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右侧席台上,元憬正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闻整场下来,早已脸色阴沉,瞧见这宋丞相一家如此狂妄,心中甚是不忿。
他毕竟也姓元,和孝恭帝是一家的,臣子欺压在皇族头上,元憬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
看着皇帝明明已然动怒却仍不敢轻举妄动,元憬已是艴然不悦。
他将双手放下拢于袖中,突然站起来,长身玉立,于一众或而立或不惑的大臣中间,显得格外显眼。
元憬径直朝主位处去,所有人尚不知形势不敢轻举妄动之时,唯有元憬一人,无半点畏惧地越过宋丞相,先拱手向孝恭帝行礼。
旁人还疑惑着,这京中稍年轻些的公子贵人,不都去参加上半场的秋猎了吗?这憬世子,如何现下出现此?
元憬却凛然开口道:
“陛下金安。”
“微臣方才亲眼目睹那马匹发狂以致辛家小姐重伤,因救人心切才纵马踏破围栏离了围猎场,现下向您请罪,还望陛下恕罪。”
宋丞相此时心里还暗骂这草包世子没有眼力见儿,也不看看什么场合就贸然无礼地冲上来,哪知他下一句便说起那事,心道不好。
果然,元憬待皇帝出声免礼后,半侧过身,便将矛头直指宋相:
“久仰宋丞相大名,在下平南王府,世子元憬。
“本世子一家初来乍到,承蒙皇恩浩荡前来参加此次围猎,却不想中途变故,这样庄重盛大的场合,竟生出纵仆害人的事端出来。但如今幕后黑手马上要大白于天下,然我前前后后听丞相和二小姐所言,何其无辜何其委屈,字字句句都在推卸责任。”
元憬现下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泰山崩于面前仍不乱的沉稳,且辩驳指责起丞相来也丝毫不似从前京中盛传那般纨绔无术。丞相看着眼前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心下突然有些没底。
“那本世子倒是想问问丞相,若非主子授意,放眼京中一切高门贵女,又有哪个,能如宋二小姐身边那个婢女这般胆大包天?丞相一句管教不力便轻飘飘略过,又当如何解释婢女不招供,二小姐却先说出来了?是下毒一事本身就同二小姐脱不了干系?!还是说二小姐一早就知道身边婢女要下毒却仍纵容?!这又是何居心?!”
!!!
——如惊天响雷一般炸开在此。
这话,没人敢说,可偏生就元憬,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也没有思虑周全,仅凭着一腔孤勇和对辛夷的赤诚情意,掷地有声地说出这些话来,不管何人从中作梗,也誓要为辛夷讨回公道。
众人纷纷愣住了,尤其是孝恭帝和各位娘娘,便连宋丞相一家,脸上都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精彩。
元憬所说罪名,不管任何一条,都不是宋锦玉担待的起的,所以方才宋相才极力推诿,力求让女儿少受些处罚,他自然比谁都清楚锦玉的德行,单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如何了,但他不能,他为人父,必须竭力维护自己的子女。
宋锦玉抬头看着面前少年,方才他字字铿锵,她早已面如灰色,如今更是对他生出诸多畏惧,再也不敢有任何女儿情思了。
宋丞相已然说不出话来。
上位的孝恭帝,倒忽然眼中隐露赏识之意,亦是觉得,这从前一直不怎么瞧得上的珩止,如此气势如虹,虽年轻气盛锋芒毕露,但这,才是他元家男儿该有的铮铮铁骨。
宋丞相皱着眉头怒目而视,然面前尚未及冠的锦袍少年一丝惧意也无,见他答不上来,更是乘胜追击:
“丞相大人贵为国朝一品大臣,本应自行表率,方配得上你这一身官袍,但如今,丞相明明心里再清楚不过事实真相,在座各位也都心知肚明,丞相你却不分青红皂白,生生把这滔天罪祸皆推给一个婢女了事。”
“呵——,”
元憬冷笑一声,再开口已然带了诛罚之意:
“天子脚下,丞相大人倒是好大的官威!”
“你——!”
