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许久,杨懿颔首。
“还有这些人……他们的官声政绩都不错,在朝上也都是中立的,这几个喜欢出入云景茶舍,殿下得闲时不妨去坐一坐。”
继续商讨了几句,杨懿又问:“轩成,那件彩兔毛裘多少钱?”
暗骂裴绍均添乱,齐轩成笑答:“殿下,那是裴绍均瞎编的,哪有彩兔毛裘?”
“真的?”
“当然。”他一脸诚恳。
在他脸上没找出破绽,杨懿悻然道:“可惜了,我还想送给小乔的。”
齐轩成挑眉。
杨懿走了,夏非走出来说:“泰王倒是从善如流,看起来他会经常出没京华书院了。”
“嗯。”
“下一子你准备落在何处?”
“户部。”
眨眼就到了初七。这一日是各个商行新年开业的日子,尚品堂即便去年损失惨重,也不会落后。一番鞭炮喧哗,再次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午后,刘宏来到店里。刚坐下喝了杯茶,一个伙计急匆匆跑进来,“少爷,陈家老爷来了,他说我们家欠的货款要赶紧结清。”
刘宏呆滞片刻,一拍桌子,“请到偏厅看茶,就说我立即出去。”
伙计一溜烟走了,刘宏在原地转了个圈才找来掌柜,“我们欠陈家多少钱?”
掌柜拿出一个账簿翻开,“少爷,我们本该在年前结清陈家的货款……一万二千两黄金。可去年不是遭了殃吗?他们没来要就耽搁了。”
皱眉,没等刘宏想清楚,又一个伙计跑来:“少爷,南城龙家的人来了。还有王家、赵家,都说要我们赶紧还债。”
屋内静了一瞬,刘宏扑通坐下,发怔了一会才问:“我们到底欠外面多少钱?”
掌柜犹豫了一下,“统共八万三千两……黄金。”
“啊!”刘宏蹭地又腾了起来,“八万两?怎么欠了这么多?”
“去年失火后急着补贴贡物,就跟龙家、王家拆借了四万三千两,说好过了年就还。当时想着只要贡物缴纳,朝廷的款项一下来就能还上,可偏偏闹出了赝品的事。”
脸发白,刘宏的手有些抖。
还没想出对策,一个伙计又跑进来,“少爷,少爷不好了。一帮子人在嚷嚷着让我们赶紧还钱,不还钱就搬走店里的货物。客人们都被吓坏了,您,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发呆了一会,刘宏脚步匆匆出去了。
闹腾了一个时辰,刘宏终于把债主们逐一劝走。日已西斜,他回到后院一屁股坐下,只觉得浑身都似乎散了架。闭目半晌,他才问:“还能周转出多少钱?”
“少爷,去年的亏空太大了……一时间能周转的钱不足五千两呀。”
拍了拍额头,刘宏稳住神急匆匆往府里赶回。一个时辰后,刘宏进了尚书府。
得知债主们集体上门,刘月琴呆立半晌,一咬牙往书房而去。
书房里,一看七姨太不在跟前,刘月琴心喜,赶忙把债主上门的事说了,末了央求道:“求老爷发个话让他们不要闹。我们家周转过去立即就把钱还上,不会让老爷为难的。”
孟广德却皱眉,“他们怎么一起上门了?”
“肯定是被人煽动了。”念头一转,刘月琴立即诋毁:“老爷,我哥说那些赝品都是齐轩成卖给他的。可前几日,齐轩成还送大小姐回府。依我看,是大小姐故意挑唆齐轩成祸害我们家,结果闹得陛下震怒,不但阳儿被降了品,您也挨了训斥。可她没回来时,我们都好好的。”
“你们家的事跟乔儿有关?”
“肯定是。大小姐得知阳儿被抓去,幸灾乐祸。”
审视着她,孟广德没做声。
见他不讲话,刘月琴继续央求,一面数落孟瑾乔回来后发生的桩桩件件,指责她就是个惹祸精。
听着她骂了一会,孟广德就说:“御供的差事被揭出来,大将军不可能再帮你们家设法了,你们请他出面吧。要不是荀哥儿做事马虎,会闹得这样?还有,别到处说青瓦坊的坏话,没有证据,岂不是落人口实?”
