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对她笑了笑,瞧着有些不好意思:“让红婶看笑话了。”
“没事没事。”那个红婶摆摆手,眼里透出八卦的光:“你刚刚和大强他媳妇说什么啊?”
“就是昨天铁柱去山上了,我中午找他,上山的时候遇到了堂嫂和红林婶,回来就听人传我上山是、是去偷人。”陈芸双颊微红,带着年轻姑娘特有的羞涩:“你说他们怎么能这样?这要是放旧社会,不是要害死人吗?”
“确实,这话不能乱说。”红婶点头赞同:“是红林媳妇传的?”
“我也不知道。”陈芸低头说:“毕竟我就撞到他们两个人,堂嫂是郑志强亲嫂子,总不能去害小叔子吧?”
红婶锤洗这衣服,意味深长道:“那可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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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卫华的二叔郑德才家,也是一笔烂账。
郑德才和妻子丁红霞一共育有八个孩子,只活下来四个,其中有两个儿子。
王招娣的丈夫郑大强是老大,郑志强是老小。
兄弟俩差了十多岁,郑志强才出生,郑大强都结婚了。
丁红霞四十多岁产子,心眼偏到了咯吱窝,从小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留给小儿子,就连老大的房子,老太太都想要来给小儿子结婚用。
这王招娣可不愿意了,他们自家还有孩子呢。
自从老太太这个决定出来,郑二叔家是一天三吵,闹得就没有安宁的时候。
但王招娣软了几十年,一朝硬起来也不是泼辣老太太的对手,眼看着房子就要不保,王招娣急的不得了,恰巧昨天中午下山碰到了陈芸。
想起郑志强对陈芸的迷恋,王招娣有了主意,回家就散播了谣言。
她想着,等郑志强觊觎堂嫂的名声传出去,没人敢把姑娘嫁过来,她的房子不就保住了?
王招娣主意打得不错,谁知道第二天就被陈芸逼问到了面前。
她回家的时候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正在吃早饭的郑大强一看:“你怎么跟火烧屁股一样?”
王招娣看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拍着大腿就开始哭:“我命怎么这么苦啊,嫁了你这个窝囊废,一天好日子没过,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被人赶出去!
你怎么这么没用、没用、没用!”
她一边哭一边往郑大强深山锤,郑大强最初的时候还有些心虚,闹了这么多天他也烦了:“哭个屁,不想过就滚回去!”
他第一次放这么狠的话,王招娣愣住,连哭都忘记了。
郑大强又说:“我妈辛辛苦苦养大我们兄弟几个,就这房子也是他们帮忙盖的,给小弟结个婚怎么了?又不是不还回来!”
王招娣瞪大眼,眼睛通红,锤着胸口像是喘不过来气,半天嚎了一声:“我的妈啊!”
王招娣的哭声太耸人,把郑大强吓了一跳,左右邻居也趴在院子上看。
她哭得一刻不停,像是要把这二十年来受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一样,哭的别人心里也怪难受的。
就有邻居劝:“大强啊,有什么话你俩好好说呗。”
郑大强气道:“我怎么不想好好说,她天天跟这闹!”
王招娣哭着喊:“我不闹行吗?不闹我和孩子就要被人赶出去了!”
郑大强梗着脖子:“那是外人吗?那是我妈和我亲弟弟!”
“你亲妈亲弟弟是人,我和孩子就不是人了吗?!”
第006章
郑大强家的闹剧到底惊动了丁红霞。
老太太赶过来,不问三七二十一把媳妇教训了一顿,扬言要把她赶回娘家。
老太太训媳妇,郑大强就在旁边附和,最大的儿子想为妈妈说话,还被他扇了一巴掌。
凡是看到这一经过的人都在心里摇头,觉得郑大强不是人。
你孝顺爹妈没问题,但孝顺成这样,不把妻儿当人看就过分了!
王招娣被老太太打了一顿,觉得丢人,当天没有出门。
她出没出门的区别不大。
经过红婶的那张快嘴,不过半天时间,整个前山村都知道王招娣为了保住房子给小叔子和堂弟妹泼脏水的事情了。
本来吧,昨天的谣言就有很多漏洞,因为传言和陈芸上山私会的郑志强昨天还在镇上做学徒呢,都有人看到过。
丁红霞也听过这个谣言,以为是陈芸不检点连累了小儿子,正准备找个机会教训她,哪知道这话是老大家传出来的!
她原本就因为王招娣最近闹腾不休对她意见颇多,听了这话后直接炸了,撸起袖子又冲了回去,拽着人往外拖。
老太太膀大腰圆,力气极大,王招娣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扒着门框不出去:“这是我家,你凭什么赶我走?!”
