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莹心里宽松,王玉瑶这回的失踪自然跟她有关系,且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说来王玉瑶才失踪,顾铜就醒了,只是醒来之后总呆呆看着屋顶,谁说话都呆呆闷闷的,倒不是傻了,只是不回应。顾铜才醒两天,衙门就上了门,说京郊发现一个女尸,查下来,追到了顾家。
顾正松有什么说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瞧见,但儿子这一妻一妾确实关系不大好。
人证物证,姜莹被拿走了,一切都背着顾铜,顾正松怕顾铜再经不得打击,之后亲自往人牙子那买了个老实本分又略是清秀的姑娘,放到顾铜房里,说是伺候他的婢女。
王玉瑶又不见了,姜莹忽然也不见了,顾铜被打之后,难得的通透聪明了。他什么都没问,也欣然接受了一切,只是略好些后,便和顾正松说起了离开盛京的事。
姜莹没拿走后,在衙门大喊冤枉,求家里人来救她,官衙却拿出了顾家的和离书,姜莹大惊,她是有些小聪明的,但却不是个很聪明的人,怔怔的,知道顾家靠不上了,忙攀着衙差腿乞求:
“大人,大人!大将军卫戍的娘子姜夫人是我妹子,亲妹子!求大人去卫府一趟,叫我妹子来看看我吧!”
衙差一惊,这事也不敢大意,万一是真的呢。于是马不停蹄往卫家去。
卫家正忙着,那日大火后,卫家便搬家了。
卫戍封侯时朝中就该赐府邸了,这事拖到如今,摄政王理事后,赐了一处宅子,是从前老左相的府邸,荒了十几年了,前些日子在修缮,这会子倒是刚刚好。卫戍朝中事忙,姜瓷领着一家子搬家。
卫戍哪里舍得真把自个儿东西也搭进去,大火前实则早已般到地库了,大火后就忙着装箱往新宅子搬。衙差去卫府扑了空,得了指点往忠毅侯府去,待看着巍峨门庭,衙差咋舌。
那女人瞧着,怎么也不像有个这样人家的亲戚呀。
卫戍实则不大喜欢这个封号,忠毅,忒老气了些,奈何老头子赐下的,摄政王也不肯改。
门上报进来事关姜莹的事,姜瓷有些诧异,她忙的都已忘记那些人了。门上机灵,与衙差说了几句话,已打听了个大概,一并报知姜瓷,姜瓷愕然:
“厉害了啊,都敢杀人了。”
卫戍淡笑,这些心思,他那纯善的娘子看不出,姜莹是上了顾正松那老狐狸的套了。
“怕是要求你救她。”
姜瓷理了理衣衫站起来:
“她要见我,那我就去见见她吧。”
第一零三章
衙差少顷得了回话, 说忠毅侯夫人少顷前往关押狱房见姜莹,顿时大骇。还真是有关系?忙不迭跑回去报了自家上级,哪个也不敢轻视, 层层就到了盛京府的洪大人耳朵里。
这位洪大人官阶虽不算太高, 可能掌管盛京府却也是个耿直有本事的,听了信儿便悄悄去往狱房, 提前躲在了隔壁牢房。没多大会子姜瓷来了, 虽挂着忠毅侯夫人的身份,却随从轻减,很是低调。
只有钟轻尘跟着姜瓷,一路有人指引, 因姜瓷的身份,还是很顺利就进了狱房。姜莹呆呆愣愣,进来还不到一天, 整个人憔悴焦躁,听见脚步匆忙抬头,看见姜瓷,忽的就冲过来, 两手死死攥着栏杆, 恨不能把头钻出来, 眼珠子都凸出来大喊:
“姜瓷!姜瓷!快救我!我不想死!”
衙差去拿她时, 她先喊冤,顾家没人阻拦, 很顺利把她拿来下狱, 堂都还没过,但已有人来同她说过,证据确凿, 杀王玉瑶的人指证就是收了她的银子受她指使。她悄悄打听了,杀人得偿命。
“我没杀人!那些人是栽赃我!他们,他们肯定是要对付卫戍,知道我是你姐姐,才拿我开刀!我是被你连累,你不能不管我!卫戍如今是大将军,还是侯爷,你是诰命夫人,你叫他们放我出去,不然你就砍了他们的头!”
隔壁牢房几人听的愤慨,姜瓷只在外头隔着两步的距离,冷冷看她,也不阻止她,等她把话喊完,才同身边引路的人客气道:
“烦劳这位大人,能否同我细说说这事?”
姜莹烦躁:
“有什么可说的?就是栽赃!栽赃!我就是被你连累……”
那边衙差正细细同姜瓷说,姜莹却吵的谁也听不清,钟轻尘捡起一团泥丢进去,塞到姜莹嘴里。姜莹吃一嘴泥,呜呜半晌,拼命用手去抠。钟轻尘就拍着手在外看着,她挖干净泥又要喊,便再丢一块进去,等她再挖,再想说话的时候,见钟轻尘手里的泥,就畏惧的不敢开口了。
衙差总算有机会把事都同姜瓷说了,姜瓷道谢,转头看姜莹:
“你也听见了,证据确凿的事,没人能救得了你。”
“你!你就是报复我!”