“老爷,青瓦坊算什么东西?要是有证据,我们早就告官了。”刘月琴气咻咻地回答。
闻言,孟广德没好气地敲敲桌子,“曹氏是高祖的长公主永乐公主的后人,虽然是一品侯的爵位,供奉却等同于王爵,而且代代传袭,与国同休。历代皇帝都是文宗皇帝的血脉,永乐公主是文宗皇帝的孪生姐姐。所以,曹氏固然不再姓杨,地位依旧超然。你说他们家授意卖赝品,若是言官弹劾,就是诋毁之罪。”
刘月琴不懂这种关窍,顿时呆了。
见她一脸吃惊,孟广德十分无语,斥道:“你就不能长长脑子吗?齐轩成没有靠山,泰王能给他五十万两黄金买屏风?嘿,那钱是给长乐侯的。”
莫名地挨了一顿训斥,刘月琴讪讪半晌,只得赔了几句好话。
懒得继续讨论刘家的事,孟广德只说:“赶紧去把债主安抚住。刚过了年,别闹得满城风雨的。”
第104章 密谋
刘月琴告退,孟广德靠在榻上瞑目许久,召来管家吩咐:“最近府里有些乱,你查一下乔儿的行止,再看看月琴母子都在干什么?”
“老爷,这……”
“这什么?闹得家宅不宁,他们想气死我?”
一惊,管家赶忙称是。
管家退出了,孟广德独自沉思。他并非是只知道钻营阿谀的蠢人,相反他心思缜密,二十年宦海沉浮让他学会了察言观色,进退取舍,否则就不会有今日的飞黄腾达了。
想着刘月琴的话,再想起长女,他微微皱眉。直觉地,孟广德觉得女儿变得有些不一样,但到底是什么不一样却说不清楚。
另一边,刘月琴带着侄儿进了将军府。就在她替娘家说项时,方竹影进了浣花阁。
“姐姐,给你带回来好吃的。这是果干,这是肉干,这是果子茶,女子喝最好。”
看着桌上摆着的一大堆,孟瑾乔莞尔:“多谢妹妹。不知耀州的风景如何?”
“很好玩。耀州是大齐唯一外通水域的地方,有三个码头,其中一个建在一道河湾外,能停泊巨船。”眉飞色舞地给孟瑾乔描述了一会海天一色,方竹影就问:“这几天我不在,没事吧?”
“妹妹回来得好,那一日发生了一件事。”
孟瑾乔把刘家拜会端平公主的事细说,方竹影思考了一会才问:“姐姐有何思量?”
“将计就计。这一次让他们先动。但要劳烦妹妹探查一下这几个人家。”孟瑾乔逐一点出数家。
两人正商议,陈荔在外面轻轻叩门,原来是五姨太遣人送来消息:刘家债主上门,刘月琴去见老爷,不久她匆匆离开府邸,与刘宏同行。
债主上门,她去求爹,不会说我的坏话吗?
奇怪的是,爹居然不问我?
思忖着,孟瑾乔心下诧异。
夜深了,陈荔进屋看到孟瑾乔依旧靠在扶枕上睁着眼,劝道:“小姐,你早些休息吧。回来后,你日日劳心劳神,思虑过度会伤身子的。”
看看她,孟瑾乔却想起了什么,“陈姨,你这阵子身体可有不适?”
不解,陈荔摇了摇头。
“那就没事了。你去睡吧。”
看着陈荔出去,孟瑾乔吹熄灯烛假装就寝,然后继续靠着扶枕回想。
那年陈姨突然病倒过世。难道……
前世,孟瑾乔回府次年四月陈荔就得病死去。大夫都说是年纪大了,吃了些凉的东西受不了所致。此刻回想,再对照昔年四姨太的遭遇,她心下暗惊。
如果陈姨不是病死呢?
她们看不得陈姨对我忠心,明的做不到就暗地里……可她们从何处下手?饮食?茶水?
苦思却想不起来,孟瑾乔的头又开始疼了。
捂住头半晌,她终于缓过来。斟酌了一下还是暂时搁置了思虑。
日子继续风平浪静。
孟瑾乔每日去花园散步,有时去看看弟弟,小妹,但不再出府。
刘月琴好说歹说地求得容天明出面作保,债主们答应宽限一个月。但对头们知晓刘家亏空巨大,即便没有落井下石,也默契地串联各方均不予拆借。刘家借不到钱,处境窘迫。
正月十四,内务府传来消息:青瓦坊成为皇商,接下了原属尚品堂的御供差事。
听完管家的禀报,刘宏蓦地大叫:“啊!怎么这么快!”
见他脸色发青,神色狰狞,管家赶忙安慰:“少爷别着急。眼下老爷的身体好了不少,还是先告诉老爷,沉住气再想法子。”
似乎喘了好一会,刘宏掉头去找父亲。
休养半个月,刘昌隆的病大幅好转。听完儿子的话,他垂头很久才恨恨道:“我知道了,他想要我们家的差事。好盘算,好盘算。”
“爹,眼下只怕奈何不得。姑姑说青瓦坊与长乐侯府合作,姑父告诫我们不能四处说他们卖赝品,免得让人抓住把柄,说我们家诋毁长乐侯府。”
沉默了一会,“你姑姑还说了什么?”
“您病着的时候,孩儿去拜见了端平公主。”刘宏把姑姑的谋划告诉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