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瓷看着他:
“卫戍,我只是想要告诉你,等你遇上你喜欢的人时,也会这样。姑母说你重情,那你为了喜欢的人,或许会恨我碍着你们……”
“我不会那样!”
卫戍变脸,姜瓷愣了一下,极快明白过来他想起了卫将军和许夫人的事,连忙补救:
“不会,你不会那样。但是……”
她不知道怎样说,卫戍已呼吸粗重再度重申。
“我不会!”
许夫人和卫将军的事是他永远也无法释怀的心病。他难以想象有朝一日他会为了其他女人也将姜瓷逼到那种境地。
“那你就会很痛苦。”
“再痛苦也不会抛下你。姜瓷,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我们如今是夫妻,有婚书为证,不必再说真假。我求娶你时就承诺给你三年时间,这三年我不碰你,是给你一条后路。但三年后若你没有可以依托终身之人,我也不会放你走。天下之大,是你一个弱女子难以独自走过的艰险。你说我是好人,你也是好人。那么多不相干的人我都可以救下来护着,为什么你不可以?”
见姜瓷没有妥协的意思,卫戍伸手拉开衣襟:
“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做夫妻……”
“卫戍!”
姜瓷惊跳避开,卫戍却因动作太猛扯到伤口,他只是皱眉露出些微痛苦之色,姜瓷立刻又紧张上前。
“哪里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卫戍看着她,看着看着笑了。
“姜瓷,知道为什么卫家龙潭虎穴,我还是想娶你了吗?”
姜瓷呆傻傻看他。
“人生来会追逐温暖,在于水县与其说我收留你,不如说你恩赏了我一个月。院子里有饭菜的香味,有晾晒的衣服,有一个女人为我忙里忙外,为我尽心,为我担忧,维护我,并且,只为我一个人。”
“这里不是也很好么……”
“好么?对,他们都很好,可是……没有家的感觉。”
卫戍指着黑黢黢的院子:
“我永远只是一个人。”
“那是因为你拒绝。”
不是他吩咐,夙风居怎么会少有下人进来侍奉。
“对,可我没有拒绝你,不是么?”
姜瓷说不出话了,确实,卫戍确实待她不同。
“姜瓷,公平些。你受过情伤,轻易不会再动心,但为什么要求我喜欢你,你才会安心做卫夫人?何况这些于你有利,是该你去求,而不是我求你。你从前不会这样矫情。”
姜瓷语结,咬牙反击:
“我陪你出生入死,还不许我矫情一把?”
卫戍点头笑:
“好,可以,可以矫情这一把。”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兴奋道:
“瞧,咱们还出生入死过!”
姜瓷恼羞成怒,赌气钻进暖阁。卫戍没有追来奚落,倒是琴声再起,时而悠扬,时而激昂如同战场。
姜瓷在琴声中睡着,第二天被嘈杂惊醒。
石榴送洗漱热水来,卫戍已不在屋里。
“公子去后头静心居了,夫人的东西镖局送来了,公子将静心居辟出一半给夫人做私库。”
静心居是库房,卫府前院待客,后院这六处院子,主院落夙风居假夫妻居住,西边两处院落是厨房下人房等处,东边两处院落是客院。
姜瓷洗漱出门,就见镖局人和卫府两个小厮正搬东西。卫戍照单接收,为她分门别类摆了几间屋子,虽每间屋都只放了角落,姜瓷难掩激动。她从没想过会有身家,当初偷着藏着攒了三两私房她都已觉得自己富有。
“将来,我把这里都给你填满。”
姜瓷已高兴的说不出话,她轻易满足,卫戍看着她笑脸,竟也生出满足之感。
待收好库,卫戍带姜瓷逛盛京,因他伤势未愈姜瓷不许他多走动,只在品味居吃了早饭,卫戍捡紧要的先往布庄首饰铺,只选盛京最好的地方去。姜瓷不懂挑选,俱是卫戍来选。里里外外,连小衣都挑好布料,大毛衣裳跟斗篷也制了下来,竟做了将近二十套,临去时姜瓷听到有人小声议论。
“那是谁?卫戍新宠?卫戍可从没对女人这样用心过,这个可见时日要长些了。倒不知是哪家姑娘。”
“哎呦,这不孝纨绔打肿脸充胖子!这姑娘瞧着就不像官宦世家贵女,指不定什么不干净路子来的。倒是可怜梁夫人外甥女董泠儿,春天时闹的不可开交,卫戍毁人清白,如今还不肯娶过门呢!”