“现在不走老大回来也要把你赶走,我们郑家留不起你这个丧门星!”丁老太太呸了一声:“个缺德玩意,志强是你弟弟,你就这么对亲弟弟的?”
老太太虽然力气大,却也奈何不了拼尽全力抓着门框的王招娣。她拽不出去她,气得拍屁股,唱念做打俱全:“我的强子,生下来巴掌大,好不容易养到二十岁,哪知道亲嫂子是个容不得人的!等我死了,志强还能有活路吗?!”
有人在老太太来的时候就去叫人,争执间郑大强和他儿子郑援朝也回来了。
郑大强是无脑战亲妈这边的,郑援朝想帮王招娣讲话,却敌不过郑大强的巴掌。
这个男人在外人面前软弱,对于妻儿却硬气的不行,稍有违抗就拳脚相加。
王招娣被丁老太太把头发都拽掉了一缕,衣衫褴褛形容狼狈,但到底成功留了下来,没被赶回家。
老太太在儿媳妇面前树立了威风,临走前唾了她一下:“别给我想什么坏主意,下次再让我逮到,我一扁担敲死你!”
王招娣呜呜哭着。
郑大强家的这出闹剧经由好事者的口传得人尽皆知。
陈芸晚上在自家院子里择菜,都能听到隔壁在讨论这件事。
对于郑家的这出,村民们反应不一:有说丁老太不是人的,有说郑大强没种的,还有说王招娣心太黑,被打活该的。
站在不同位置的人对这件事持有不同的看法,遇到和自己持不同意见的,还要去驳斥一番,最好能把所有人都说服才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最初谣言里的俩位主角反倒是神隐了,这对陈芸来说是个好事,最近一段时间估计她都不用为流言所扰了。
晚上做饭的时候,陈芸看到只有浅浅一层底的油壶犯了难。
计划经济时代,绝大多数商品都按票供应,食用油也不例外。
农村里的人还能在自留地里种油菜换点油,城里的人全都得靠每月供应的油票。
陈芸一家虽然不是城里人,但一家四口,大的不事生产,另外三个又太小。他们吃油全靠郑卫华寄票回来。
郑卫华寄东西很规律大概是三个月一次。
上次寄东西回来是一个月前,原本壶里的油应该够他们吃两个月的。结果陈芸大手大脚惯了,一不小心给用的差不多。
她脑子里倒是有怎么省油的办法,但要是让和这里其他人一样,做菜的时候用布沾了油在锅底擦一圈,她觉得也办不到。
得想办法弄点油来。
陈芸心里打算,又把壶里剩下的油倒掉四分之一。
再最后奢侈一次吧。
昨天铁柱带回来的兔子还有半只,井里温度低,如同一个天然的冷藏室,兔肉放到现在也没坏。
陈芸烧了兔子,又舀了勺兔子的汤炒了个豇豆,一家四口吃了顿饱饭。
吃完饭又是烧水洗澡,陈芸把几个孩子打理好后,拿出一件特殊的裤子给铁蛋穿上。
这个裤子很特别,完全没有裤腿,厚度惊人,完全贴合了铁蛋的小屁股。
铁柱看起来很好奇:“这是什么?”
“尿不湿,防止弟弟尿床的。”这是陈芸花了两小时做出来的成品,裁了一件破棉衣,手被戳了好几针才做成的成品。
虽然成品相貌丑陋,针脚也很粗狂,但毕竟是她第一件成品作,陈芸还是很兴奋的。
她捏捏铁蛋的小鼻子,帮他擦掉嘴角的水渍,问他:“新裤裤喜不喜欢啊?”
铁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知道一个劲傻乐,乐一阵,扭头去看姐姐,啊啊吸引着注意力,然后对看过来的所有人附赠一个大大的笑容。
晚上铁蛋和二妞照旧和她睡一起。
陈芸躺在床上,心里盘算着家里要添点什么。
家里缺的东西太多,要买碗,要做衣服,要弄油,如果有机会最好买个暖水瓶。
家里缺的东西太多,陈芸手里只有十块钱。就算这个年代的钱购买力高,十块钱也买不到多少东西。
陈芸在心里算着物品价格,只觉得捉襟见肘,梦里都在想办法省钱。
隔天醒来看到渐渐熟悉的小破屋时,陈芸已经比较淡定了。
她洗漱完,给铁蛋解决完生理问题,又给铁柱擦了一遍药。
小孩子恢复能力强,铁柱身上都擦伤这两天已经结硬实了,不用担心轻微一个动作就裂开。
因为身上的伤,他这两天都没洗澡,伤口又在长肉,可把他难受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