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躲?”
孟柿脑子可没糊涂。
那么你也是了?
邓括垂了眼冷哼一声,“莫乱猜……不与你相干”
孟柿听了撅了下嘴,“好,那再会”
刚踏出去一步就听见人声,邓括一急,出手如电扣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回来。
一小厮在说:“奇了怪了,院里屋里都没人,莫不是跑出去了?”
另一个丫头说:“不可能啊,满娘子叫人都锁了”
“那咱们好好找找,找不到满娘子要骂人咧!”
“骂我们有啥用场?总不要逼得人跳井了呗……”
“呸呸呸!你才跳井呢……快去找啊”
小厮嘿嘿笑,道:“那边是米仓不用看,会不会在树林里?”
孟柿猛一哆嗦,盯了他一眼,他摇摇头示意她镇静。
你是不怕啊,如果被发现两人这么挤在一起,他可以一走了之,她却是罪大恶极,不浸猪笼才怪!
丫头朝这边看看,犹豫着,天已经黑了,这边的树长得茂盛,整个黑魆魆的,她不敢过来,但小厮却朝这里走了两步,灯笼光逼近了几尺,孟柿顿时冒了一身汗!
邓括拉着她一起向墙边退,俯身在她耳边道:“别怕,真要进来,大不了再翻墙回去,我托着你……可能,不会来”
带着酒味和另一种奇异味道的热气拂过她脸颊,弄得她昏头昏脑。
小厮走了几步道:“这样吧,你站在这不要动,我一个人进去看几眼,没人就回来!”
丫头嗯了一声。
有一条石子小径从两人站的地方通向外面,小厮肯定从那里过来!邓括指了指夜色里的相反方向,“你本来要去哪里?那边么?”
对哦……
孟柿一下清醒起来,她本来就要去南边小厮说的米仓那里,于是点头,指着一小排屋子,两人尽力不发出声音,这边,提着灯笼的小厮也慢慢逼近……
到了树林边上,邓括低声道:“跑吧”
绕过墙角便到了,两三级台阶上去便是个小耳门,里面便是米仓和库房。然而小门似乎上着锁,孟柿在心里叨念着,黄天菩萨你保佑我吧,她屏了气伸手去拉锁,动作利落,只听的咯嗒一声,居然开了!
开了!?
邓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后他看见刚才还吓得要死的姑娘立刻自信起来,胸有成竹明确又熟练的跑进去,脚步轻快,像一只穿浅红衣裳的松鼠,连跑带跳转眼就快消失在拐弯处,他赶紧跟上。
孟柿进了个寂静的院子,此刻空无一人,她绕到北面后窗,一扇扇的看,院子外传来巡夜婆子的自语声:“哎?方才像是听见门声的,难道又没锁……”
邓括走上前,压低声音困惑的问“你这是……在选花样吗?”
孟柿拿眼角白他一下,选中了一扇,伸手抓住窗框向上一抬,榫头就脱了出来,邓括又是一愣,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隐藏的女飞贼。
“快帮我取下来呀!”
邓括忙接过手,窗子被摘了下来,孟柿不慌不忙提了裙子像剪刀一样划进去,看着举着窗扇站在外面发愣的邓括问:“你进不进来,不进就还给我!”
这不是废话?他出的去嘛!
长廊已经传来脚步声,邓括什么也顾不上说,长腿飞快的跨进来一转身把窗扇合上,外面来人已到,在窗下院中转了一圈,似乎没发现什么,便出去了。
屋里,孟柿捂着自己的嘴瞪大眼喘着气,邓括壮士守门一般扶着窗子,隔了好一会儿确保安全了,才慢慢放下来。
“要关上吗?”
孟柿想了想,这里常年关门关窗有着捂着米粮的味道,天又热地方又狭小,两人挤在一起多有不便,“先放着,来人再说”
孟柿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不去客房?”
他整理依旧湿的衣裳,料子贴着身体,弧线起伏明显,幸亏入夜了,不然真的很尴尬,孟柿看了一眼他鼓起的胸膛,转开脸。
他看她一眼,“你也有院子的”
孟柿低声说:“孟燕集……在里面”
邓括抖了袖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屋里有没有人,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能回去!
“我不方便回去”
“那你可以去找孟续成啊”
“他那里也不妥”
“难道这里就妥了?”
更不妥!
跟她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共处一室,确实是天打雷劈的事。
所以他转了个话题,“就这么直呼老爷和少爷的名字?你这个姨娘可没有前程了”
孟柿对他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是姨娘!”
补充,“我是没有办法!”
