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前朝王爷,身份特殊,争天下的时候,举宗室皇脉当大旗,路走的确实很顺,然而,同样有弊端,身边围绕的都是前朝大臣,大多傲慢贪婪,当不得事儿……
毕竟,要是这帮人靠谱,大靖哪会亡国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陆邦咆哮。
幕僚沉默望着他,满面同情。
好半晌,瞧自家王爷拍桌砸案,似乎将怒火发泄的差不多了,他握拳抵唇,轻咳一声,“王爷,余者到是其次……”世家粮商都不重要,“眼下咱们还是需要开仓放粮,安抚百姓……”别让他们饿急闹起来,真的造了反!
“你当本王不知道吗?王爷不想放粮?”他得有算啊?他治下足足七个郡,全都遭灾了,单靠他一个,开仓开吐血都振不明白啊!!
陆邦怒吼。
幕僚苦笑,“王爷,您治下未有渔米产粮之地,粮商亦是难缠,纠葛起来未免耗时,救援不及,因此,卑职想着,是不是祸水东引,拉个外援来……”
“外援?你说谁?”陆邦疑惑。
毕竟,如今天下三分,一乃外族金氏,二则九江苏冼,三就是他……金氏蛮夷,素被中原不耻,苏冼同样遭灾,他上哪找外援?
“当然是九江郡苏太守了。”幕僚轻笑。
“苏冼?他有四个郡遭旱。”范围比他还大呢?“找他有用?”陆邦皱眉。
“王爷,属下听闻,苏太守治下出了个水神娘娘,能引天河水下界,缓解旱灾,如今九江受灾不重,粮食虽则减产,依然能够支撑……”幕僚说道。
“水神娘娘?嘶,我到是听说了有这么回事儿?不过,那是真的吗?不是苏冼编出来哄人的?”陆邦迟疑。
“应该不是,卑职派人暗查过,所谓水神娘娘便是楚元畅的嫡女楚钰娘,她自幼乡间长大,由外祖一系抚养,而她外祖则是匠人出身,她耳濡目染,又天姿聪颖,制筒车、曲辕犁……到真能引水进田,颇有奇效。”幕僚低声。
“哦?楚钰?居然真有其人?”陆邦郑重,俯身看着幕僚,他颇感兴趣的道:“还是楚虏的女儿,哎,当初怎么没把这人俘来,到抓了楚虏?”
“嗯,如你所言当真,楚钰娘确有本事,那,咱们派人将她抓来,或是仿了她的东西……是叫什么来着?筒车?曲辕犁是吧?你且寻来,让能工巧匠仿之。”他径自吩咐。
幕僚便叹息,苦笑一声,“王爷,早在知晓此事时,卑职就已经着手了,只是,筒车需依流水而立,九江郡有宴江水脉,水位虽退,却未断流,而咱们……”
河水干透,鱼都臭了,立起筒车有什么用?
“至于曲辕犁,确实是好东西,但,还是那句话,咱们是天旱无水,并非耕种不利,仿回犁来,也无处用啊!”
没有水,不能下苗,犁地犁的快有个屁用?翻泥玩啊?
“既是无用,你提她做甚?”陆邦烦躁的瞪眼。
幕僚就笑,“王爷,您别忘了,楚女的东西,咱们暂时用不上,但她父楚元畅还在咱们手里呢,且,不止是他,苏勋还在官衙住着,他二人,一是楚女之父,一是苏冼义子,若王爷能拿下他们,用他们跟苏冼谈判,城池要不来,粮食总能要来吧!”
“啊,这……”陆邦闻言,神色不免动容,却又有些犹豫,“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楚元畅就算了,他是俘虏,但要抓苏勋就点儿……”不好吧。
多影响名誉啊。
幕僚挑眉,看自家王爷前瞻后顾的模样,干脆下了重锤,“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事有从全……”丢点名声和被百姓造反,哪轻哪重啊?
被人民鄙夷者,能活着,被人民推翻的,基本都完蛋啦!
“……你说的对。”沉吟了好半晌,颇有些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意思,然而,神色变幻,咬牙切齿,最终,陆邦还是狠狠一拍大腿,“干了!”他高声。
——
陆邦和幕僚决定了什么?人家是小书房里秘谈的,外人不得而知,因此,根本不晓得前路危难,苏勋一行人,依然稳居太原郡官衙内。
苏冼拒绝了城池换俘的条件,却不愿放弃兄弟,坚持得接着谈,而,使者团这边儿,太守都下令了,做属下自然要遵从,于是,苏勋一行‘谈判团’,就留在太原,接着跟陆邦扯皮……呃,不对,是交涉赎人……
只是很可惜,没什么结果。
毕竟,使团的主导是苏勋,有他再,能交涉出什么来啊?肯定次次无功而返!
