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时装秀正式开始的那天,观众席上几乎坐满了洛斯塔萨的市民。
黛娜是一位面包师的女儿,这天,她照例早早地背上一筐父亲做的面包,前往近来可以免费摆摊的斗兽场兜售。
来到斗兽场之后,黛娜发现原本摆摊的场地被清理了出来,搭建出了一个岔路口形状的台子。而在斗兽场周围呈环形向上的座位里,已经有不少人坐下闲聊了起来。
不少和黛娜一样的摊贩,在过道间来来去去,兜售着手中的茶饮、点心、麦酒和熏肉。
黛娜立刻加入了兜售的行列,穿行在发色瞳色各异的人群之中。
伴随着太阳升起,以及更多的市民入场,斗兽场里的温度渐渐变得高了起来。就连黛娜生着些许雀斑的娟秀脸颊,都渗出了几滴薄汗。
就在这个时候,斗兽场上空忽然飘下了半虚幻的雪花,场内的温度立刻变得凉爽舒适。雪花在空中飘舞着,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而细碎的微光。而当雪花落到地上或者人们的手心时,却又倏忽消失不见,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
对魔法有所了解的人都会知道,只有大魔导师施展的法术,才能涵盖如此大的场地!
在半透明的落雪中,羽管键琴的声音悠悠响起,犹如华美的幻梦降临了人间。
似乎被施加了扩音魔法的效果,琴声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位市民的耳中。
伴随着琴声的响起,一位银发白裙的美人施施然从雪中走出,宛如冰雪化作的精灵。
半空中的投影魔法,也忠实地展现了这迷人的一幕——
美人妆容清丽,眉眼昳丽纯净,步伐妩媚生姿。随着她迈出每一步,裙摆的褶皱便曳出美丽的弧度。长裙的布料并不是昂贵的丝绸,而是平民也可以负担得起的亚麻,但经过精妙的剪裁之后,却有一种带有神性的纯洁美感。
但众人惊艳之余,忽然觉得这位美人,和一位高贵的殿下有几分相似!
爱与美神殿的一位祭司,出于自身对服装美学的爱好,与同事调休前来观看这场演出。
是以这位祭司一眼就辨认出了这位美人的身份——不是他们的圣子殿下还能是谁?!
祭司的脸上露出了既崩坏,又痴迷的神情。
圣子殿下可真美啊!
美人的身后依次走出了一位位身穿长裙的少女。其中一些少女是前段时间涌入洛斯塔萨的难民,一些少女是市民们的邻居,但平凡的她们在穿上匿名人士设计的长裙之后,却都展现出了一种自信的美感。
手中挎着面包筐的黛娜不由怔在了原地。她认识那位名叫珍妮的少女,彼时珍妮面色苍白地趴在面包店门口捡面包屑吃,黛娜还趁着父亲不注意,偷偷塞给了珍妮半块硬面包,并得知了她的名字。
而现在珍妮美得像一位天使。
黛娜的心中并没有产生嫉恨的情绪。
诺里斯陛下即位以来,在洛斯塔萨开设了免费的通识学院。在卖面包的闲暇时间,黛娜会偷偷溜进学院里听课。她相信这能让她在未来找到一份抄写员、信使之类的工作,这样用不了多久,她也能买得起这样的裙子了。
时装秀结束的时候,美人一把抱住了在后台忙碌的莉狄亚。
莉狄亚艰难地从美人的胸口探出了一个脑袋,“发挥的超棒!”
美人露出了妩媚的笑容,“我去换衣服,别偷看哦。”
莉狄亚连连摇头,“不会不会。我对女孩子没有兴趣。”
美人粉色的眼眸却危险而迷人地轻轻眯了一下。
美人去换衣服的时候,一位祭司模样的家伙溜进了后台。
莉狄亚抬手揪住了那家伙的衣领:“鬼鬼祟祟的,你干嘛?”
祭司抬眸迅速看了戴着面具的莉狄亚一眼,答道:“您是……负责人吗?”
莉狄亚微微颔首,却没有松开祭司的衣领。
那祭司又说道:“我、我找我们圣子殿下。”
莉狄亚:“……圣子殿下?”
