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面时,我不是交代过吗?我跟陆郡王交涉的差不多,眼看快成功了,让你暂时忍忍。怎地,怎地你就是不听话?楚叔叔,你从王府里跑出来到是容易……可是咱们,咱们怎么离开太原郡啊?”
“陆郡王的人一直监视着这里呢?”他气急败坏的说。
楚元畅哑然了,默默松开苏勋的领口,垂下脸没说话。
其实,如果不是走不出太原城,他根本不会来找使者团,早就撒腿跑了,哪会留到现在,让个小辈数落?面色难看,隐隐铁青,深深吸了口气,他道:“贤婿,叔叔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此番情况不同,咱们处境艰难,我恐陆邦会狗急跳墙,因此无奈出此下策……”
“情况不同?哪里不同?”苏勋一怔。
楚元畅就耐下性子给他解释,又是天旱,又是粮荒的……
苏勋不是个傻子,不过年少轻狂,一时没往那边儿想罢了,如今楚元畅掰开揉碎的给他讲道理,他哪会听不懂?勃然变色,寒毛倒竖,他僵硬着身体,双目怔怔……
“贤婿,趁陆狗那边未曾发现我脱逃,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莫要耽误时间了。”楚元畅拽着他的胳膊,急促催他。
苏勋纹丝不动,没有理会。
此一回‘使者团’,算是苏勋本人,一共有七个,都住在太原城官衙里,当然,他们属于‘使臣’,是官员,护卫自然是有的,足足五百骑兵,正驻扎城外效区十里亭附近……
一住太原半年多,他们七个使者的脸,别说守门卫了,怕是太原本地人都认得真真的,想夹带着楚元畅个‘逃犯’出城,哪有那么容易啊?
官衙外槐树上就蹲着陆郡王的暗探呢?
尤其是……哪怕成功了,他能带楚元畅平安出城,依然要面对太原的追捕,甚至,就算侥天之幸,顺利逃回九江,他图什么啊?
带回去个敌人,跟他争楚家军吗?
苏勋眸光冷峻,隐隐现出几分阴鸷,暗暗打量着楚元畅,心里浮出一抹嗜血的欲望。
不过,仿佛根本没察觉,楚元畅依然拽着‘贤婿’的袖子,喋喋劝他快些离开,完全忽视了近在眼前的危险。
“叔叔,您逃出来之后,有谁知道您到我这儿来了吗?”突然间,苏勋冷不丁出声问。
“啊,没,没有啊……”楚元畅一怔,本能摇头。
苏勋眸光微暗,闪过抹阴狠,伸手回揽楚元畅的肩膀,他仿佛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既然没人发现,那,叔叔,你且先进我屋里躲上一躲,我到刘大人那里商谈,看咱们怎么能平安出城!”
刘大人——便是使者团的副使。
“好好好,贤婿请便,速去速回。”楚元畅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连连点头,迈步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谁知,就再他转身的一瞬间,苏勋飞快拔出腰间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犹豫的朝他背心口扎过去,那架势,那力道,似乎恨不得将人捅个对穿。
天空中,皎洁月色照射下来,映照出苏勋那满面凶煞,那狰狞狠辣。仿佛嗜血野兽般的丑恶,完全一揽无疑。
突觉背后劲风来袭,锋利刀刃满是寒意,楚元畅都没来得及回身,急步前奔想要躲避,然而,苏勋死死拽着他肩头,困的他寸步难行。
‘噗’的一声闷响,匕首透胸而出,艳红的硕大血花飞溅绽放,再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楚元畅凸瞪着眼睛,仿佛死鱼一般,喉头发出‘咔咔’怪响,身子软塌塌的,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慢慢歪倒下来,目光渐渐失去色彩……
苏勋大口喘息,额头满是冷汗,用穿胸而过的匕首挂住楚元畅的尸体,另一手捂住他的嘴,随后,便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静静等待好半晌,直到楚元畅的身体都开始僵硬了,他才缓缓松手,任由尸身滑落地上。
“叔叔,你别怪我,谁让你挡了我的路呢。”口中喃喃,苏勋冷冷扔下这么一句,拽着楚元畅的尸身,将其背到身上,避开巡夜侍卫,他越过回廊,转过月亮门,很快来到小花园里的观景湖。
夜色如水,波光渺渺,他垂眸瞧着湖水,肩膀一抖,就听‘噗嗵’一声,尸身滚落湖中,砸起诺大水花,又很快被一湖烟波吞没。
苏勋转身,消失茫茫夜色里。
——
夜色晓行,一路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住处,苏勋收拾好一地血渍,便趁夜去找了刘副使,对他一通忽悠,把事情说了个万分紧急——陆郡王随时会来砍他们的头,把刘副使生生吓的灵魂离窍……
两人自然很容易商量下——预备天亮出城。
且,还是那种携手并肩,正副使装模做样,出城巡察骑军营的……至于使者团里剩下那五个人,呵呵,随便了,爱咋咋吧!
