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却觉得刀剑吓人,眼见弟弟妹妹有“舅舅”跟着,便没上前凑热闹。
她顿了顿,试着回头去寻独孤珩。
方才一路过来,他一直懒洋洋的在后头跟着,也不知此时在做什么。
独孤珩身材高大,安若没费多少力气就望见了他,也在她不远处的一处摊档前,似乎是卖绣品的。
她见他随手拿了只扇套看了看,又放回原处,颇有些百无聊赖的意味。
白日里明瑜送来的晕船药还带在身上,安若摸了摸那只小巧的瓷瓶,决定把东西还给他。
毕竟那是他的东西,再说,眼下她跟妹妹都好了,还是不要留在身上的好。
这样打算好,她就朝他走了过去。
哪知还没走几步,却忽然有人一下挡在了她面前,手里举着一只玉镯,问她道,“姑娘可是掉了东西?”
安若疑惑看去,然待看清那人的样貌,却狠狠惊住。
这人,竟是高霁的一名长随,名叫连金。
她上辈子在临安的武王府待了三年,就算不认识别人,高霁身边的人总不会不认识。
没错,她可以肯定这人就是连金,高霁最常使唤的那个。
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这样问她?
她浑身汗毛都几乎要竖了起来,赶忙摇头说不是,便要快步往前走。
哪知连金又追了上来,还笑嘻嘻的问她,“姑娘,我家贵人想请您叙话,可否移步到一旁?”
贵人?
安若脑袋嗡的一声,连金所说的贵人,莫不就是他的主子?
难道,高霁也在这里?
她顿时惊恐万分,几乎要拔腿跑去,却在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来到了近前问道,“怎么走得这样快?”
这声音带着她熟悉的浑厚,她抬头望去,正看见了独孤珩。
不知怎的,她心间就忽然安稳了许多,唤他道,“表哥。”
独孤珩颔首,“走吧。”便要带她离开。
连金却不肯轻易错失机会,忙又挡上来道,“请姑娘留步……”
然话未说完,却被独孤珩打断,“光天化日纠缠良家妇女,此地难道没有王法?”
他冷眸沉声,虽寻常布衣的打扮,气势却逼人。
连金一愣,竟有些踟蹰起来。
这人的眼神……
怎么似乎有些熟?
独孤珩却不再与他废话,径直带着安若离开。
~~
并不宽阔的街道上,行人依旧来来往往。
安若心有余悸,半步不敢停歇,跟着独孤珩一路不停,唯恐那人阴魂不散,会追上来。
独孤珩似乎也知她心间所想,带着她穿街过巷,走的路很是曲折。
眼看不知转了多少条街道,他忽将方向一转,带她入了一条狭窄的街巷。
街巷深处有一棵大树,正好遮挡二人的身形。
她一愣,没等反应过来,却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着连金的声音,“方才明明见他们往这个方向走了,难道不对?”
安若一惊,几乎不敢呼吸。
二人躲在树与民居的墙壁之间,空间其实颇有些狭仄。
不知是走得太快还是太过害怕,甚至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除此之外,还能听见独孤珩的。
因为他与她离的太近,她的裙角已经与他的袍角贴到了一起。
好在,那些脚步声在原地踟蹰了一阵后,又往远处去了,找寻他们的人似乎离开了。
安若悄悄松了口气,忍不住将目光瞥向眼前人。
夜色昏暗,又有树影垂下,她只能隐约看清他的轮廓。
料想他也应是。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独孤珩将目光垂落下来看她,问道,“怎么了?”
怕惊动外头的人,他将声音压得极低。
隐隐的气息拂过耳朵,叫安若心间一颤,竟不由得想起了上辈子与他床榻间的纠缠。
她咬了咬唇,也轻声回他道,“我想回船上。”
这样的距离,实在太过危险,她同样怕。
但他却并不赞同,“现在回去,岂不是让那人认定了你的船?”
安若一顿,难道,外头的人还没走?
不过她也晓得那连金狡猾,未准是真的还在外头等着,只好暂时打消了念头。
只是又悄悄往墙边贴了贴,还轻轻扯了扯裙角,尽力不与他的衣袍挨在一起。
独孤珩看在眼中,忽然问道,“你很怕方才那人?可知他是谁?”