“是不是谈不拢嫁妆?听说卫戍穷困,他娘陪嫁少得可怜,他小小年岁就被赶出将军府了……”
话越来越不堪,姜瓷头一回感受盛京对卫戍的恶意,卫戍耳聪目明,她不信没听到,但卫戍神色如常带她出去,去了隔一道街上的首饰铺。
卫戍豪掷为姜瓷添置,午时才回。姜瓷午饭做好回到夙风,就见偏厅里坐着个嘤嘤哭泣的姑娘。粉裙娇嫩眉目如画,梨花带雨格外惹人爱怜。
姜瓷愣在门外,卫戍在屋中遥遥一眼看她,面容冷峻。
第十五章
董泠儿见卫戍不为所动,忽然哀泣一声朝着卫戍倒去,卫戍躲避,本是轻易的,但如今却因有伤在身竟一时没避开,董泠儿撞在他身上,恰巧胸口处,卫戍触痛,眉眼揪做一团,姜瓷立时大怒,疾步入内一把揪开董泠儿,护在卫戍身前。
“你是谁?”
姜瓷的戒备在董泠儿看来显然是另一种意思。
“你是谁?我同表哥说话,你……”
董泠儿一眼便猜出姜瓷就是街上传扬的卫戍新宠,但她不在乎。有将军府做后盾,有外头那些传闻,卫戍早晚低头,必须娶她。
卫戍已疼的脸色发白,姜瓷扬声唤高叔叫他送客,高叔与阿肆一同进来,董泠儿却也带了婢女护卫,两厢对峙,姜瓷竟不占上风。
“高叔,送卫戍回房。”
姜瓷生怒,卫戍走后,她还没开口,董泠儿一扫方才柔弱,冷冷的笑:
“得了,别故作姿态了。表哥纵是一时新鲜宠爱你,也有丢开手的时候。我必是要做卫少夫人的,况且我和表哥已有夫妻之实,姨丈为了我,哪怕杀了他也会逼他娶我的。”
“滚。”
总算知道她是谁了,姜瓷毫不客气。董泠儿惊诧,这瞧着就是出身市井的女人竟然没有震慑住?
“你……”
“我什么?你进门前也该好生打听,卫少夫人?我才是卫戍明媒正娶办下婚书的原配嫡妻卫夫人,你算什么东西?从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追到别人家硬贴的姑娘!”
“你放肆!我清白人家,要不是他……”
“他怎样?”
姜瓷追的董泠儿语结。
董泠儿不是王玉瑶,有些话外头传归传,她说不出口。姜瓷冷笑:
“我男人我清楚,他毁你清白?是谁毁的你找谁去,再缠着卫戍不放,我……”
“你怎样?”
董泠儿凶狠,她自持身份,哪怕是卫戍都不能压过她,何况姜瓷。姜瓷盯着她,阴测测的笑:
“我就划花你的脸,把你丢在街上,你所谓卫戍毁你清白的事,实情你知道,卫戍也知道,别逼的撕破脸,咱们无所谓,你可没法做人。”
董泠儿显然没料到姜瓷是个心狠的泼皮,气的胸口起伏,俏丽的脸上哪有半分温柔。
“你等着,表哥早晚有腻的那一天,等我进门时,定要你跪下请罪。”
“我等着,只怕没有那一天。”
董泠儿愤愤而去,姜瓷在后凉凉追喊:
“听说你是梁夫人外甥女,我相公可不是你表哥,以后别叫的这么亲热。”
董泠儿是哭着回将军府的。
她十岁丧母,母亲与梁夫人是闺中交好的表姐妹,临去时将独女董泠儿托付梁夫人。董泠儿初入将军府,第一眼就看上了十一岁的卫戍。
她的喜欢带有侵略,将军府对卫戍的轻慢敌意叫她也觉得,她看上卫戍是卫戍的福分,卫戍该感恩戴德,匍匐于地的感激她。然而卫戍对她越是冷淡,越激起她征服的欲.望。董泠儿生的好,自幼又会做戏,白莲一样美丽洁净的姑娘引不少郎君追逐,凭什么卫戍对她不屑一顾?
所以她想方设法,哪怕毁了卫戍,折辱他磋磨他,也一定要他娶了她,匍匐在她脚下。
春天时那一场所谓卫戍毁她清白的事,她自然清楚怎么回事。卫戍警觉,没有踏入她的陷阱,但有人进了她的屋毁了她的清白。她怎么可能嫁给那个贩夫走卒,所以咬死了,也要扣在卫戍头上。
姨母姨丈都知道内情,因为她们都知道,那一天卫戍没有去。
但她们都顺着她,所以她才有恃无恐势在必得。
梁文玉神色清冷,她出身武将世家,是个上过战场的奇女子。她知道外甥女对卫戍的心思,所以当初使了手段,她以为那时董泠儿意乱情迷,错把毁她清白的人当做卫戍,这么久,她和卫北靖都不敢说破,怕柔弱的外甥女心里过不去坎会出什么意外。
然而董泠儿哭诉卫戍娶亲了,梁文玉神色总算有变。
“你先回去吧,好生休养别胡思乱想,我同你姨丈说说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