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幼时便初显端庄才情,翻遍了许多典故书籍,最终给他取名叫洛安。
意为洛阳才子,平安喜乐。
她自诩对他仁至义尽,阖府上下也无人对他不敬,单随着她的意,拿他当真正的主子敬着。
结果养了几年,养出来一头白眼儿狼。
她不知他早有预谋,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她那时候被他勾得三魂没了七魄,被他口口声声唤的阿辛姐姐蒙蔽了心智,以至于什么都不管不顾,结果后来酿成大错。
思及此,辛夷抿了抿唇,从床榻上坐起来,行至碧玉屏风旁侧的梳妆台,素色寝衣的袖口宽大,衣袂翻动间,已经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沓纸张。
她以前很是珍惜这些东西,都是余洛安早些年,初初递给她的那些信,还有后来余洛安尚在她身边时,他为她作的画。
如今看来,只觉讽刺又恶心,如今他又有婚约在身,这以前的东西都是祸患;她懒得再多看一眼,如数卷起,又踮起脚尖,把房内的一处灯罩取下,点燃了那些东西。
火烧到一半,她冷着眉眼,直接扔到地上,任它被火舌舔舐,慢慢变成灰烬。
正这时,只听得一男声,急促又担忧地:
“阿稚——,阿稚——”
她瞬时愣住了,深吸一口气,眼神有些发怔,慢慢转过身去,
着一身明黄,眉目端方又一脸温厚的青年,掀了最外层的珠帘,却碍于礼数,只隔着层层帷幔看着她,
辛夷紧咬着下唇,鼻头发酸,眼中隐隐约约,似有泪光闪现。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她声音极轻柔地,尽量让自己显得寻常一些地唤:
“元贞哥哥。”
话音刚落,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落下来,好在隔着帘子,外头的人并不能看见。
男子听了她的唤,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润,
“宫里设了晚宴,本宫刚才从南宫门出来;阿稚妹妹,你家那个阿蛮,路上跑得急,冲撞了我的轿辇,我这才知道,你……你是病了吗?”
辛夷努力压抑着哭腔,却还是挡不住泪珠子的滚落。
她的元贞哥哥,像是她的亲兄长一样爱护着她,后来却为了她的婚事,一个母族没落的太子,去顶撞孝恭帝,太子之位被废,后不得善终。
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又见到了他,心中怅然,自不必多说,失而复得,亦是人生大喜。
“妹妹无妨的,只是好久不见,殿下最近……可还好?”
听着辛夷的语气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元贞也就放心了,只是有些讶异,她说好久不见?
“阿稚莫不是得了风寒,烧糊涂了,前不久宫中设宴,你我二人还行酒令来着,”
男人温厚的笑,像在不痛不痒地调侃自己呆傻的妹妹。
辛夷喜极而泣,脸上还挂着泪,听了这话,又笑,
“是——,妹妹烧糊涂了,以后绝不会了。”
是妹妹糊涂,以后绝不会了。
元贞听这话,越发觉得奇怪,怎么好像总感觉,在阿稚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但又不得了的事情,左思右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
“好了,既然阿稚没事,本宫就先行回去,你可要好好照顾身子,别让辛大人和淑妃娘娘挂心。”
辛夷连声应着,想出去送送,又念及时辰太晚,失了礼数,又想到往后来日方长,这才作罢。
辛夷的姨母,便是淑妃娘娘,同元贞的母后刘皇后感情甚笃,这也是为什么两个人要比旁的宗亲兄弟姊妹亲近些的原因。
辛夷缓缓抬手,抹干净了脸上的泪,霜叶这时便进来,通传着,说郎中已到了。
她缓了缓,这才吩咐霜叶唤那老郎中进来。
第3章
平南王府。
高门大宅夜间寂静,九曲八弯的坐落着各个院子,路上时有几个守夜的下人走过,踩着一地银辉,脚步轻慢;只见一眉清目秀的小厮,急急惶惶地跑过去,进了一座格外华丽高大的主院。
甫一进去,便听见从屋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在这安静的夜里如同惊雷炸开。
那穿灰蓝色步衣的小厮连忙推开那扇雕刻精致的门,果然如预想中一般,屋里一片狼藉,到处是团成球状的宣纸和胡乱挥洒的墨迹,已经几乎没有好地方可落脚。
那赤足站在中间的少年男子,眉眼妖异如画中人,此刻却全是戾气,生生破坏了那张比女人还艳上三分的容颜,若非喉间凸起,下颌又稍显冷硬,恐要让人以为是个女子。
他衣着松垮,绣着银线的里衣外,只随意披了一件玄色外袍,发丝凌乱,另有几绺垂于脸侧;见了来人,怒气冲冲地摔了手里的毛笔,眉眼阴郁地杵着。
——是平南王嫡长子,元憬,字珩止。
“世子爷——,我的小祖宗哎——”
那小厮苦着脸叫唤,还不忘把身后的木门关上。
“您这又是怎么了,怎得把这名贵的东西都摔个稀巴烂……”
“书言。”
贵人少年沉着眼睑,打断了小厮的话,虽低沉有度,但兴许是因着年龄,声线略带了一丝稚嫩。
“我方才,又梦到她了。”
那叫书言的小厮正低头收拾,闻言立即抬起头,颇有些好奇似的,
“明明在梦里看的一清二楚,醒了以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想试着画下来,可也无从下笔。”
那少年微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我怎么总是会梦见,一个从来都没见过的女人呢?”
