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大家都知道,这京城新贵余小公子才退了辛夷的婚约,又被赐婚给丞相家的宋锦玉,但那丞相小姐一向眼高于顶看他们不上,相较下来,她们还是更愿意和辛夷亲近。
为首的那个,是京兆府尹虞大人之女虞菡萏,辛夷记得,前世嫁给了太子元贞,他落势以后也一直不离不弃,最后也不知这小嫂嫂后半生怎样了。
辛夷心里生出许多愧疚和亲切,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期间,她能感受到,那道熟悉的目光,若隐若现地朝她这边过来。
她心下冷笑,连看一眼过去都觉得倒胃口;自始至终,除了最开始下马车的时候,她没有再看他一眼。
太膈应了,她怕自己会恶心得早膳都吐出来。
倒是一旁的霜叶,稍稍挡在她面前,颇是护主的,狠狠地瞪了回去。
唠够了嗑,贵女们三三两两地去那个香船上,辛夷站在最后面,本想等他们都走了再上,眼角余光却瞧见,去香船必经的石阶尽头,那人正站在那儿,迟迟没有动。
辛夷面无表情,提着裙摆,一身清冷地从他身边经过;虽然极度不愿,她在微微嗅到他身上的松香时,还是不自觉想起了以前。
因着她一句君子之香,她的洛安几乖巧听话的,身上便只熏松香,那些记忆,美好的像是假的;可惜这人啊,总是变化无常,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兴许她心心念念的洛安,早就死在了辛夷坞,现在这个,不过是披着他壳子的一个恶鬼。
话本子上说,由爱故生恨,由爱故生怖,她心思清楚,她欢喜的,是以前的洛安,她恨得,是现在这个余洛安。
却在擦肩而过之时——
“阿辛姐姐。”
他如今,也只是少年而已,还是开口了,低眉顺眼地,缱绻地低声唤着,
阿辛姐姐。
辛夷停住了步子,旁边的霜叶眼神怨毒地扭头,看着没有转身却微微侧过脸的余洛安。
他低声同她问好,语气表情,竟和从前出奇的相似,好像什么退婚,什么背叛,都是她辛夷的一场梦一样。
装的越像,她越害怕,越厌恶;他心机如此深重,什么都能利用,又什么都能背弃。
良久,他又开口道:
“阿辛姐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是复杂,表情也略有些古怪,可惜辛夷背对着,丝毫不能看见。
辛夷微微抬起脸,不知在看什么——
她张了张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也没有转身,径直就往前走。
她方才,又恍惚想起前世的事情,想起很多意难平。
她张嘴,是想骂他的,她想撕开他那张嘴,让他不要到这种地步了,还若无其事地再说什么坑骗她的鬼话,但了了,想了想,又懒得再多说;
她恶他到骨子里,不愿再多纠缠一句,多说无益,只能徒增烦恼。
——没有一句回应。
即便他早已料到了,可真的被这样对待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泛起刺痛。
余洛安的眼角余光,可以看到辛夷慢慢走远的背影。
他又想起以前,以前。
以前她不会这样的,她会揽他进怀里,会嬉笑怒骂,灵动活泼,会叫他洛安,会说永远护着他一辈子。
他亲手扼杀了那个辛夷,心头却像是被剜走了一大块儿。
他父亲告诉他说,成大事者,不能拘泥于情爱;他听了,告诉自己无怨无悔,为了成为人上人,什么牺牲都做得。
他眼睫轻颤,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他咬着牙,眼神冷得像冰。
——他不能后悔,也绝不后悔。
第4章
赏荷会持续了约摸两个时辰,辛夷晨间不太舒服,胃口不大好,什么都没用,霜叶心细,转头去旁边不远处的街市买了些果子糕点,偷偷地塞给辛夷。
她吃了些,心中的郁郁稍微被冲散了一点儿;虽说她一瞧见那个人就心里不舒服,但一想到这辈子,所有她在乎的人,都还好好儿地活着,她这才莫名心安了一点儿。
回去的时候,家里的马车早就等在不远处了,辛夷扶着霜叶的手腕儿,撩开那方巾的窗帘,远远地,能看到好些公子小姐,还没有离去,双方隔着一层帷幕,在吟诗作乐。
孝恭帝在位期间,其实民风还算开放,圣上本人不喜过多繁文缛节,只提倡大统的道德礼仪,所以京中的贵人们,闲暇时多会举办集会,较之前朝少了许多禁锢。
她又抬眸,看马车所经之处,建筑和房屋,都是很熟悉的,纤巧秀丽,虽多有壮阔,却并不雄浑。
她记得前世后来嫁到平南王府,元憬不喜她总是外出,经常找尽各种借口软禁她,外界发生的事情,都只能通过霜叶的嘴才能知晓。
几年后会人去楼空的楚楼,如今还是鼎盛时期,辛夷的马车从它门前经过,还能看见那泛着金光的牌匾。
很怀念,她一眼都不想错过,很久都没看到了,竟因为重活一次,莫名地对这一切都生出了许多热忱。
