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当时分明没有惊慌害怕,反而除了摔伤面有痛意,旁的表情反应一丝也无。
辛夷愣了一下,倒没想到他这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竟然这么轻易就发现了不对劲,她早知自己会出事,那时便做好受伤的准备了,自然不会惊慌。
随即辛夷面色柔和下来,微微笑着:
“马儿被人下了药,我知道的,所以我才稍从容些。”
话音刚落,元憬心里跳了一下,甚至抬步往前,眼中有些惊痛:
“为什么?!!”
——她知道,还坐上那匹马?她如今痛成这样,早些时候为何不避开?
辛夷却笑,甚至有些不明的意味:
“约摸是丞相家的二小姐下的手,她身上浓郁的宝瑟香味道较之旁的香料有些独特,而且沾在身上不洗不消。整个京城如今单她最爱这香,得的也多,现下那被制住的马匹身上,还有这个香味未能散去呢。”
“我原先只是猜测,但那马儿果真发了狂,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说话间,她垂下眼睑,声音忽然多了些许阴戾:
“我这点儿皮肉之伤算什么,秋猎事关重大,宋锦玉还敢这个时候公然兴风作浪,这事儿捅出去,圣上不会轻饶她。”
元憬闻言皱紧眉头,眼神极其复杂地看着辛夷;
他都快忘了,她怨恨那些人由来已久,会这般将计就计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元憬心里不舒服,尤其是方才亲眼见了辛夷为此受的苦痛以后。
“可是阿稚,你恨他们,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报复他们,即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在所不惜吗?”
他问这话下意识,全然是因为他并不知辛夷所经历的一切渊源,不知前因后果,尚以为她只是被退婚遭背叛一事。
辛夷下意识便稍稍拔高声音回应道:
“是——,她胆大包天地加害于人,我换了马她便不痛不痒地过去了,我却不愿。她从前几次三番羞辱于我,如今更是不明原因地想出这样阴损的法子,就是泥娃娃也有脾气,更何况我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语气仍是平淡,四下静寂地落针可闻,元憬闻言未再开口,只垂下眼帘不看辛夷。
辛夷淡淡抬眼,眼看元憬不若方才热切,而是微垂着眼一声不吭,还以为自己说的话吓到他了,一颗心一寸一寸地往下凉,遂负气开口道:
“怎么,世子爷遭我方才那般惯爱算计的毒妇模样惊到了?想是终于看清我这个人,并不似外表那般温婉,所以无言以对?”
辛夷的语气稍稍冷冽了一些,迎着元憬突然抬起看过来的目光,她心里不知怎么生出些别扭,说的话也生生疏离了三分:
“世子爷,帐子门帘在西头儿,您转身走几步就到,臣女有伤在身,恕不远送。”
“……”
平时笑眯眯地依着他的喜好唤“元憬”,如今生气了倒重拾旧时称呼,表面恭敬实则冷淡的唤起了“世子爷”。
元憬心里明知她是使性子故意这般,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下慌乱,急急地同辛夷解释:
“不是,不是你想的这样,不过是些小算计,是应对旁人的,如何称得上是毒妇?我不许这样说自己。”
元憬其实也有些委屈的,阿稚怎么这样误会他?他怕谁怨谁,都不可能怕她的。随即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
“我从未怕的。”
“你我二人相处时间甚久,我心思你应该了解我的,我元憬这辈子怕过什么?”
“我不高兴,是你用自己的身子去反击旁人,这秋猎场只跟了这么几个御医,你怎么不知道后怕,摔坏了如何是好?”
她以为他怕她心机城府,实则他怕她算计成事到头来却不顾自己的安危。
——你怎么不知道后怕?
这话甫一说出来,元憬就下意识开始怕:幸得老天爷眷顾,才仅是崴脚擦伤,若是旁的,毁容骨折,可怎么办?她怎么就是不知道怕?还在这里计较什么算计不算计?
元憬此刻声音低沉许多,想是有些失落的,垂于身侧的双手也握成拳状:
“进场前你还同我交心,我以为你愿意同我说这些话是有诸多情分的,心下还欣喜若狂,可你心里有了筹谋,并不同我多言商议一句。”
他顿了一顿,
“我身份比你尊贵,你若早些跟我说,你我二人换了马匹,这罪我代你受过,那宋二小姐也只会被罚的更重。”
“……?!!”
辛夷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元憬他憋了这许久,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般纵容无度?