他抬眸,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书言,
“书言你说,本世子是不是被什么污秽之物,给下了降头?”
书言听了这话,也是一脸为难和无措,
“世子爷,您这真的问住我了,我从小就跟着您,识几个字您都一清二楚,这种光怪陆离的奇事儿,我这孤陋寡闻之人哪儿能知道。”
他跨几步,去扶那个他唤做世子的少年。
“依奴才看,您既然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就任着它呗,左右又没有怎样,无非是个梦罢了,您就当是黄粱一场,忘了便是。”
元憬不听他这套说辞,几不耐烦地把胳膊抽出来,负着气坐到了榻上。
这怪梦困了他三天了,每晚都是一样的内容,他在自己的梦里,像一个局外人,看着另一个自己,和一个女人过的一生。
梦里好似过了很多年,那个“他”也慢慢从少年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惊醒的一瞬,所见所听都忘光了,愣过神来,现实才过了几个时辰而已,而且不知为何,总是心头发闷,心尖儿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弄得他是日夜难安。
他的父王母妃,自小便将这唯一的嫡长子娇惯得不行,从前在平南之地,他便是出了名的乖戾纨绔,平南王念及是在自己的封地,并未对他多加看管,也就使得他的脾性越发阴沉无常;后来搬到这京城,没几日他便因着被冲撞,硬生生在天子脚下,使唤下人打残了一个九品小官的庶子,这才被平南王软禁在府里一个月。
如今在自己身上,出了这样的怪事儿,他性子又多疑暴戾,一时性起,就将手边的东西摔了个遍。
少年垂下眼皮,牙齿轻轻磨动,眼里已带了几分狠意。
从来就没有他元憬弄不到的东西,那个梦里的女人,即便是鬼是妖,他也要逮住她。
书言见他那副表情,何尝心里不清楚主子是在盘算什么,只得心里哀哀地,替那个触了这小阎王的霉头的人捏一把汗。
他没再说话,给元憬倒了一杯茶,哄着他歇下,赶紧收拾屋里的残局。
辛夷是在四月初,收到泛舟赏牡丹的帖子的。
这京城里的贵人小姐们,十几岁花儿一样的年纪,成日里无事可做,学罢了女红针织和书院学究的课,就总喜欢举办些赏花行酒一类的约会,以打发时间,也作消遣玩乐。
辛夷作为贵女里的翘楚,自然回回都在邀请之列,从前她就很喜欢这些,如今更是为了散心,早早就做了准备;霜叶见主子这么些天总算露出了笑意,也欢喜得紧,帮着挑衣服和首饰。
藕丝琵琶衿上裳,云纹烟罗衫,织锦披风,如意云纹缎裳裙;首饰则简单得多,一些玉质素净的簪子和环佩。
她遣了家中的马车相送,甫一到地方,才下马车,就看到了一个她如今最是厌恨的人。
——余洛安。
看着还和以前差不多,只是穿的华贵了许多,清润和善,眉眼乖顺的模样,她以前不就是被他那副良善样子给骗了,以至于落得个那般下场。
仔细说起来,她也没想到,以前他那么畏缩乖巧,因为出身不详,从不愿以远房表弟自居同她一起来参加这种集会,如今飞黄腾达成了人上人,果然连性子习惯都不同了。
越是想起从前种种,辛夷就越发地恨,这辈子的余洛安,还仅仅只是退了婚罢了,她以为自己可以平静以待,可原来,下意识戳心的厌恨不会骗人。
她冷着眉眼下了马车,那群闲聊的小姐公子们显然也注意到了,有几个平日里和辛夷关系还算不错的姑娘,巴巴地过来同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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