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辉初起,孟锦程带着燕龙出了府。府外,丁奉已经在等。
孟瑾乔没有给弟弟送行,吃过早饭就拿出方竹影带回来的果子干,吩咐苏绣送给七姨太。
近午时分,七姨太带着丫鬟到花园散步。一路走着,便看见前面走来两个人,正是孟瑾乔带着苏绣。
“姨娘这衣裙的颜色真好看,布料也有几分特别。”
“大小姐夸奖了。但说起颜色的出彩,我觉得衣料的色彩很重要的。城里几个衣料铺子还是有差别的,我觉得最好的衣料是锦衣坊的。”七姨太似乎随口回答。
“锦衣坊的衣料真的这么好?”
“是啊。大小姐没穿过吧?你不妨买了做一身衣裙,一比较就知道了。我们府里的衣料都是尚品堂送的,论及色泽艳丽,有所不及。”
“哦。那还真是要试试。”
两人似乎无心地议论着,花墙背后却有人顿住脚步。
直到两人走远了,花墙后的人才转出来,想了想就问:“锦衣坊?他们家的衣料很特别?”
“奴婢不知道。但小姐既然感兴趣,去看看不就得了。”
想了想,孟瑾媛往上房去了。
等她们走了,花树后转出苏绣。张望了一下孟瑾媛远去的背影,她一溜烟往前去了。
假山的花亭上,七姨太站住脚问:“大小姐,你让我说锦衣坊做什么?”
“没什么。姨娘不用管这件事了。总之呢,如果二姨娘在爹跟前数落,你就见机行事。对了,你修书回家吧。程儿知道你弟弟的事,你嘱咐他过去就行了。”
“啊,好。多谢大小姐。”
微微一笑,孟瑾乔想了想才说:“之前刘家债主上门,姨娘肯定在爹面前说了我的坏话。可是我爹什么都没问,有几分奇怪。姨娘寻机探探口风。你就说二姨娘瞧你不顺眼,经常找着借口克扣你的分例,我却给你送过首饰,顺便给我说几句好话,瞧着爹是什么态度。”
不解,七姨太蹙眉道:“二姐告状,老爷不问不好吗?”
“有些事,不问就是坏事。”
微鄂,继而似有所悟,七姨太点头。
目送七姨太走了,孟瑾乔才回头看苏绣。
“大小姐,四小姐真的留心锦衣坊了。”
莞尔,“四妹是个在打扮上狠下功夫的人,这会子正得意,更加受不得人家的挤兑。且由她去,我们回吧。”
日子闲闲地到了正月二十四,平国侯府的媒人登了门。
按照大齐的礼制,媒人登门是第一步。女方如果接受,就要派出媒人前往商洽,先议定聘礼、下聘时间,再交换婚书,接着双方家长会面,敲定诸事后交换庚帖,男方正式下聘,最后议定婚期。折腾下来至少需要二十日有余。但只要女方的媒人登了门,基本上两家的议婚就算是成了,剩下的都是礼仪琐事。
刘月琴自然不会矫情,客客气气地把媒人送走,便吩咐姚嬷嬷立即去寻一个妥当的官媒登门商议。
三日后,媒人回来复命,呈上议定的聘礼礼单,“二奶奶,眼下老侯爷和老夫人健在,但当家的是赵夫人。赵夫人说,下聘的日子不宜耽搁,不如就定在二月十九吧?您觉得合适吗?”
“日子怎么样?”
“您放心,大吉大利。”
见女儿的婚事如此顺利,刘月琴喜出望外,“成。你去办,办好了我重重地谢你。”
“您放心就是。”
媒人笑嘻嘻地走了,刘月琴正高兴,就见儿子走了进来,一脸阴沉。
“阳儿,你怎么阴沉着脸?”
把屋内的丫鬟婆子全部赶出去,孟锦阳懒懒地往榻上一倒,“娘,这回妹妹开心了,可我就憋闷了。这几日我姐总待在府里,什么事都做不了呀。”
一愣,刘月琴忙问:“她不去书院?”
摇头。
“忠勇侯府呢?”
继续摇头。
觉得很奇怪,刘月琴召来姚嬷嬷询问:“这几日小丫头没出府?”
“没有。大小姐每日去花园散步,算起来十几日都没有出府了。”
没想明白,但刘月琴还是安慰儿子:“你别急。她呆不住的,早晚得出门。”
“哎,好烦。她总不出门我们就干等着呀?”孟锦阳正心浮气躁地唉声叹气,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却传来:“娘,你看。”
闻声,刘月琴回头一看。
门帘打起,孟瑾媛喜滋滋地走进来,随行的丫鬟捧着一副衣料。
“娘,你看,这个红色是不是很出彩?明儿让裁缝来替我裁衣服吧。”
细看着衣料上光艳的色彩,刘月琴惊讶之余就问:“衣料哪来的?”
