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试想那时他该不过才十八岁,匆匆继承王位,要顾全封地民生,还要领兵上战场,该是并不容易。
思及此,她忍不住悄觑了觑他杯中的茶汤,思忖等他饮尽,可要再为他新调一杯。
哪知忽然听见他将语气一变,叹道,“不过眼看年纪一日大过一日,的确是该考虑终身了。”
说着有意抬眼看去,与正偷窥他的少女视线相撞。
安若心间一跳,慌忙移开视线,装作重又煮水烹茶,轻咳道,“茶凉了,我重新调一杯。”
独孤珩颔首,“有劳表妹。”
安若嗯了一声,忽然有些心虚。
客舱中,小奶娃阿皓仰躺在榻上睡得香甜,王妈远远望着窗外甲板上几人,边摇扇,边悄声同秦氏道,“这位官人仪表堂堂,看着真是不错。”
秦氏点了点头,也毫不吝啬目中的笑意,又忍不住想远了。
晚间用饭时没有外人,安若便提醒妹妹,“你今日话多了些,以后不要再问人家私事。”
芳若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却理直气壮道,“既是表哥,我们当然得多了解一些,不然若哪天碰见查船的,口径对不上怎么办?”
安若不上当,睨她道,“查船的会问人家有没有成亲,为何还不定亲吗?”
小丫头自有一套歪理,“极有可能啊!毕竟表哥英俊倜傥,姐姐你貌美温柔,多像一对良配,结果不是,反倒惹人奇怪,人家肯定必定都有疑问,放着这么好看的表妹不要,表哥他是不是傻……”
越说越离谱,安若恼羞起来,一口打断道,“不许再胡说,总之你今日很是失礼,以后不准再这般,不然,就罚你不准出门。”
小丫头很是不服,打算向娘求救,哪知秦氏也点头,“以后不得无礼,要听姐姐的话。”
芳若,“……”
小丫头有苦说不出,这个笨姐姐,明明一心为了她,她却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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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安若愈发不肯出门。
然芳若在房中待不住,姐姐不同她玩,只好跑去找明瑜。
除过房中有些闷热,安若倒也乐得清净。
这日午后,她正专心绣着手帕,忽然就见芳若冲进房中拉她,“姐姐快来救命。”
“救命?”
她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小丫头一脸急色道,“快救救我,不然我要惨了。”
不容分说就拉着她出去了。
等来到甲板上,却见阴凉底下支了一个棋盘,明瑜在一侧坐着,另一侧却是“舅舅”赵达。
一见她来,舅舅如蒙大赦,立时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道,“快来坐下,我哪里会干这个?”
——原来芳若方才在同明瑜下棋,然而技不如人,眼瞧着要输,便急得到处去拉救兵,甚至把才出门透口气的“舅舅”给拉了过来。
然而赵达哪里会下棋,芳若没办法,只好又去拉了姐姐过来。
弄清原委后,安若哭笑不得,“不过一场棋,输了就输了,这么着急做什么?”
芳若却严肃道,“若是输了,我的红丝砚就归他了,怎么能输?”
那方红丝砚是爹从青州带给她的,虽然小丫头并不喜欢读书习字,却十分宝贝自己的东西。
然而没办法,她若不以红丝砚为约,明瑜又不肯陪她玩,事到如今只好面临如此窘境。
安若无奈又好笑,但即已经被拉了来,又不好不管她,只得坐了下去。
哪知明瑜却不干了。
“二姐怎可请那么多救兵?长姐棋艺比我好得多,这不公平。”
芳若得意洋洋,“你又没说不能请救兵,有本事你也去请嘛!”
明瑜一咬牙,“好。”
竟真的起身去找人了。
没过多久,把独孤珩领了过来。
安若,“……”
芳若,“……”
赵达,“……”
独孤珩已经从明瑜口中知道了原委,但见棋盘的一端,少女颇为诧异的看他,便颔了下首道,“表妹承让。”
随后,便坦然坐了下来。
安若,“……”
真的要与他下棋了吗?
