿倒不遮掩,顾正松大喜,吭哧说了能否回寰。
第七十章
没曾想岑卿也爽快, 一挥手道:
“最少两万八,若不依从,也不必再来了, 某这便回了, 咱们就进宫……”
“是是是,小人这就回去复命!”
顾正松擦汗, 忙不迭又回去, 顾允明气的恼恨,叫人去备银子,转头想姜瓷在外出风头,他却出钱, 牙根都在发痒。顾正松却真正灰心丧气。想当初才知道京中有这么位堂叔时,是如何欣喜若狂,也确然帮着调任于水县, 但在陶县令的事一坏,他果断辞官入京,曾经多庆幸自己做了正确选择,如今就有多后悔。
然而待回到自己的小院子, 看顾铜阴郁着一张脸坐在院子里, 一个女人揉肩捏背轻声笑语的宽慰, 顾正松就觉着一股气直冲上头。
“滚进去!”
那女人愣了愣, 悻悻的进屋了,顾铜略有畏惧, 站起来, 但一脸的欲求不满叫顾正松更气不打一处来,扬手要打,方氏忽的跑过来, 一把拦住。
“老爷,铜儿近来不舒心的很,你倒心疼心疼他……”
“心疼?”
顾正松大怒:
“自小到大,哪一样事没满足他?何时不疼他?他从小聪明读书进益,可如今你看看他成了什么样子?这是因灾科考延了两月,倘或没有,就他如今这样能否中第?”
顾铜不服气顶嘴:
“有叔爷在,如何能不中?爹当真多心了……”
话没说完,顾正松一巴掌掴在他脸上,打的一个趔趄,顾正松气的手抖,却到底碍着还在顾允明府上,压着声儿嘶吼:
“你叔爷?再过些时日,他自己能不能保住自己都说不准了!你也日日在京,你便瞧不出如今风向转变?”
说着见顾铜屋里两个女人探头,顿时又恨:
“你当初缠着王玉瑶,人家不拿正眼看你,你赌气要娶姜瓷,我和你娘也答应了,你说不办婚书先拖着,等有了好的再撵走她,我也听你的。后来你休了姜瓷又娶王玉瑶……”
顾正松眼皮子直抽抽:
“谁都知道她不好,暗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死了哥哥勾搭弟弟,连着克死兄弟两个!怎么劝你也不听,偏要娶回来!好好,我都依你,回头闹出那么大事,我顾家脸面都丢进了,你又听着姜莹撺掇把她从妻变妾,再娶姜莹!顾铜!你老子活了四十年也没见过哪个一年娶三个媳妇的!”
顾正松吼着,气喘吁吁,顾铜捂着脸委屈:
“还不是怨姜瓷……”
“怨谁?是她叫你休她的?啊?你倘或有些脸,也做不出去抢人的事!叫人家下人打一顿,这是卫戍不在京,倘或他在,你想着你如今还有命?”
顾铜满脸通红,愈发恼恨。
“那卫戍还不是捡了我不要的!我撵走姜瓷他才能得!”
“是啊,不是你把人撵走的么。”
顾正松也实在气不动了,摆着手:
“罢了,有我一日,你且混闹一日。等爹娘百年之后,你便想想你该如何吧。就这些家底,你屋里一个姜莹一个王玉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也没有一个能叫你没有后顾之忧的奔前程。”
顾铜仍旧梗着脖子,顾正松摇头叹气的进屋,进退两难。顾铜也赌气回了屋子,姜莹和王玉瑶惯来不和,东西两屋住着,这会儿谁也不敢触他霉头。倒是顾铜想了想,转头往姜莹屋里去了。
到底亲姐妹,该叫姜莹去找找姜瓷才是。
而此刻漭山脚下,卫戍看着郁郁葱葱深不可测的漭山,嘴里叼着一根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少顷一个黑衣人落在他身边,他才问道:
“探好路了?”
“依着谢澜所指,已然探好。”
卫戍勾起一边嘴唇邪笑,摆了摆手,那人隐入草丛不见,卫戍打了一个响指,几个黄雀卫走到近前。
“日子不短了,再拖下去,怕是卫将军父子支撑不住了。传令下去,今夜丑时二刻,依着先前分派,进山!”
而这时候,姜瓷正听岑卿回禀近日府中庶务,卫戎从外进来。
“客栈里那两个女人窝不住了,四处打探卫府。”
“嗯,打从把她们送进客栈,我再没露过头,是该急一急。”
岑卿说完最后一项合起账册笑道:
“她打听卫府想见夫人,瞧着合情合理,但离开客栈这一路上,就不知多少机会可以传递消息了。”
姜瓷笑了笑没言语,付姑姑□□兰春寒抬了几匹绸子进来,姜瓷想给卫戍做一身绸衣,等夏天穿着凉快又吸汗,便起来拣选花色,岑卿也探头翻捡出主意。
他们仿佛都已遗忘了孔府里安置的那些女人。
傍晚时翠芽便带着阿尧找到卫府,前院的下人将她们送到垂花门,门里的婆子接了她们带去夙风居,翠芽一路眼含惊叹,及至见了姜瓷,竟生出几分畏惧,噗通就跪下了。
“我,我,奴婢……”
“这是怎么说?”
姜瓷笑了,翠芽忙拽着阿尧跪下,才慌慌张张说道:
“奴婢在山寨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儿,旁的我也做不来。要,要是没您照应,咱们离了此处照样活不下去,夫人行行好,便收留咱们为奴吧,好歹救咱们一条性命!”
姜瓷笑容渐淡,眼神锐利,翠芽胆怯的低头。
“这几日你怕也知道了,卫将军去漭山剿匪了,作为他的家眷,我却在此时收留两个从前漭山上的女人……”
“不不不,咱们不说谁也不知道,咱们是跟着灾民来的,您的善心如今阖京谁不知晓?收留两个灾民不会叫人生疑的!”
“你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姜瓷仍旧笑着,翠芽喜道:
“我能干活!我很勤快!她,她……”
她拽一把阿尧:
“我把自己口粮分一半给她!”
姜瓷看着翠芽,恍然有几分熟悉,像极了当初的自己。心下怅然,她叹了口气:
“我卫府还是能养活个把人的。但如今我也不能就收了你们,权且先瞧着,你们暂且先留下吧。”
“谢!谢夫人!”
翠芽喜不自胜,拉着阿尧不住磕头,姜瓷摆手,春兰上前拉起她二人,带着往西边的下人院子去了。
隔日姜瓷又去城外看了粥棚,已然少了许多人,看来官府收容灾民处想来不错。
“皇城脚下,圣人眼皮子瞧着,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上头掏摸?”
岑卿嗤笑,此番事了,怕是又要生一番事端。
这些姜瓷就管不得了了,她只想过好小日子,守着好好儿的卫戍,有本事的时候,帮衬帮衬那些过不去的人。好比当初自己难的时候,多想有人拉一把。
叹了口气,才要转头回去,就见身后的茶寮里坐着个男人,一身贵气格格不入,吓得小二瑟瑟发抖躲在角落,姜瓷便笑了,上前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