辛夷只觉心底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滚,满目难以置信地看着元憬,那厢还在介怀着辛夷身上触目惊心大大小小的摔伤,犹自难受着。
他又上前几步,伸出左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辛夷,但语气却无半分上位者的威严,反而温润的紧:
“手,伸出来与我瞧瞧,方才看见,就只比足踝好一点的伤处了。”
又委屈又想往前凑,还心心念念惦记着辛夷的伤处。
辛夷看着元憬这副模样出神好一会儿,临伸出手以前,忽然垂下眼帘,微微笑了。
第40章
元憬这个人吧,前世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看不懂,那时候她遇到他,他已经二十有余,快要承袭爵位了,冷着脸的模样让人觉得谁都走不进他心里去。
——和现在大相径庭。
她偶尔心里就会想,上一世和这一世的元憬,或许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她遇到他的时候早了,他还未长开,没有丢掉少年人的稚气,尚有一丝人情味儿的温热,会笑会闹。
不似前世的元憬,兴许是上阵浴血,看惯了生死,活生生的人,竟比他身上的盔甲还冷,对着旁人又喜怒无常,阴戾得让人害怕。
他那时候待她好,她心里从来没踏实过,他也不愿开□□心,却又总是多次自作主张惹得她不悦。她那时候初初嫁进王府是遭了算计,幕后黑手就是她当初疼惜珍爱了数年的余洛安。
其实不该的,但她还是恨屋及乌,对元憬怎么也欢喜不起来。时日久了,他好像也发现了她不愿亲近他,悻悻地受了冷遇以后,他再没有笨拙地往她身边凑了。
若一直这样相敬如宾下去,或许他们二人能平平淡淡地举案齐眉,但元憬想要的太多了,总是迫她顺服,霸占欲太强;又不擅宽慰,往往说着说着便沉默。
隔阂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至僵化。
但现如今——
世事无常这话实在很神奇,当年那个男人的少年版现今正站在她面前,用着跟前世截然不同的态度待她。
辛夷还在出神胡思乱想,元憬隔着一层袖布单手轻托着辛夷的,手背上那处抹了药膏缠了绷带的伤处,的确伤的不轻,这会儿血都渗透纱布,从外头便能看到丝丝缕缕的点点血迹。
元憬看着好像心疼极了,尤其是不知怎么又突然疼了,辛夷的手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嘶——”
元憬立刻紧张起来,如画的眉眼再也没了平日里或张狂或吊儿郎当的模样,取而代之的都是担忧:
“怎么——,还是很疼吗?”
——废话,当然疼啊,再好的药也不可能敷上这么快就见好啊。辛夷心下觉得好笑,但也没有开口把这些说出来,纯是因为说话了扯着胸口,那儿也有些擦伤,会磨着衣服有刺痛之感。
见辛夷轻轻点了点头,元憬也没办法了,只能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去,在辛夷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嘴唇翕动着,竟是在给她手上的伤处吹气。
辛夷立时就感觉一阵很温柔的凉风拂过,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稍稍“凉”了一点儿后,好受些了。
只是这样,像市井小孩间的法子,辛夷看着元憬做这些,总觉得心里莫名有些发软。
“宫里的药都是最好的,马上就能愈合些了,你不用担心……”
元憬没看辛夷,而是专注地盯着她的手,但动作间还是温言细语地跟她说话,殊不知如果这时他抬眼,就能看到辛夷比平日柔软许多的眼神,现下也正认真地看着他呢。
“嗯——,我知道了。”
帐子里气氛正安静祥和着,辛夷却忽然想起,元憬如今正参加着秋猎呢,如今因为她耽误这许久,再不回去,恐是上半场就要结束了吧?
“元憬——,”
听见辛夷唤,元憬立刻就抬起头来,
“嗯?怎么……?”
“你是不是忘了,秋猎的事儿?”
辛夷眼神略有些焦急了,将手抽了回来,便催促他:
“我这里没事儿了,快——,你快回去,许还来的及……”
话还没说完,元憬便低笑着打断了她:
“来不及了,只要出了猎场,便不许再回去了。”
但元憬仍眼神清澈,无半分后悔。
“不过无妨,且由得他们先争上一争,我先前已甩了他们许多,估计要好些时候才能将将赶上来。”
“阿稚,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一定把头筹夺来与你瞧瞧,我元憬说这话,决不失言。”
少年信誓旦旦的,辛夷似乎有些被感染到,忽然也不怎么担心了。她信他,信他一定能在下午那一场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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