她辈子从未与独孤珩下过棋,并不知他棋艺如何,但想来他精通兵法,应该不会差吧。
此时与他面对面坐着,又见他一副信手拈来的模样,说实话,她其实有些紧张。
然棋盘边却已经围起了观众。
明瑜芳若及他们的“舅舅”赵达皆是一脸期待的样子,红菱小竹勤快的端来了茶水,还切了几只香瓜。
安若,“……”
哎,早知如此,她便留在房中不出来了。
这么多人看着,若是输,得多丢脸。
第21章
不论如何,来都来了,安若也只得硬着头皮上,接着妹妹的白子下了起来。
只是没几招过后,她也果然发现,独孤珩走棋很是凌厉,步步紧逼,是个高手。
不过她拿出十二分的精力面对,竟也与他周旋了许久。
一旁的“观众”也看得十分认真,中间芳若与赵达偶有不懂,明瑜还小声解释给他们听。
这种境况下,安若愈发绷紧了心弦。
棋局过半,她忽然想到一步妙棋,便悄悄抬眼看了看独孤珩。
却见他敛眉沉眸,似乎没有发现她的打算。
她稍稍犹豫一下,便将棋子落了下去。
哪知就在瞬间,对面的人忽然一笑,还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安若心间一惊,他难道是看穿了她的打算?
这可不妙,如若他看出来了,她极有可能就此陷入困境。
少女不由自主的禀起呼吸,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他手里的棋子。
出乎意料的,他却将棋子落在了别处。
看起来是并未发现她的打算。
安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愣一下,忍不住又去看他。
独孤珩做无辜状,还问道,“怎么了?”
安若,“……”
他是不是,在故意装傻?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他方才笑什么?
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却又无法拆穿他,只好轻咳两声,“没什么。”
硬着头皮继续下。
至此,结局已经没了悬念,没几步后,她果然赢了。
芳若顿时欢呼起来,“太好了,砚台还是我的!姐姐真厉害!”
明瑜却有些不敢相信,“表哥”看起来该是很厉害的样子,怎么会输给长姐?
然独孤珩却一脸歉疚道,“辜负了你的期望,对不住。”
明瑜只好大方说没事,“表哥能来帮忙,我已经感激不尽,不要紧,不要紧的。”
而一旁,安若冷眼看着独孤珩,却愈发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人,真的是她上辈子认识的独孤珩吗?
“表妹在看什么?”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又抬眼来看她,眼底有一丝微弱笑意。
安若长睫闪了闪,颇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谁料就在此时,河道上忽然传来了声音。
“官府查船,靠岸停船……”
甲板上的几人都是一愣,赶忙循声望去,见不远处的河岸上果然站了许多官差。
“有查船的。”
安若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独孤珩,声音里带了些紧张。
这还是此行第一次遇见查船。
独孤珩则淡声道,“我们有路引,无妨。”
是,有路引还怕什么?
安若这才惊觉自己反应有些过大,便不再作声,继续装模作样的摆弄棋盘。
他们此时就在甲板上,显然已经进了那些官差的视线,如若躲起来,反而叫人起疑。
船很快就靠了岸,有五六个官兵登上了船,腰间都挎着刀,面无表情的在甲板与船舱间搜查。
阮青岚与秦氏也出来了,那几个官兵上下查过一圈,踱步到了众人跟前,打量他们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路引可在?”
阮青岚从容不迫的拿出路引给那几人过目,又答道,“鄙人从汴京出发,要去临安老家,路引在此,请官爷过目。”
那路引上头的官印货真价实,人数也都对得上,官差挑不出毛病,又将纸张还给了他。
众人悄悄松了口气,以为已经过了关。
哪知领头的却又将他们审视一遍,问道,“这么多人,要去临安做什么?”
阮青岚倒也从容不迫,答道,“我们都是江南人,一来回去省亲祭祖,二来运些布匹回汴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还望官爷明鉴。”
路引上交代了阮青岚是汴京的布商,这个说法,官差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然他并不死心,又将目光投到了独孤珩与赵达的身上,眯眼问道,“这两人是……”
安若只当对方看穿了他们的伪装,不由得紧张起来。
阮青岚尽力叫自己神色如常,答道,“这二位是鄙□□兄与妻侄。”
“哦?”
官差头子仔细打量着二人,许是觉得他们的体格健壮,目中疑虑越来越重。
“是哪里人?”
“他们都是汴京人士,家就住在东城。”
阮青岚已经想好,此时万不能说临安亦或是外地,否则这人要看他们来时的路引,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