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湖旁顿时便噤了声,二人之间距离颇远,仿佛中间隔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正当二人不知说什么的时候,远处有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跑来,唤着:“三娘!三娘!”
素清绾回头看去,见是自己随从着来的府中小厮,便问道:“何事慌慌张张的?”
“三娘,在定王府外的小乞丐传来了信。”小厮将手上的信鸽递与素清绾,“定王府有动静了。”
听及此,素清绾便急忙将小厮手中的纸条接过,看着上面寥寥几笔的字迹,心中不免一震,于是回头同许嘉述道:“殿……殿下,我便先行离开了。”说罢便头一次未在意礼仪,逃难一般自顾的转身呼唤着听雪离开了。
听雪也在湖边将佛珠大致搜索了个边,虽说不齐却也有个七七八八了,也一同交到了许嘉述手上,连忙跟着素清绾的步子离开了。
看着素清绾离开的背影,许嘉述的脸色不禁阴沉了几分,额角的青筋隐隐爆起,似乎是在极力的控制什么。
而后他微微俯下身,一口鲜血猝不及防的喷涌而出,溅到了她月牙白色的衣襟上,显得格外刺目。
他抬眼再次看向素清绾的背影,伸手用帕巾将血迹擦了个干净,喃喃的道:“萱萱,等我。”待到他再也瞧不到素清绾的身形时,这才直了身子朝着寺庙的里处走去。
素清绾直到坐上回素府的马车时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听雪坐在素清绾对侧给她点着茶,看着她那红的像着了火一样的脸差点以为是生了病。
许嘉述清淡的话语一直在素清绾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像是魔咒一般缠着她,教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难道幼时这般的不知礼数,竟与许嘉述定下过如此的誓言?想到此,素清绾只觉的自己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了。
听雪见她脸色属实不好,便问道:“三娘,是否身子不适,要不要先去济世堂瞧上一瞧?”
“不必不必。”素清绾轻吐了一口浊气,努力想让自己脑海中的许嘉述离开,“叫车夫快着些,直接去定王府。”
此时的素清绾不知有多感谢前来通传消息的小厮,不然她可真要在许嘉述的步步逼问中再没脸见人了。
天爷啊,她究竟幼时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三娘,要不要传信给老夫人与夫人?”听雪将点好茶的递给素清绾,瞧着她那般的样子不禁再次担心了起来,“只是三娘这脸色……”
素清绾接过茶盏,轻轻摇了摇头:“我无事,也不必通知祖母与阿娘,他们会比我更先知道此事。”
汴京中事向来传播极快,莫说隔了天,就是你此时街里邻坊打打闹闹出了些事,不过一刻钟便能传遍整个主街,再过一刻钟便是半个汴京城了,所以她丝毫不用担心祖母与阿娘会不知此事。
马车颠簸着行了半个时辰,这才辗转停到了定王府的门口。听雪搀扶着素清绾下了马车,瞧着定王府门前已经停了素府的马车,这才舒展眉头道:“还真教三娘说对了,老夫人与夫人已经到了。”
素清绾缓缓走下马车,看着定王府门口的素府马车,眉头却一直在紧皱着。她不知道祖母与阿娘瞧见素可云这般样子会是什么心情,更不知道若是祖母与阿娘了解到此事是她一手规划的,又会是何种想法。
他们心中的好三娘、好萱萱,竟不惜以素府旁支的清誉为代价,只愿让素可云堕入深渊。
见听雪已将素府的木牌展示给了门口的侍卫看,素清绾便沉吸了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神色恢复正常,然后理了理衣衫,稳步的跨进了定王府的大门。
这是素清绾第一次来到定王府,打青石路上走过略略一瞧,便知这定王府的装点价值不菲。莫说那勾栏飞鸟亭建造的多么奢华,就连那一路看来的假山假湖都要比皇宫里的好上一倍。
素清绾收回目光继续跟着婢子往偏厅走去,不禁咂舌,这定王许成寅还真是有钱。
而此时的定王府偏厅气氛略有些尴尬,林琴芳与谢芸脸上带着怒气端坐在侧位,许成寅坐在主位上淡然的饮着茶,素可云则是衣衫破碎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着连头都不敢抬。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适才许成寅唤她去内室相谈,她以为许成寅知道了她所来是为了解救顾长卿,这才放下戒心一同前往,也正好是刚刚摆脱何穹这个浪荡子弟,所以更对许成寅没什么其他的怀疑。
刚入内室,她便急急的将玉佩拿了出来递给许成寅,可却蓦然被他拉进了怀里,气息吞吐倾洒在她的脖颈,让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就是素可云,顾兄说的还真是没错,确实有股江南女子的娇软之气。”许成寅贴着她的脖子轻嗅着,声音是比刚才那何穹更猥琐了几分,“倒真教人迫不及待的想尝一下是何滋味。”
这种状况是令素可云未曾想到的,她连忙伸手推开许成寅再次将玉佩递了上去,颤抖着道:“殿下……顾……顾郎……在牢狱中……求……求殿下去相救!”
