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刚才骂秦恕的那几句话全是瞎说的。
秦恕大权在握,比他这个太子还要风光得人心,他真夺了岳金銮,只怕秦恕不会放过他。
还有什么登基以后取秦恕的命……
他登基以后秦恕不造反就算好的了。
可人一喝醉,便什么都不怕了。
平日被秦恕所压抑的愤怒与积怨,他无能反击,只想宣泄在岳金銮身上,挞伐这位高高在上连头发丝都金贵的美人,让秦恕丢尽颜面,让他气急败坏怒发冲冠。
他是太子,以后是皇帝,他想要什么,还得过问秦恕吗?
“我发誓,我只疼你爱你一个人,若有违背,我……”太子馋岳金銮近在咫尺的娇容,鬼迷心窍的扯开胆子,“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天际有隆隆声起伏云间,紫电暗沉贯穿天幕,似有积年的雨等着倾盆一场。
太子一抖,鬼祟的看向天。
这雷雨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生这会来。
饿狼的口水快要滴到鞋尖上,岳金銮娇笑着问:“殿下这是怕了?”
太子挺直了腰杆,“不怕……!”
“得了您这番承诺,我也心安了,往后我就是你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岳金銮含羞带怯垂下头,桃花粉面若见情郎。
她这般温柔小意太子何时见过,心肝跟着乱摆,也不在意灯草还在,拢着岳金銮双肩往假山遮挡的石洞里去,“那今夜这洞房花烛便是给你的了,咱们幕天席地做夫妻,权当拜了天地。”
岳金銮攀着他的肩,美眸含春,“好。”
灯草守在石洞外面快哭了,她只是个小小的奴婢,干涉不了岳金銮的意愿,可要是真看她从了太子无疑是死路一条。
她没法再忍,抱着要死的决心拔下头上钗子,轻轻走进石洞,哆嗦着往太子背上扎去。
却见岳金銮的一只手,从太子身下伸出,轻轻招了招。
灯草一愣,岳金銮又招了招。
她发觉岳金銮在不断闪躲着太子的亲热,按的用力发白的指尖一松,果断钗子放进她手心。
岳金銮合拢掌心,用手指抵着钗柄,狠狠刺进了太子的腰。
腰多好,说不定一不小心便半身不遂终身残疾了。
太子惨叫着往后退去,一手捂着腰上出血的伤口,“岳金銮,你想死吗,你这个贱人,你胆敢伤我,我要杀了你!”
岳金銮坐在石头上笑,她方才为了躲太子肩头几乎要被他捏碎,导致双手无力,刺他时没有用上全部的力气。
真可惜。
“殿下方才可是在轻薄弟妻,现在居然要杀人灭口了吗?”
便是没有用十足的力,岳金銮刺他时也竭力用了七分,太子不敢拔簪,只怕血流得更快,他腰上有伤,连带着路都走不稳,“你这个毒妇!”
“殿下过奖。”岳金銮向他走去,“呀,殿下疼不疼,我帮您揉揉?”
太子惧了她,心知这女人会蜇人,护着伤口往后退,“来人——”
东宫大婚,今夜守卫都得了赏吃酒,仅留下几个轮班的安插在四周,极为分散,有人听见了依稀的声音,但只有一声,又被前殿传来的热闹给淹没了。
守卫四处看看,也没见有人,心里嘀咕着走了。
假山后,太子被激怒,挥舞着手臂试图杀了女人。他的手冲过来,直直往岳金銮脸上打去,又想扼住她的脖子,被她一脚踢中命根子,倒地失了声,好半天缓过来。他张口还要再叫人,被灯草眼疾手快的用手帕堵住了口。
岳金銮想到太子刚才意图轻薄她,与他暴露的杀机,怕一脚不足以让他丧失行动能力,便又踢了一脚。
太子前后夹击痛得快昏过去。
他失算了,只听人言岳金銮来了后花园,便让蒋闲在园子外守着,以为自己搞定两个弱质女流不在话下。
未料到岳金銮这么狠!
假山石洞也是他带她去的,现在叫天天不应,真是活该。
岳金銮身上衣冠整齐,全因为她刚才抵着太子的胸口不让他再近,太子误以为她是欲擒故纵的情趣,还闹了半天。
她袖子里藏着贴身的防身匕首,秦恕给她的,只是这种场合用钗子更合适,更像正当防卫。
岳金銮俯身掐住太子的下颌,“知道错了吗?”
太子腰上扎的钗子被石头抵着往里又刺了几分。
素来养尊处优的人,打小身上没挨过一丝伤,连痛都忍不住。
岳金銮问:“痛吗?”