两人在局促的空间里腾挪,努力想离对方远一点却是徒劳,孟柿小时候生气闹脾气会躲进来,那时候不觉得地方小,钻来钻去还挺有趣的,有一次累了居然在米堆上睡了一觉!如今她长大了,又加了个人高马大的邓括,只觉得比树林里还紧迫。
她东看西看想坐下来,邓括也有此意,遂把一袋稻谷提来堆成椅子形,两人隔开半米左右面对面坐下,膝盖只离开两寸。
“咳……我,略微坐会儿就走,你呢?难道在这里躲一夜?”
窗子留了一尺缝,月光恰好进来,两张脸孔各照一半,她能看见他脸庞轮廓,光滑的皮肤和方才出的汗珠儿,她出来前沐浴过,有着很好闻的山茶香,他酒气尚存混合着男人气息,孟柿把脸转向窗外……
邓括的呼吸还有点快,他必须说点什么才能压抑尚未退尽的药力,“既然不愿意,当初怎么又嫁进来?”
孟柿只能含糊道:“阴差阳错身不由己”
“这么躲也不是办法,今日席上看老太太的架势,恨不能将你们捆做一堆了事”
孟柿顿时红了脸,她才是十四岁冰清玉洁的大小姐啊……
即便是如此暗淡的光里,他也感到她的窘困委屈,当时桌上她眼里的泪光其实他也看见了,“你当真不愿跟着世兄?其实他人品不坏,相貌更是上等的,他对女人也称的上温柔”
孟柿忍无可忍打断,“你什么时候改做了媒婆?”
……
“抱歉,我没这个意思,只是困惑而已,既然跟了他,为什么不肯亲近他?”
孟柿只能说:“我……心所属,不能再容他人”
邓括默然,这就说得通了,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那他眼看你深陷囹圄为何不来救你?”
“他……”孟柿眼神在他脸上拐了个弯,“他尚不知我在这里,我们……断了联系”
邓括心想,说得这么没底气,八成是遇上负心汉了吧。
孟柿看他挺直的鼻梁将面孔截然分隔,说不出的英姿俊朗,脱口道:“来都来了,不如说说你的事?”
邓括淡哼一声头向后靠着麻袋。
孟柿道:“过了今晚我们再不会碰上,说说也无妨,不说话……便犯困。”
简直无法想象两人睡在这里的情形!
她从小是个粘人的,因为宠她的人多身体又弱,规矩也定的松,后来越发宽纵,别人就算冷眼也吓不走她的笑脸,还挺强韧的。
“你为什么总来孟家?”
“你见过我几次?怎么知道我总来?”
孟柿脸不红心不跳:“听丫头们说的,再说,这一月里,我都见过你两次了”
第11章 亲抱
邓括语气平静:“两家是世交,孟老太爷年轻时出远门,路经我松江老家,不幸在门口病倒,我祖母心慈不但收留他还悉心照料,又托人报信回孟府,十几日后他转危为安,又派人送他回乡,他自念念不忘,第二年春携了家眷特地来谢恩,两家从此便结了缘……
老太太又同我母亲一见如故,我出生时,孟家带重礼阖家来贺,我出生后至十岁前,老太爷常遣人接了我过来住,长时二十天,短时三五日,当作自己孙子一般疼爱,世兄待我也甚好,隔一段时日不见我便要来寻,孟府便如我半个家一样……”
孟柿故作天真状凑近问,“既这么好,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邓括视线落在她亮晶晶的眼里,再是圆润鼻头上的月光,嘴角微扬埋入脸颊,怎么孩童一般无畏?没有一点小妇人的样子。
“你不会总这般尖锐好问?与你的身份不宜”
“当我傻么?”
孟柿狡狤一笑,“你被我祖”母字差点出口,吓得她打了个嗝。
“嗯,被老太太看上,可没那么容易脱身,有些人的好意思比那坏意思还让人为难呢”
他目光闪一下,依旧纹丝不动坐着,后脑勺还隐隐发懵,他知道宋氏绝对不会害他,多半那醉蟹里略微放了点动情之物,他吃的不多,现下还能自控,母亲和宋氏早有亲上加亲的意思,之前他订婚,孟燕芳也嫁了人,两家都没往一处想过,后来他的婚事散了,闹得沸沸扬扬颜面受辱心情很差,不愿再提嫁娶之事……不巧的是,孟燕芳准备嫁入的陈府也获了罪,孟家不愿眼看女儿入火坑执意悔婚,一闹也是几年,好容易孟燕芳全身而退,两家互诉不平时忽然发现原来两人年纪相当,处境也都尴尬,便有了铁镜重合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