然而许成寅只是笑着捻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冷哼一声道:“本王知道。”
“殿下,知道?”她有一瞬间的疑惑,“那殿下为何不前去相救?”
许成寅蓦然笑出了声,在这空荡的偏厅中显得极为阴森,他踱步走近素可云,伸手撩动起她耳边的碎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是顾兄把你亲手送到本王的身边的。”
这一句话仿佛给了素可云一记暴击,她忽而想到顾长卿叫她去找许成寅时那焦急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顾长卿害怕许成寅将他当做弃子,所以将她,亲手送给许成寅消遣,只为求得庇护。
“其实你可以认真想想,在顾兄身旁服侍与在本王身旁服侍,哪种会让你更能得到你想要的。”许成寅勾过素可云盈盈一握的腰肢,“你无非是想得到比素清绾更高一等的待遇,待日后本王夺储成功,你成了本王后宫妃子,就连素清绾都要行个礼称你为娘娘,岂不更为快哉?”
许成寅与顾长卿不愧为同谋之人,言语之间的引诱之意明显,却又属实可以将人唬住,素可云也不例外。她确实对顾长卿心有爱慕,但在名利面前,孰轻孰重她也掂量的清楚。
她蓦然想起昨日素清绾在院中说的话:“吹了灯烛、迷了旁人的眼,才能认真去做不是。”没错了,她一个素家旁支表小姐,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与定王有这么一腿,就更不会打压着她。待到日后定王崛起、她奉主成妃,再教素家那些人对她俯首称臣!
于是纠结了不过半刻,素可云便想的清楚明白了,她生涩的勾上许成寅的脖颈,娇羞道:“那殿下,可要对我轻一些~”
许成寅冷笑:“自然。”
帷幔落下,留下满室的旖旎。床笫之欢时,素可云尽着全力去讨许成寅的欢心,想着往后她成为皇妃该如何将素清绾一家踩在脚下,笑意便更甚了。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今日中书侍郎娘子应邀来定王府赏花,被不知道哪个不识趣的婢子领到了她们缠绵的内室,正好听到了她与许成寅的卿卿我我。
满汴京谁都知道,中书侍郎娘子是嘴巴最大的,听风就是雨,这寥寥数语落入她耳再添油加醋说上一说,不过一刻钟时间,素家旁支表小姐勾引定王殿下意欲攀上正妃这段话,便传到了大街小巷。
许多乞丐、叫花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动力,都纷纷连跑带颠的去宣扬,终于只在半个时辰内,将这事传遍了汴京二十六条主街道。
而素可云现在跪坐在偏厅,四周目光如炬一般看的她心如死灰,一时间就像从一个美梦坠入深渊。
她喃喃道:“完了。”
第19章 断绝
素清绾刚刚踏进偏厅的时候便是这般寂静的场面,她先是福身向许成寅行了礼,随后道:“臣女适才在寒光寺听得此事后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若有唐突还望殿下恕罪。”而后又回了头同林琴芳与谢芸也行礼示意。
许成寅抬眼瞧了过去,他不是第一次见素清绾了,只是之前见她的时候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哪里会想到出落成这般俊秀的模样,谈吐间可是比那素可云更像江南女子,软糯至极,仿佛出了声就能把人的魂勾走一般,一时间竟教他看的出了神。
半晌后他觉得瞧够了,这才道:“无妨,素三娘也请落座罢。”
许成寅的目光属实让素清绾有些不自在,听得他说话后便紧紧的坐到了谢芸的身侧,伸出一只手轻轻勾着她的手心,又抬头给了林琴芳一个甜甜的笑意,示意她们莫慌。
其实林琴芳与谢芸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般事情只要性子稳住还是能压下去的,只不过瞧见自己三娘这般安抚,心中顿时又都传来丝丝暖意,连身子都坐的更直了几分。
“其实此事原本想直接上报至大理寺的。”许成寅抿了口茶,眉眼间皆是阴晦,“但念在素将军还在西北未归,素家也没有个主心骨,便就想着私下与你们商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