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身体累的不行,精神也非常疲惫,陈芸却怎么也睡不着。
怕吵醒两个小孩,她保持着躺下去的姿势熬了很久,等到二妞睡熟了,才轻轻翻了个身。
月色透过狭小的窗户洒进屋里,床上的两个小孩睡得安稳。
属于原主的记忆在黑夜里一股脑地翻涌出来,说着她的不甘。
“要是你还活着,就把我送回去吧。”
她心里想着,赶走纷杂的念头,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陈芸睁开眼,目之所及还是这件间破旧的屋子。
看来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陈芸叹了口气,身上突然一重,是铁蛋压了上来。
小家伙昨晚睡得好,早上格外有精神,趴在陈芸身上拽着她胸前的纽扣,一边笑一边流口水。
别看铁蛋小,劲头其实挺大,陈芸衣服上的扣子被拽的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掉。
“调皮鬼!”陈芸抓住他的手一下坐起来。
趴在她身上的铁蛋咯咯笑,嘴巴里喷着口水:“玩,玩!”
陈芸一只手撑在席子上,感觉手底下凉席有点湿,也没多当回事。
她把铁蛋放到床上,给他穿了衣服。
作为三兄妹中最小的那个,铁蛋的衣服倒是有几套,都是前面的哥哥姐姐剩下来的。
衣服不大,补丁不少,穿上之后,好好的一个孩子就成了小乞丐。
陈芸看着他乐,铁蛋也笑,他看中了自己衣服上的一块补丁,想把他扣下来。
打理好自己和铁蛋,陈芸抱着他出门,准备去做早饭。
去厨房时要路过铁柱睡的小隔间,陈芸经过的时候就看到铁柱正往下挪,膝盖动作时结痂的伤口裂开,疼得他龇牙咧嘴。
“伤口怎么样了?我看看。”陈芸把铁蛋放下来,按住铁柱去看他四肢上的伤口。
经过一夜,铁柱手脚上的伤口都结痂了,变成发黑的红色,这时候是最难熬的时间,因为结痂的伤口没有弹性,动作稍微大一点就可能裂开。
铁柱的膝盖就是这样,黑红色的痂从中间裂开一道,露出里面红色的肉,往外流着组织液。
“真可怜。”陈芸没什么感情的说了一句,洗干净手帮他涂上药膏,顺手拍了下小孩屁股:“伤还没好呢,到处跑干嘛?老老实实给我在床上呆着。”
铁柱眼神游移,双腿挤在一起又分开。
陈芸问:“怎么了?”
“要尿尿。”
“哦!”陈芸恍然大悟,突然想到什么,拔腿往回跑。
铁柱莫名奇妙,不一会看到她抱着凉席出来,手伸着笔直,表情很难分辨。
他问了句:“你干嘛?”
“铁蛋在床上尿了!”
原来就这事啊,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他经常尿。”铁柱反应很平淡。
陈芸警觉:“这张床也尿过?”
铁柱点头:“天天都尿。”
第005章
一阵鸡飞狗跳。
对弟弟尿床表现淡定的铁柱被后妈赶了下来。
陈芸心态有点崩溃,总觉得空气中都是怪味。把两床席子草草卷一起,要去烧水烫席子。
这两天她烧火多,厨房堆得柴火用掉了一小半。
铁柱对此很不满,靠在门口咕咕叨叨:“就知道烧,还不是要靠我去捡柴火。”
“行了,别在这碍事。”陈芸把他赶出去:“后面有座山呢,柴烧完了我去捡行了吧?”
铁柱不信,哼了一声。
陈芸烧了一锅开水,用葫芦瓢舀了往下淋。
原主是个懒人,这席子自从拿出来之后就没洗过,水在凉席上过了一遍,出来的颜色都是黄橙橙的。
铁柱和二妞对这番变化都很惊奇。
“让开,别烫到你们。”陈芸把俩小孩赶走,一锅水全都浇完,然后说:“看这脏的,你们再睡时间长一点身上的皮都烂了。”
俩小孩被吓得不轻,二妞瞪大眼,铁柱挠了挠背后,突然说:“我要洗澡!”
“身上都没好洗什么澡?”陈芸拍了他一巴掌:“等好了再洗。”
“我不,我现在就要洗!”
“现在不能洗,伤口见水容易感染。”
铁柱不知道什么是感染。
“感染之后肉就烂了,到时候身上就有一个大坑,里面还会长虫子,吃你的肉。”
铁柱被她这番形容恶心的不信,满脸拒绝:“你骗人!”
陈芸说:“不信你试试?”