她轻轻放下方帘,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叹什么,霜叶晓得主子小姐心情不好,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得低眉顺眼的,拿着团扇给她去热。
另一边,平南王府。
元憬早前遭软禁在府里这么些时日,早憋坏了,他母妃过来看过他,却还是畏惧夫君的威严,不敢轻易放他出去。
“阿憬便好好待在府中,待风声过去,你父王气也消了,自然有的是时间教你出去玩乐的。”
平南王妃性子极软和,又对这个元憬这个独子溺宠有加,但这种时候,也只得顾全大局,先拘着他。
劝慰的软话都说尽了,可元憬天生是个不服管教的,才不听她那一套,尚未及冠的年纪,已然极其桀骜难驯:
“母妃整日就知道劝我,有这个空,何不去劝劝我那个好父王,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儿子禁足在家里,儿子从小受着教养,如今惩恶,却要遭这样的对待,真是好没道理。”
言罢,他侧过身,不再看平南王妃,少年负气,颇有些稚嫩,但字字句句,皆是怨怼。
平南王妃听他这话,且不说是真是假,自然是向着自己孩子的,她又惯是个耳根子软的,这会儿也有些动摇,心想回去了,也要劝劝王爷,好歹关了这么久,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平南王妃又软着语气哄了元憬几句,没得他个好脸,只得悻悻地扶着丫鬟走了。
母妃一走,元憬又不老实了,朝着恭恭敬敬站在一边的书言招招手,可怜书言,还没听他开口,就知道主子又要找事儿了,他也要连着遭殃的那种,然而也只能苦着脸,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书言,我父王他老糊涂了,不许本世子出去,都这许久了还不放我,我就不信了,我偏要出去,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书言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耷拉着头,长长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大义赴死的壮烈:
“好吧,世子爷,那您想怎么样?”
元憬瞥他一眼,看他这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觉得生气,竟像跟着他多受委屈似的。
“本世子要翻墙,东苑那边的宅墙,是整个王府最低的,出去就是大道,而且也没多少人在附近,不容易被发现。”
“书言,你就收拾收拾,把你今天要做的活计先放一放,陪本世子出去玩儿玩儿。”
少年贵人不知人间疾苦,兴高采烈地说着,书言心里又叹口气,心思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居然要从小伺候这个混世魔王,伺候到这么大了,越来越难缠了。
但书言向来是忠心耿耿的,即便心里再是不愿,也是点头应和:
“好,世子爷,您稍稍等一等小的,小的去换身常服。”
“快去快去——”
元憬方才的愤懑失落瞬间一扫而光,终究还是活的肆意,只消能出去玩儿,就高兴地不得了的。
主仆俩筹谋着,给门口看守的小厮塞了点儿银钱,那小厮和这府中大多数的奴才一样,心知世子这纨绔心性,你便是今天真的拦住了,来日也有的是苦头要吃,再者,他又那般无法无天,便是王爷本人,见了都头疼,是以看到他们欲图逃出去,实在是左右为难。
“你放心好了,我父王他自打上次斥骂过我以后,再没来过我这儿了,我便是偷溜出去个一时半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又哪里会发现?”
这话说的,半胁半迫,虽是为自己开解,却颇有些警醒他不许告诉平南王之意。
那小厮只得胆战心惊地收了银钱,低眉顺眼地道:
“世子爷,小的也是迫于无奈,没有冒犯您之意,只是您这趟出去实在不合规矩,还望您能早去早回,莫要为难小的。”
元憬赶紧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迈着大步,脚步轻快地往东面去,书言也颠颠儿地,赶紧跟上。
说这辛家的马车,平日里就是走的这条大道,从前她未曾留意过,是因着有了前世的记忆,她这才注意到,原来走的道儿,会经过平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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