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声音一转,声嘶力竭地道:“你去南安侯府,去寻元檀郡主!去!告知她,我今日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宋六所害!他不仅打断了我的腿,害得我失去了双手,他还要剜去我的双眼,此人……实在可怕!快去叫郡主警惕起来……快去!”
丫鬟瑟瑟发抖,被他的模样吓坏了,只艰难地挪动着步子向外走去,口中应道:“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魏妙沁的马车却在街头,被人拦了下来。
从婉眉毛一扬,道:“哪个登徒子敢当街拦南安侯府的马车?”说着,她掀起了车帘,便见荀锐立在外头。
从婉当即打了个哆嗦。
她对这人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上一回,瞧他下手整治邢家公子的狠劲儿,实在让人思之发怵。
魏妙沁见从婉突然没了声音,便也微微躬身,朝外看去。
荀锐站在那里。
魏妙沁一愣:“你没有随大军离开?”
荀锐一言不发,长腿一跨,竟是直接闯入了马车内。
今日魏妙沁为散心,便不曾带别的人,那车夫叫荀锐一撞下去,自然就没人能拦住他了。
从婉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作什么?”
宽大的马车车厢对于荀锐来说却小了,他在车厢内艰难地躬着背,蹲在了魏妙沁的跟前,哪里有一点风度?
荀锐道:“自然要去的。”
“那你还不走……”
“我来同郡主索要一样东西。”
从婉都快气疯了,心说你怎么那样大的脸,你索要什么?是你想要便能要的吗?要了姑娘的东西,知晓那是什么吗?那是私授信物!将来会害了我家姑娘的!
荀锐脸皮却是极厚的,压根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他盯着魏妙沁,像是恨不得把她整个拓进眼底,时时刻刻都能拿出来回忆。
荀锐道:“请郡主赐我一物,以佑平安。”
魏妙沁自然是不肯的,她动了动唇,还不等说话。
荀锐便盯着她发髻间摇摆的步摇,突然一伸手,取了下来。他道:“有了此物,我定然平安归来。”
从婉:“谁在意你平不平安归来?”
荀锐倒退一步,跳下马车,他又深深地看了魏妙沁一眼,在魏妙沁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将步摇举起,吻了吻上头垂下的那只振翅的蝶。
他仍盯着魏妙沁目不转睛。
亲那只蝴蝶的时候,就好像在亲魏妙沁一般。
魏妙沁整个人都烧起来,顿生恼怒,赶紧把窗帷放了下来,再不看外头那奸恶之徒!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有请荀锐为大家示范,追妻的十八种错误方式。加更晚十点见=3=
第二十八章 要将她许给太子
京中勋贵子弟, 自然都被安排在了一处。
他们并非是要真去上战场的,而是去混个功勋回来。
魏静远等人,其中还包括了荀锐, 他们便都休息在一处。
魏静远抱怨道:“这次怎么来得那样急?害得我连与元檀告别的机会都没了。若是不慎死在了战场上,岂不成了诀别?”
旁人哈哈笑起来:“静远胡说什么?我们哪里会死?这绝无可能!不过没有元檀郡主前来送行,的确是一桩憾事。我也想见见元檀郡主……”
“你打的什么主意?元檀许给谁也轮不上你。你才十二就把你的贴身丫鬟带上床了,莫以为我不知道?”魏静远冷声道。
荀锐默不作声地朝那人看了一眼。
黑夜之下,掩去了他眼底的冷光。
众人的话题自然被带偏了。
又嘻笑着说到了京中香满楼里的姑娘身上去……
荀锐一直不曾开口, 自然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而事实上, 也的确没什么人愿意理会他。这京中贵族子弟之间的鄙视链,可实在太长了。
还是魏静远骤然想起了这么个人物, 忙招呼道:“宋公子!”
荀锐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什么, 魏静远竟觉得这一眼有些冷。
荀锐低低应了一声:“嗯。”
魏静远笑着道:“等到了边城, 若是真将咱们也派上了战场,还须得宋公子关照一二。”这话魏静远说得半点不脸红。他又不似闫焰,出身武将世家, 真到了战场上, 面子算不得什么,惜命才是紧要的!
荀锐没有应声。
旁人还笑道:“却是你魏静远想多了!若是真有危险, 又哪里有叫咱们去的道理?此次去,不过是跟着混一混事罢了。等还朝时,说不得还混个官儿当当。”他们多是家中的次子或庶子。这样的家族子弟,袭承不了家业,封不了爵位,这才跟出来混个名头。否则真要打仗,他们哪里会来?岂不个个跑得精光!