他就想着拖时间,干脆点把楚元畅拖死,或者把陆邦拖烦,直接翻脸,到时候,楚家军便妥妥握他手里了!
抱着这个方针,苏勋这‘判’谈的特别轻松,特别悠闲,哪怕一拖半年多,冬去春来了,他都没露出半点耐烦之意,反正,哪怕太原郡旱了,百姓乱了,禀承‘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原则,陆邦都不会少了他的粮食,也会保证他的安全……
苏勋一点都不担心!
到是使者团内部,多多少少有些异样声音,只是,心里太过得意,觉得胜利就再前方,让苏勋给忽略了。
不得不说,年轻人啊,到底还是见的少,就觉自己能不要脸,不觉旁人同样可以很无耻,他这边悠然自得的美着,盼着,那边儿,被关押郡王府地牢里,楚元畅感觉事情不对了。
天旱的太久了!
早在去年使者团来的时候,做为能交换城池的俘虏,楚元畅的待遇就好了不少,伤有人给治了,饭能好好吃了,使者团又四处撒银子,求人给他送去棉被棉衣,生生休养个肥冬,他整个人几乎恢复巅峰状态,又跟看守他的牢头熟识……
得知太原乱相,粮价平空长了十多倍不说,陆邦还抑制不了,楚元畅思索许久,觉得事情要完!
两只待宰肥羊落虎爪里,尤其现下森荒地无,虎还饿了……他和苏勋恐怕要有危险,毕竟,陆邦那人,别看是个郡王,打眼望着像个人一样,实则,对战那么多年,沙场搏命无数回,谁不了解谁啊?
都是不要脸的,没必装甚君子?
迟疑观望,踌躇不定,足足两天没合眼,熬的大眼灯儿似的,楚元畅终于痛下决心!!
他——越狱了!
第28章
九江第一大将, 手握十万楚家军, 二十多年征战,从区区一个农户子做到大将军, 楚元畅其实挺有本事的。
算是个人物!
惨遭俘虏,困禁太原,说真的, 这里头……他责任并不大,要不是没对女儿设防, 一点心理准备没有,就让程玉抬手撸脚脖掀下马车,摔了个灵魂离体, 七窍流血,哪怕身陷重围,让太原军堵住了,他好歹能挣扎挣扎……
不至于让人捆猪似的捆走!
一困一年, 楚元畅没有一刻不想着要逃走,尤其是苏勋来了,给他带来希望的曙光,哪怕这位并不是真心要救他,但是,不得不说, 碍于使者团前来‘观光’,陆邦多少留了点面子,他的待遇直线上升。
不用挨打挨骂了, 身上有衣,餐餐有肉,半年多,楚元畅养的‘胖胖的’同时,跟牢头混得熟了,此回,他就是借跟牢头喝酒的功夫,一胳膊勒死了他,又调换了两人衣裳,把牢头扔进牢里,楚元畅跑出来了。
沙场征战二十多年,做到大将军的位置,楚元畅硬功夫相当不错,没人发现他‘逃狱’了,王府戒备不算太严,他一路避着人,翻墙越瓦,踩着房檐,很快逃出了郡王府。
只是,郡王府好出,太原城——十米高大城墙,城门卫来回巡视,他一个连路引都没有的黑户,根本出不去。
就是让人瓮中捉鳖的那个‘鳖’。
黑夜里来回奔波,越街穿巷,好几次差点让打更人给瞧见,楚元畅躲阴影儿里琢磨好半天,脸色变幻莫测,突然狠狠锤了下墙,转身向巷子深处跑去。
那里,正是苏冼一行人暂住的官衙宅子。
——
是夜,月朗星稀。
飞鱼檐下,雕花窗子半开着,苏勋坐塌间,手里端着盘点心,一边吃,一边闭眼哼小曲儿,神态很是悠闲。
看得出来,心情相当不错。
脑海里正幻想着楚元畅完蛋,先接楚家军,后接九江郡,一统天下,皇袍加身的美景呢,突然,苏勋耳边响起个恶魔一样的声音,“贤婿……”随后,伴着声音而来的,房檐那儿‘飞’下个身影,正正撞进他眼里。
“楚,楚元……咳咳,叔叔!!”苏勋脸皮抽搐,心里咯噔一下,几乎翻滚着从塌里下来,他隔着窗户看楚元畅,“叔叔,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让陆邦关地牢里了吗?他居然没打死你啊!
“贤婿,时间不多,我不细说了,眼下情况紧急,我是冒死逃出来的,郡王府那边很快就会发现不对,我们得赶紧出城!”一把揪住苏勋衣领,把他从窗户里拎出来,楚元畅浓眉紧拧,急急的道。
腾空而起,越窗飞出,苏勋心脏都要吓停跳了,紧紧捂着胸口,他脸色苍白,说话都磕巴,“楚,楚叔叔,你,你别急……什么情况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逃出来了?你,你是不是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