“锦衣坊的。贵得很,但真的很好看。我听见狐狸精悄悄告诉死贱人,看意思死贱人也想买的。”
看着那华美的衣料,刘月琴忍不住转了下心思。
与此同时,一个中年妇人进了平国侯府的怡心阁,这是平国侯与夫人陶氏静养之处。
“给老夫人请安。”
“起吧,起吧。棉儿,你许久不来了。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老夫人说笑呢。我哪能不来呀?听说平哥儿就要订亲,我特意赶来给老夫人道喜。您的眼光一贯是准的,不知道挑中了哪一家的小姐?”
“呵呵,就你的嘴乖。儿媳妇说,那姑娘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人品才貌都很出众。孟尚书是恩科及第的,教出的女儿自然知书达理,我就随着她了。”
吃了一惊,妇人顿了顿就问:“那姑娘是孟家的小姐?”
第107章 八字不合
陶老夫人虽然年迈,但耳不聋眼不花,听着那妇人的声音透出惊讶,就问:“棉儿,你怎么这么惊奇?有什么不妥吗?”
犹豫了一下,“老夫人,棉儿曾听过一些事,似乎就是说孟家的小姐。但不知道是哪一位。”
“哦?说什么?”
“据说那位孟家小姐刻薄尖利,一张利口最是歹毒难缠。去年,她当着奴仆下人的面谩骂她姐姐,还让她姐姐走奴才们进出的小门。不久,长乐侯曹府在百花园宴客,又是那位孟家小姐在席间搅闹,被赶出了百花园。”
惊讶地看了她一会,陶老夫人就问:“她骂她姐姐,她娘不管管?”
摇摇头,“孟尚书的发妻陆夫人是忠勇侯的妹子,陆夫人过世后是二房姨太太当家。我听说的那位孟家小姐是庶出,她骂的就是她嫡出的亲姐姐。”
“……”
“老夫人,棉儿不知道这些事是不是真的,可平哥儿是个最和气温柔的人,若那位小姐如此厉害,日后会不会……不妥呢?”
皱眉,陶老夫人沉思许久吩咐丫鬟去请儿媳妇。
很快,赵夫人来了。
“媳妇,你说给平哥儿的女子是孟家庶出的女儿?”
一愣,赵夫人点头:“对啊。她爹是礼部尚书孟广德,她是四女儿。孟尚书的夫人早已过世,眼下府里是二姨娘当家,媳妇觉得早晚会扶正的,那孟小姐就是嫡出了。这件事老爷考虑过,觉得门第上差不来太多。”
摆手,陶老夫人很认真地问:“你可知道那个孟家小姐行为如何?”
“行为?媳妇不明白。”
“棉儿,你给夫人说说。”
那妇人把自己听来的风言风语复述一遍。
听完,赵夫人吃惊不已。
“那位孟小姐我见过一次,人长得出众,举止也十分得体,怎么会如此失礼呢?即便夫人过世,那也是她的姐姐呀。”
“夫人,我不知道真假,可听到了不敢不告诉您。万一这女子尖酸浅薄,入了府门只怕就是祸星呀。”
呆立了一会,“可是,可是已经议定了聘礼,这,这这……”
“好啦好啦,别慌。按照礼制,只要不曾交换庚帖就不算礼成。你派人打听一下再说。万一是别人诋毁,岂不是平白冤枉了人家?”
两日后,孟府门前那番下马威、百花园里的闹剧被摆到了赵夫人面前。细细看完,她真是吃了一惊。斟酌许久,她去见婆婆。
得知孟瑾媛的行止,陶老夫人惊讶不已,“她这么不懂事?”
“确实。这件事是媳妇没考虑好。可是,娘,我担心若是我们家反悔,那孟尚书毕竟是二品大员。”
皱眉,陶老夫人不乐道:“二品怎么了?我们家也是二品侯府,门第不差。而且那桩婚事没说准,也不是我们家挑三拣四。你派人回话,就说占师说了,我们家平哥儿合适娶个温柔贤淑,端庄规矩的夫人,孟家小姐太过活泼伶俐,两人在八字上有些冲突。斟酌再三,我们家觉得这门婚事不合适,不敢耽误孟小姐的青春。然后,备份礼致歉就是了。”
“是。不知爹那一边要不要说一声?”
“侯爷那边我自然会说,你只管去做。”
二月初四,媒人急慌慌地奔进了尚书府的上房。
“哎呀,二奶奶,平国侯府那边不知怎么着突然间就,就反悔了。他们说,说小姐的八字与唐公子不合适,所以……婚事作罢。这是他们家送来的赔礼。”
刘月琴正喝茶,闻言一呆,手一松。
哐啷!那只上好的白瓷珊瑚茶杯被摔得粉碎,溅出的茶水泼到手上她也没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