姜莹恨,忽然意识如今不是强硬的时候,立刻软了下来,哭的满脸是泪:
“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咱们姐妹恩怨颇多,可说到底咱们还是亲姐妹,旁的便罢,性命攸关的事,你救救我吧……”
说着压低声音满脸激动道:
“是我杀了王玉瑶,是我!你不恨她么?我杀了她不是替你解气了么!”
姜瓷淡淡抿唇:
“我做什么要杀她解气?”
“不是她在里头撺掇,顾铜怎么会不要你?你哪里会落到那样境地?”
姜瓷仍旧看着她,淡淡的笑容,却叫人觉着毛骨悚然。姜瓷慢慢往前走了两步,靠近牢房,姜莹竟吓得连退了两步,就见姜瓷令人厌恨的绝色容颜上,淡淡的开口:
“有什么比现在,我居高临下的看着你,更叫我解气的?她死了,才是解脱。”
说完,姜瓷站直身子:
“姜莹,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还有句话,叫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在我的人生里,实在微不足道,很难引起我的喜怒,今日你要见我,我来见你一面,已算是全了最后的血脉之缘。哦,是了,其实咱们的血脉之缘,早在当初你拿我娘的排位胁迫我,姜家把我母女卖给卫戍的时候,就已然全断了。”
她淡淡的,转身走了。没片刻身后传来姜莹缓过神来的嘶喊,她绝望至极,一声一声的喊着要杀了姜瓷,要杀了顾铜。
从狱房出来,院子里乍然的光亮刺的她微微眯眼,一路走出去,就看见了门外牵着马的卫戍。
卫戍见姜瓷出来,咧嘴一笑,露着整齐洁白的牙,姜瓷忽然觉着眼睛发酸,她吸了两口气忍着,走过去,本想云淡风轻的拉着他手走,眼泪就滚下来了。
“心软?”
卫戍心疼的给她擦泪,姜瓷摇头,拉着他手慢慢的走。
“卫戍,我没同你说过我和顾铜的事吧。”
“嗨,说过,咱们见头一回的时候,你就说了。”
她头一回见卫戍,是人生最糟糕的时刻,所有人都嫌弃她磋磨她欺辱她,只有卫戍这个陌生人没有,甚至给她烤了一只兔子,自己饿着肚子,也留给她。她隐忍了十七年,竟然对一个陌生人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和卫戍说了她的经历。
“但我没和你说我心里的事。”
她抬头,对着夕阳余晖淡淡的笑。眼神悠远。
“我小时候,很爱哭。我娘和我说,不要把旁人的过错记在心里,你越伤心,那些欺负你的人就越高兴。我听她的话,再苦再难的时候,都再也没有哭过。可我不哭,日子也照样是晦暗的。直到那一天,我去校场去给姜槐送饭,穿过县衙后头,看见了窗户里头念书的顾铜。”
姜瓷笑了一下:
“十二三岁的少年,眼睛里都带光的年岁,冬天里正午的光,照在他身上,那一身月白的锦袍实在耀眼,他念着书,忽然笑了一下,光彩耀目。我多希望那些光也能照到我身上,能叫我的日子也亮堂一些。”
“所以你喜欢的,不是顾铜,是那道光。”
卫戍攥紧她的手,她转过头,悠远的目光渐渐聚拢,看着他,他也看着姜瓷:
“我也是活在晦暗里的人,这样咱们都能走到一处,才是真缘分,才是真的喜欢。”
他微微仰起头,胜利了一般抬起下巴,姜瓷被他逗得嗤的笑出声。
“你说的是,自然是真喜欢,死都不跟你分开。”
卫戍高兴的一把抱起她,吓得姜瓷惊呼一声忙四下去看,幸而府衙后头没什么行人,气急败坏红着脸拍他:
“快放我下来,快快!”
卫戍朗声大笑,把人抱进怀里。他这小娘子,可爱的紧呢!
姜莹如何卫戍夫妻不再关注,倒是收拾停当了新居所,吴嬷嬷等人陪着姜瓷在新宅子里转了三天,好容易不迷路的时候,姜瓷才姜瓷这才忽然想起来,春寒还在京郊的小院子里。
一个来月的功夫,春寒的伤势已好的差不多,预备着要回京了。她把心思和梅青说了,梅青点头。确实该回去了。
虽已入秋,但天还热的很,春寒近日身子好多了,时常就近走走疏散,发现屋后林子深处有处深潭,潭水清澈很是诱人。这些日子虽也日日擦洗,但看见那潭水,还是心动的很。
半夜时分,春寒忖着梅青已睡熟,又是荒郊野岭荒无人烟,便悄悄出门,意欲去深潭濯洗一番。一路去到深潭,脱了衣衫摆在大石上,就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