丞相憋的满脸青紫,却被噎的实实在在,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够了——”
孝恭帝目睹完全程,终于发话,九五之尊的气势席卷而来,众人立即低头缄默,帝王则心中做了决定,冷冷地看向宋相和宋锦玉:
“传朕旨意,宋氏嫡次女宋锦玉,于秋猎一游中谋害官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二十禁足一年;同谋婢女杖责五十尔后下狱;其父宋蔚,官拜丞相却家风不严,一同治罪,罚俸两年,三年之内不得再参加秋猎。”
“即刻行刑。”
有道是天子动怒,伏尸百万。
辛夷如今倒是见到了,虽不至于流血千里,却也足够人心惶惶的了。
早前霜叶来报,眼里亮的跟什么似的,兴奋的不行,手舞足蹈语无伦次地跟辛夷描述着当时情景,说什么差点儿宋家那些人就要逃过此劫,若非憬世子出面一顿唇枪舌战……
辛夷看的出来,小丫鬟现在对元憬是心服口服了。
宋锦玉杖责行刑的地方离辛家帐子不远,声声哀叫直冲云霄,嘶——,怎一个惨字了得。
辛夷却觉得爽快了,这次受得这些苦都没白受,郁郁寡欢了月余,此刻一瞬胸闷就通透好些:这怨气撒出来,就是舒服。
又听闻那宋丞相也被皇帝重罚,辛夷起初愣了一瞬,但随即也明白了,意料之中,皇帝毕竟是天子,屡被冒犯又怎会一忍再忍?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宋家从来就不明白,如今也算吃了自己不知收敛种下的苦果。
那厢宋锦玉凄凄惨惨戚戚地挨了二十大棍,人都晕了过去,荣妃在一旁哭成了泪人儿,也没让孝恭帝心软半分。
方才行刑完毕,秋猎场那些公子哥们正好也结束了上半场,众人骑马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远远地,余洛安一眼就瞧见宋锦玉半死不活地被抬上担架,又听闻耳边别的公子们窃窃私语,说什么下毒害人,辛家小姐摔成重伤,还有什么丞相父女被罚云云。
驱马在最前排的元贞和余洛安,二人皆听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名字,一瞬面面相觑,惊的半晌没缓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六千多字,请叫我人形码字机
第42章
秋猎的规矩向来是进了围猎场后,不至结束,里头的人不能出,外头的人不能进,以免节外生枝影响比赛。
元憬头一次来,并不知这规矩,算是个例,但他踏破围栏出了围场,上半场也的确不能再进了;亏得是恰好宋锦玉投毒一事闹到皇帝面前去,众人转移了注意力,这才没人计较他破坏制度一事。
原先这事没闹大,也仅有小猎场那些个官眷知道罢了,其余的人,便连皇帝和席台上这些人,都无一知晓的,否则宋丞相早就想法子为女儿开脱,也不至于临了了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元憬当时又冲出去那么急,一个字都没解释就跑远了,元贞众人因骑术差他许多被落在后面些,也根本没有如他那般的视野能看的到低下小猎场的事,初时还都以为是元憬随性惯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不,元贞一众也是刚刚才知道,他们不在的时候,底下竟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元贞急急地下马,就往辛家的帐子的方向冲;余洛安也很在后头弃了马,但却分明不是往宋家的帐子去。
元贞走到半路,身旁贴身伺候的宫人迎上来,向元贞行了一礼后又朝他身后拱手:
“余公子日安。”
元贞这才发现余洛安竟在后头。
他微微皱了眉头,停下步子:
“余公子这是做什么?宋家的帐子在那头,余家的也是。余公子不如抓紧瞧瞧你的未婚妻宋二小姐吗?本宫方才可是瞧见,她如今被重罚,状况不是太好的。”
元贞一早便不喜余家这位,旁的也就罢了,尤其是知道他从前在辛府受过恩典教养的,竟还能退婚拂了整个辛家和辛夷妹妹的脸面。他自那时就心觉这余公子,怕是品德不端。
余洛安则微垂下眼帘,一副又惭愧又有些忧心地:
“殿下,宋家势大,自然探望关心二小姐的人不知凡几,尚且还轮不到我;只是辛家姐姐从前对我有过几年的收养之恩,如今即便没有姻缘情分,尚且也该去聊表关心,况且害了她的又是二小姐,我实在心有惭愧,至少也要去稍表歉意的。”
这话倒是也有道理,元贞舒了眉眼,但话里仍有劝阻之意:
“既然余公子这么说,本宫也不好再多言,只是余公子尚要做好准备,辛家未必会欢迎你,届时还请你能谅解一二,早早离去莫再多作纠缠。”
“是——,我心里明白。”
余洛安低眉顺眼地说罢,元贞心下微叹。方才转过身,距离辛家的帐子不过数尺有余,却见不远处消失了半晌的元憬,丝毫没有世家公子的端派,而是两手举着两只用棍子戳上去的不明之物,已经走到了辛家帐子的旁边了。
这样子,是颇有些令人觉得好笑的,半点儿也不庄重,可元贞细细看去,却发现元憬手中举着的,分明是烤鸡烤兔。
这——
二人都停下了步子,愣愣地看着;眼瞧着元憬走过去,却没有从门帘处进去,许是为着避嫌,只是站在帐子外头的窗口处,也不知同里面的人说了什么,少倾以后,将手里的烤肉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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