小孩还是不服气,但不敢再说洗澡了。
席子用水烫了一遍,陈芸打算带去河边去刷。
临走前她把剩余的鸡蛋酥拿出来:“麦乳精在橱柜里面,一个人可以泡一碗,不能多吃,要不以后就没了。”
铁柱故意跟她唱反调:“我都吃完!”
陈芸横了他一眼:“你试试?把你肚子给撑破了!”
小孩鼓着嘴。
前山村的水系很发达,有条贯通东西的河。
陈芸家就建在河边上,家里吃的是井水,平时洗衣淘米都是在河里。
去年郑卫华休假回家,用了半个月在自家门前修了条石板台阶。
台阶一直通向河底,不管丰水期还是枯水期取水都很方便。
这台阶修好以后,左右邻居有很多来借用,渐渐变成了村里几个固定的洗衣点。
陈芸抱着凉席下去的时候,就有两户人家正在洗衣服,一人占了石板一边。
见到她下来,那两人打了声招呼。
“洗凉席啊。”
陈芸点点头,走到两人中间,把凉席摊平在水面上,用丝瓜瓤在上面刷。
竹编的凉席遇水不会下沉,擦洗起来并不麻烦。但席子面积大,占用的地方多,就让那边上两人的动作不太方便起来。
“小陈今天起来挺早。”左边的人笑道,正是陈芸的堂嫂王招娣:“今天还要上山吗?”
陈芸刷完一面,把凉席翻了个面,继续刷。
王招娣等了会没见她做声,又问:“小陈,你今天要上山吗?”
“嫂子这么关心我上不上山干嘛?”陈芸抽空看了她一眼:“是不是我说上山,你转头就跟人家说我要去偷人啊?”
王招娣面色一僵,没想到陈芸会说的这么直白:“你胡说什么呢?”
陈芸疑惑出声:“原来昨天不是堂嫂跟人家瞎传那些谣言的?”
“当然不是!”王招娣斩钉截铁:“我传你瞎话干嘛?”
陈芸点了点头:“也是。”
她继续去刷凉席,头也不抬说;“毕竟我都跟堂嫂说了是去上山找铁柱的,堂嫂又不是那种缺德冒烟的,没必要编这些。”
说着扭头对王招娣笑了笑:“堂嫂你说是吧?”
王招娣脸都快僵了,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是,没错。”
她不想再在这待下去,拧干衣服就要走。
才起身,又听陈芸在那说:“对了,我昨天上山就见了堂嫂和红林嫂子,不是堂嫂你说的那就是红林嫂说的喽?”
她把丝瓜瓤往凉席上一扔,气愤地插着腰:“红林嫂怎么是这种人啊,传这种无中生有的谣言!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堂嫂你等等,待会我们一起找她算账去!”
“不……不用了吧。”王招娣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了这两句话伤了和气不好。”
“怎么就不是大事了?”陈芸扬起声:“传我偷人不是大事什么是大事?堂嫂你不在乎我的名声总得想想郑志强的吧,那可是你亲的小叔子!”
“志强,志强是个男人,估计也不在意吧。”王招娣很心虚,眼神闪躲:“算了吧弟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谁说男人就不用在意了?郑志强还没结婚,传出这种风声,以后他还怎么娶媳妇?”
陈芸寸步不让,在王招娣看来有些咄咄逼人了:“堂嫂你要是不想管,我就和二婶说,你看二婶在不在意。”
王招娣的婆婆性格泼辣,把小儿子看得和眼珠子似的,要是桶到她那,以老太太的性格绝对要去人家闹,要是让她知道真相就完了!
不行,绝对不可以!
王招娣腿有点发软,扶着树干站稳,强笑道:“这事红林媳妇做的确实不地道,但是吧,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闹大了对你也不好。”
陈芸冷笑:“怎么对我不好了?我行得正坐得端,不光彩的是那个黑心肝的才对,怕不是自己心里有鬼,所以看谁都像偷人吧。”
王招娣尖声:“你胡说什么?!”
陈芸看过去,表情无辜:“堂嫂怎么了?我没说你,说的是传谣言人,这种人就是黑心烂肺。”
王招娣表情很难看,她又不能说你骂的就是我,憋得脸都红了:“要是自己没问题,别人能传这个闲话?”
“堂嫂什么意思?”陈芸冷下脸:“这话你敢跟我去二婶面前再说一遍吗?”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王招娣再也待不下去,端着衣服就跑,留下一句:“家里还有活,没空和你说。”
陈芸看她跑走,冷嗤一声,转身就看到石板右侧的人惊奇地看着她。
这人是村里有名的大嘴巴,什么事到她耳朵里,不用一天,整个村子就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