安若一怔,忙找借口,“不认得他,但他不像好人。”
独孤珩没再追问,只笑了一下,道,“随意纠缠良家女子,的确不是好人。”
安若刚要点头,哪知又听他补充了一句,“放心,跟着我是安全的。”
跟着他……
安若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只咬唇点了点头。
街巷安静,还能听见外头商贩们的吆喝声,但尽管如此,安若还是能听见他呼吸。
她有些尴尬,忽然又想起弟弟妹妹,不由的担心道,“芳若和明瑜他们不知在哪里?”
独孤珩仍在垂眼看她,只答道,“放心,有赵达跟着。”
说的也是,连金没见过弟弟妹妹,应是不认得他们的,安若又点了点头。
她一时没了问题,又沉默下来。
却在一片安静中,忽听见他低低唤了一声,“表妹。”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大家
第23章
他的声音响在耳边,低低拨弄人的耳尖。
安若心间颤了颤,方轻声应道,“什么?”
当下这样的情景,她只当他有什么要事要吩咐。
独孤珩垂目看她,却是问道,“晕船可好些了?”
安若微怔,又慌忙垂下眼睫,轻轻点头道,“好多了。”
这样的距离,他这样低沉的声音,总是叫她忍不住想起上辈子与他的床笫之事,她怕。
哪知他看穿了她的心事,再度压低声音问道,“你很怕我?”
安若心间一跳,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为何问她这样的问题?
难道是看出她知道他身份了?
可应该不会吧,她自认没有大疏漏,也没有露出过异样。
她只得硬着头皮摇了摇头,“没有啊。”
却又听见他轻轻一笑,“是吗,那为何总在躲我?连看都不敢看我?”
安若呼吸都要停滞了,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此刻,危险的地方似乎不止外头,这个狭小空间里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她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回答,“我没有刻意躲,只是……男女授受不亲。”
对,男女授受不亲。
她尽力明示,只希望他能懂她的意思,莫要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了。
而果然,独孤珩听罢顿了顿,半晌,终于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男女授受不亲?
呵,上一世半年多的床榻缠绵,与他曾那样亲密,如今却授受不亲了?
他胸间莫名生出了一团火,颇有些难耐。
然面前的少女却并不晓得这些,又是顿了顿后,轻轻摸索了下腰间,将一样物件呈给了他。
“这是表哥的药,我同芳若都已经好了,就物归原主吧。”
原来是他叫明瑜送去的晕船药。
独孤珩却没接,“我不晕船,你带在身上吧。”
他不晕船?
安若不禁有些疑惑,“表哥不晕船,怎么还随身带着药?”
他深沉的看她,“给你准备的。”
安若一愣,给她准备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会晕船?
思绪忽的回到了上辈子,那时她养好了伤,独孤珩带她回京,走的也是水路。
大约汴京有急事,龙船每日都在赶路,然她伤才好身体虚乏,也晕起了船。
他就令龙船暂停,叫随行的军医紧急去配药,终于叫她舒服了些,这才一路撑到了汴京。
……
而现在,他又这样说。
安若一顿,竟忽然起了一个怀疑。
难道他……
哪知却在此时,又听见他轻咳了咳,解释道,“知道你们要同行,出发前就叫人多做了些准备。女子体弱,通常都会晕船吧。”
是这样吗?
安若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合情合理,毕竟他急着要去江南,就怕夜长梦多,又有她们同行,考虑的也必定充足些,万一她们生病拖了后腿,可就不好了。
这样一来,她顿时又觉得方才的猜测有些天马行空。
也对,怎么可能呢?
历朝历代的宫廷中,嫔妃自戕都是死罪,上辈子的最后他那样生气,若再见到她,一定还要怪罪,怎么会如现如今这般如此对她呢?
她悄悄松了口气。
却又听他道,“我有一事相求。”
安若有些意外,“什么事?”
却见他也去摸索袖间,而后拿了样东西给她看,“我的扇套有些旧了,表妹可否帮我做个新的?”
语罢轻轻牵唇道,“我看表妹经常打丝络,做的很是好看。”
想他堂堂一方藩王,轻易不求人什么,今日这般请求,堪称破天荒了。
然安若却没应下。
男女之间,络子岂能可以随便送络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