魏静远笑着道:“以防万一嘛。”
说罢,他又扭头看向荀锐:“待回了京中, 我同闫焰,便在上回那酒楼里,再请你宋公子大醉一场!”
闫焰听了好笑,道:“是你要求宋公子护你,与我何干?”
荀锐依旧不动声色。
魏静远道:“再请上元檀……”
荀锐:“好。”
魏静远哈哈大笑:“好,好,你应下了。闫焰再带上你妹妹,陪着元檀一块儿说话。”
闫焰却怪异地扭头看了荀锐一眼,旁的没多说。
其余人倒是又艳羡起来,恨不能立刻将自己打进魏静远他们的圈子里去,也好见见元檀郡主,同将军府上的姑娘一并吃酒。
月上枝头。
魏妙沁却还没歇下。
她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头脑却慢慢冷静清醒了下来。
她无法同建康帝说,大魏就要覆灭了,你应当好好管教诸皇子,彻查手底下的大臣;她更无法来到朝堂上,听大臣们如何上疏,看建康帝如何理政;……她是郡主,但到了这时候,一身的荣宠顶不了任何事。
院门却传来吱呀一声响。
有丫鬟打着灯笼走在了前头,孟氏紧随其后,转眼就到了魏妙沁的跟前。
“娘听闻你院儿里还未熄灯,便过来瞧瞧。自打那日你进了宫回来,便不大对劲,可是在宫中受了什么委屈?”
魏妙沁瞥见孟氏的模样,心下感动,忙拉住了孟氏的手,细声道:“没有的事,只是听闻异族攻来,心下担忧我大魏罢了。”
孟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这等小事哪里要你去担忧。”
魏妙沁暗暗叹气。瞧吧。如今没有一个人生出警觉之心。
魏妙沁目光一动,道:“若是这回异族异常凶猛,大魏士兵不敌呢……”
孟氏惊讶道:“妙妙,这话万不能传到外头去。叫外头的人听了,还当我南安侯府存了不轨之心。”
魏妙沁只得闭了嘴,再不提这话。
孟氏转眼也将这些都忘到了脑后,她捏了捏魏妙沁的手背道:“皇上待妙妙这样好,妙妙万不可恃宠而骄。”孟氏顿了顿,又道:“若当真是受了委屈,便说出来,娘为你开导一二。但不可因此对皇家心生不满。我听闻泉州大旱的消息传递进京,皇上很是不快。妙妙明日不如进宫,陪皇上说说话,解解乏。”
魏妙沁愣了下,然后点了头。
孟氏这番话是为她着想,从前她也没少说类似的话。
但那日被魏芳蕊当头一棒后,魏妙沁便从过去的温情里抽了出来。人一旦从无边的蜜糖里抽身,变得清醒些,自然也就敏锐了不少。
孟氏很快就告别了她,带着丫鬟回了主院。
魏妙沁却有一点极其的微妙,被哽住的感觉。
打从她和魏芳蕊撕破脸之后,便先有太后来同她回忆往昔,又与她说起,过去皇上待她如何细致、如何好。魏妙沁听了,的确是感动的。不可否认,她小时候长在宫中,的确受了百般宠爱。她受的宠爱,不单单只是给封号、给赏赐那样浮于表面。更多的还有其它细节。
如果不是从魏芳蕊口中听出来皇后待她好,并非出自真心。她绝不会有半点的怀疑。
所以在太后与她回忆过后,魏妙沁心底的膈应就少了许多。
偏偏现下母亲孟氏又来与她说和,似是十分怕她和建康帝生分。
南安侯府不敢得罪皇上,是人之常情。
但母亲这样……还是叫她心下有些不舒服。仿佛失了建康帝的宠爱,她就不是魏妙沁了。
魏妙沁将这种感觉从心头摒弃,转身回屋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日,魏妙沁就进宫去见建康帝了。
建康帝面上并不见忧色,相反,见魏妙沁主动来请安,眉眼间还闪动着惊喜之色。他将魏妙沁引了过去,让小太监搬了张椅子,就放在他的桌案旁。
魏妙沁同他干巴巴地寒暄了几句,然后目光扫过他面前堆着的奏折,低声问:“我昨日听闻泉州大旱,现在如何了?”
建康帝见她问起,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她是忧心他因此震怒,所以才进宫来和他说话,以消了他的郁气。
建康帝笑道:“并非什么大事。”说罢,建康帝皱了下眉,道:“只是那知州方中明实在可恨,竟然连同卫指挥使司,意图欺瞒朕!我已派下人去妥善处理此事,不出一月,便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