一住官衙半年多,驻扎效外的五百骑兵营,苏勋经常过去‘慰问’,太原城门官已经习惯了,虽则此回见他大清早匆匆出城,还带着副使,多少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而是直接放行了!
但,这一‘放行’可好,苏勋瞬间无影无踪,跑的那叫一个快啊!
骑兵营连帐篷都搬走了!
陆邦望之不及,追之不上,气的两太阳冒火,砸了无数茶杯,尤其是官衙院小湖里,楚元畅肿的跟‘胖大海’般的尸身浮起来之后……
我的天呐!
陆邦一口鲜血喷出,直接躺倒,气的上下够不着,他连大案都砸不动,除了‘哼哼’之外,再没有别的心劲儿了。
想想也是可怜!
太原郡最高领导人瞬间卧床不起,手里几个能换粮食的‘人质’跑的没影儿,官员们人心慌慌,百姓们叫苦连天,同时,旱灾依然无情的袭击着陆郡王治地,粮价疯涨、江河干涸,郡王一系大受打击,百姓们挣扎垂死边缘……
眼看就要揭竿而起了。
见此情景,郡王一系的官员和粮商们碍于生存压力,终于开仓放粮,只是,灾民是如此的多,天气是如此的旱,他们放在多的粮,亦不过杯水车薪,救不了一世!
就这般,陆邦治下七个郡,都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与此同时,苏勋一行人翻越山岭,狼狈不堪的回到了九江郡,把‘楚叔父’惨死郡王手的消息禀告上来。
楚家人——尤其是孙老太太,当场就炸了。
第29章
九江郡, 太守府。
自楚家人被苏啄接过来, 便一直安置在这里。
所以,苏勋狼狈归来, 递上消息的时候,他们完全同一时间知晓,甚至还围观了现场。
“阿勋, 咋回事?上回阿冼见我时,不是说谈的挺好吗?天旱着, 姓陆的狗王爷肯定放低条件……怎么一转眼儿,我儿就死了?”孙老太太咆哮,大步冲到苏勋面前, 双手揪他脖领子,冲他的脸喷吐沫,“你是咋回事?你是咋救我儿的?你给我说清楚!”
“我儿死了,他为什么会死?他都死了, 你凭啥活着回来?你是不去救他的吗?”痛哭流涕,老太太摇晃着苏勋,彻底崩溃了。
“老太君,您,您……是我,都是我的错, 我没想到陆邦会那么无耻,他会干出那种事儿……我尽力了,我, 我真的想救他,可是,可是陆邦封了城,我差点都没逃出来,使者团里,只剩下我和刘大人,余者全都被杀了,我,我……”被晃的两眼冒火星,偏偏还不能还手,苏勋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断断续续的解释。
“我不听!我不管!我的儿啊,呜呜,苏勋,你还我的儿子!”孙老太太哭嚷。
“义母,人死不能复生,您缓缓,别太难过了,当心身体……哎啊!!!”一旁,得信赶回来,苏冼叹息的上前劝解,谁知,没说两句呢,就被孙老太太反手挠脸,颈间明晃晃三道爪印儿,血水滴滴哒哒顺脖子往下流,疼的他一哆嗦,哀声道:“义母,哎呦,疼疼疼……”
“呸,苏冼!!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儿给你立了功啊,他给你打了天下,他是你的贵人,他帮你得了九江郡,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你怎么能不救他?你为啥不拿城换他啊……可怜我的儿,他对你忠心耿耿,把你当亲哥哥,居然就这么丧了命,白瞎他对你的一片真心啊,你辜负了他……”孙老太太痛哭着,叉腿坐地拍毯子,“儿啊,元畅啊,你这个缺德挨刀短命鬼儿,早知你这么早就没了,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到不如不生你了!”
“可疼死我了,生生剜我的肉啊,老天爷啊,玉帝阎王,你们收了我吧,把我儿子还回来,元畅啊,让娘替了你,让娘替了你啊!”放声嚎啕,她嘶喊着,眼睛直往上翻儿,哭的都快背过气去了。
“婆母,您要保重身体,夫君不会愿意让您如此……您让他安心走吧。”一旁,袁夫人默默跪坐地上,伸手揽着孙老太太的肩膀,她泣声劝着,看似默默垂泪,悲痛非常,实则……嘴角都勾起来了,那股子从里到外的放松,真是压都压不住!
“我的儿啊!”孙老太太抱着儿媳,大放悲声。
一旁,眼见义母终于静下来,不专注抓打踹挠了,苏冼抬手抹把冷汗,快步走上前,忍着丝丝痛意,他劝道:“义母,您别担心,元畅走了,您还有我呢,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亲生儿子,晨昏定省,孝顺膝前,我样样都不会差,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