祭司一边怂怂地点头,一边描述道:“银白长发,粉色眼睛,很明显的。”
祭司说道这里,莉狄亚心底已经有所猜测,再加上看到祭司法袍上玫瑰与箭的纹饰,她骤然意识到——
之前,由于美人并不想谈论身份,莉狄亚也尊重地没有派人去打听,并没有意识到美人的身份竟如此高贵。
这时,美人从换衣间幽幽走了出来。
他已经换上了一袭鲜红的法袍,卸去了脸上的妆容。但这非但没有减少他的美,反而使那张脸上的魅惑更为浓烈地呈现了出来。
银白的长发从圣子肩膀的一侧柔软地垂下,沿着半敞的领口披在了胸前。他朝莉狄亚抛了个媚眼,狭长的粉眸里藏着春日盛开的繁花。
圣子淡淡地瞥了爱与美神殿的祭司一眼,随即又将眸光移到莉狄亚的脸上,轻启朱唇,嗓音柔和: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洛艾尔。”
时装秀大获成功,管家那边也确定好了设立工场的具体事宜,再加上皇帝陛下暗中的关照,莉狄亚的制衣工场很快就开了起来。
她大手一挥,将时装秀上最受欢迎的几个款式,投入了生产。
与此同时,托雷斯子爵夫人那边,也将上个月分成的金币给莉狄亚送了过来,并提出部分顾客有了定制服装的需求。
因此莉狄亚戴着面具,前往子爵夫人的高级裁缝店,为顾客们量身绘制了设计图。
日子有条不紊地逝去,很快便到了光明之月的中旬。
莉狄亚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手中的金币也让她内心踏实了不少。虽然由于圣女的身份在洛斯塔萨过于出名,使得她与客户见面时不得不经常隐藏身份。但除此之外,生活也算充实。她的剑术、神术、历史、死灵法术和神秘学方面的知识,都得到了很大的进步。
直到罗格里欧再次骑着独角兽落在她的花园中,莉狄亚才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一年中白天最久、光元素最为活跃的夏至日即将到来。
身为神殿的圣女,她将在洛斯塔萨主持夏至日的祭典,代表人族赞美光明之神,并祈求神明的眷顾。
这天晚上,莉狄亚向神祈祷了起来:
“您、您喜欢什么样的赞美?”
投其所好很重要!
【你的赞美。】
清冷淡漠的声音闲闲地答。
第28章 chapter 28
莉狄亚思考了一下神谕, 认为神的意思想必是:祂超脱于凡世,人类的任何赞美于祂而言都是无意义的。
于是莉狄亚表面虔诚地向神明道谢,内心则暗道到了祭典的时候随便应付一下了事。
神沉默了很久, 中止了祈祷。
光明祭典这天,洛斯塔萨的市政广场非同寻常地热闹。
以月桂家族和鸢尾家族为代表的贵族信徒,同皇帝陛下一起坐在事先搭建好的高台上, 籍此同平民区分。
而平民们早在前一天晚上,就沐浴得干干净净, 今天更是换上了最体面的长袍,早早地来到了市政广场。莉狄亚不时能看到有人穿着她设计的衣服。
伴随着圣歌奏响, 祭典正式开始。
神官们身着白底金边的法袍, 用施加了圣光特效的浮空术飞行在空中,向下方的人群倾洒着治愈疾病的圣水——当然, 这是由一滴“神圣之泉”稀释过无数遍的圣水, 但不管怎么说, 也有祛除小病的功效。
头戴精致冠冕, 身披华美披风的光明圣女, 手执一柄金色的神杖,姿态典雅地沿铺向祭坛的刺绣地毯朝前走去。
圣女的周围浮动着淡淡的圣光,这让她看起来仿佛传说中传达神灵旨意的使者。
莉狄亚来到摆放着日光石、月光石、陨星结晶、玫瑰和香草的祭坛前,代表着所有的光明信徒,赞美着至高的神祇。
“您是日轮之冕, 银月之辉, 群星之光,您是驱除黑暗的火焰, 您是光明与秩序的法则。赞美吾主!”
“赞美吾主!”信徒们的祷告声久久地回荡在市政广场的周围。
就在这时, 神迹显现!
苍穹之上, 云霭拨开,华美的神国投影呈现在众人的眼中。
天使环绕着金色的殿堂飞舞,缥缈的云气为恢弘的神国披上了神秘的面纱。
在凡人的眸光无法触及之处,华丽典雅的神座之上,银发的神明眼睫轻垂,绯红眸光便落在祭坛前的少女身上。
见到这仅存于传说的神迹后,市政广场上的人们纷纷匍匐在地,前额贴地,满含虔诚与敬畏地颂念着祂的名。
贵族们亦从座位上站起,朝着苍穹之上的神国致以最庄重的礼节。
只有一个人还站着。
莉狄亚的眸光穿透了云雾,对上了一双极尽华美的眼眸。
下一瞬,纯净的圣光从天而降,将金发少女整个人笼罩在内。
等到人们恭敬地抬起头时,天上的神国消失了,刚才还端立于祭坛前的圣女,也消失了。
诺里斯的心底“咯噔”一跳。
难道圣女成为了神明的祭品?
黑发的皇帝垂下眼睫,眸底一片阴暗。
——倘若光明与黑暗无异,皆需要血腥的献祭,那人类为何选择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