“若是痛,便好好记住这滋味,你施予旁人的痛,可不止这一丝丝。”
萧文玉的死太子不知情,可上一世江犁雨杀她,太子却是知情的。
他不仅没有为她报仇,反而替江犁雨掩盖善后。
他是帮凶,也是元凶。
太子汗如雨下,疼痛使得他在地上打滚,酒都醒了一半,可一翻身,腰上的钗子就再次刺痛。
他被折磨的脸色煞白,被帕子堵住的嘴里却还在骂骂咧咧的斥辱岳金銮,甚至用了最肮脏不堪的词汇。
岳金銮在他身上翻出一把防身用的短刀。
太子没料到她还有转折,并未防备,连刀都没用上。
她将刀刃从刀鞘中抽出,暗色银光映出一双沉沉凤眸。
刀尖细闪,太子哀叫着往后蹭去。
可能在叫救命,亦或是求饶。
岳金銮看都没看他一眼,狠心用刀刃往肩头划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刹那血流如注,她痛得咬唇,抽出太子口中的帕子,用沾着她血的刀尖对着他的眉心,“我不杀你,有的是人想要你的命,我不至于为你脏了手。”
她冷冷将刀丢在地上,捂着肩膀快步朝园外走去。
蒋闲守在外面,见这么久里面没动静,应是太子的好事办成了,太子不会少赏他。
他美的直乐,却看见岳金銮半身是血的冲出来,灯草紧随其后,主仆俩衣冠散乱,犹如经历一场恶战。
蒋闲本来想拦,却被血骇住,僵了半天,硬是目送着岳金銮跑了。
她跑了,蒋闲才一拍头,“坏了,殿下还在里面!”
岳金銮肩头那伤总不会是自己砍的,肯定和太子有关。
蒋闲匆匆走进后花园,找了半天没找到太子人影,着急的像只没头苍蝇,终于听见石洞里传来的低弱□□。
他循着声音走进石洞,被地上半死不活的太子吓得差点丢了魂。
岳金銮浑身是血看上去惨兮兮的,可是太子身上也没个伤口,怎么看上去就像活不成了?
“哎哟,殿下您怎么了?”蒋闲跟着太子也一向养尊处优,何时见过这场面,哭的鼻尖流涕。
他把太子扶着,才发现他身后腰上扎的钗子。
半根都扎进肉里,洞内昏沉,也能看出血红一片,也就比岳金銮肩头的血少那么一丢丢。
蒋闲爆发出一声惊啼,“天爷呀,殿下呀,您千万别死!”
太子被他哭醒了。
他唇色惨白,死死抠着蒋闲的小臂,“岳金銮……拦住没有?”
蒋闲直哭,“没有,我看她流血怕她死了,放她走了。殿下,你们俩这是恶战呀,可也不能给她一刀吧,她贵为郡主,又是岳家明珠,皇上和贵妃的心肝儿,还是三殿下的未婚妻……”
太子气得快把他手抠烂了,“废物!那不是我砍的!那是她自己砍的!”
蒋闲震惊,“她疯了?”
太子浑身抖,“她是疯了,她想死,她还想杀我!”
他摸着地上那把岳金銮丢下的短刀,用力塞进蒋闲手里,“把这个丢出去,扔了,别让人发现,这不是我干的,我不认!”
蒋闲捧着带血的刀,手半天捧不直,过了会,才僵硬着答应。
岳金銮穿过半个东宫冲进前殿,宾客仍在,不过已是收尾。
秦恕被人缠着应付,见宴会到了尾声岳金銮还没回来,便带司桔出去寻人。
他踏出门去,迎面便奔来一道血红的影子,血气里含着岳金銮身上独有的甜香,他神经一紧,下意识拥进怀中抱紧,却摸到一手的血。
岳金銮不顾有人还在,又是如何看待她血衣狼狈的,这出苦肉计,她本就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她搂着秦恕的脖子大口呼吸,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滚下来,进了他怀里,她满腔委屈都成了真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秦恕,我好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如题,狠人不手软
第七十一章
一夜还未过半, 太子大婚之夜醉酒轻薄弟妻的消息便流传开来。
皇帝得知这消息,盛怒难抑,若非太子受伤失血早已昏迷, 只怕能亲自提刀宰了这个令天家颜面无存的逆子。
待天色大白,弹劾太子的折子便会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岳金銮肩上一刀不浅,宫里连夜召了数名太医为她医治。
岳金銮当夜发起烧来,扯着秦恕不肯松手,哭着叫他名字, 叫了一回又一回, 把人心都叫碎了。
有岳贵妃求情,皇帝破例令秦恕留下相伴。
岳金銮枕着他衣袖,才安静睡过去, 下垂睫上还挂着来不及掉落的泪。
进出为岳金銮换药的宫人都说,没见过定王这么可怕的模样,活似是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