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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完结+番外 (浅晗兮袭)


  “再有,便是状元这一名头。你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与那徐思远更是伯仲之间。你不要胡思乱想,什么有意想让又是什么得来不正,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争也争不来。状元是什么,状元不是争斗出来的,状元是陛下钦点的!”舒砚一语中的,直直看着舒渠微有些吃惊的面容,又道,“陛下心中早有盘算,即便那徐思远赢了你,也未必是状元,知道为什么吗?”
  舒渠略一作想,心神突然汇聚,她猛然抬头,又了悟的吹了下去。
  微顿,方才缓缓答道,“因为,徐思远的出身……”
  舒砚见侄女心思活络,心中一时欣慰,“兴科举得罪了多少人,如果这状元之名给了徐思远,以她一介白衣,若世家贵族发难,她又怎么能受得住?与其见着一个将才损毁在朝堂倾轧中,还不如扶持一个既有才也有家世的人,比如说,你。侄女你文武双全,又是我们舒家嫡出的女子阖府的骄傲,状元之位不属于你还会属于谁?如果说有什么变数,那也只能是因为我是主考,所以你得避嫌。可是陛下早已说了,举贤不避亲,那你虽是我侄女,可少年英雌夺目,大家有目共睹,又岂会有人会说你闲话?”
  舒渠神色略展,身形稍稍放松开来,舒砚又道:
  “如果你担心的是自己前途的话,那更是不必要的了。武举人本是百里,不,是千里挑一,既然是良才陛下绝不会弃之不用。而你,才能家世都有,女帝更不会将你闲置一边,如果暂且将你放在冷门处,也是为了你以后着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陛下越是珍爱你,此时越要冷淡你,你可要知道这个道理,不要心怀疑虑甚至怨恨。”
  “舒渠谨记于心,从不敢生出这等思想来。”舒渠连忙站起身来,行礼道。
  舒砚哈哈大笑,扶起谨慎的侄女,此时神情更为和蔼,“咳,好孩子,好孩子,老妇就知道你心中清楚,绝不会胡思乱想。你长了舒家脸面,来,老妇敬你一杯!”
  “岂敢劳动舅母,舅母用心良苦,该是小辈敬长辈的理儿……”
  两人投契,只觉胸中巨石被搬移开来,雨水也渐渐变小,变稀疏,好似天要放晴的模样。
  *** *** ***
  武举便这样草草收场了。
  女帝心中恼怒又有谁知道。
  面对天下臣民悠悠之口,面对百官咄咄逼人,面对世家贵族故意刁难,女帝更觉难堪。
  她大力推行的科举,最后却成全了一场行刺,仿佛以身饲虎的训兽人,猪油蒙了心的糊涂,最后竟反遭虎噬。
  封锁了九门,周郁芳率领官兵搜查整个今城,却没有什么获得。受拘禁的武举人,也大多洗刷了嫌疑放了出来,甚至是那个嫌疑最大的,与贼人同乡,行动鬼祟的徐思远也最终没有找到可疑之处,也没有查办。
  天子心中怨恨愤慨,又如何解脱?
  她甚至可以预想到明日上朝,有多少官员会咄咄逼人的上书,一一批判武举的错漏。一开始便阻力无穷,她勉强推行,一切匆匆难免有疏漏,只是她又怎么料想得到,一片雄心壮志最后竟落到这样的下场,可惊可叹,遗憾之余更是让人愤怒。
  ——“陛下,该您了。”
  俆止声音兜头而落,仿佛清凉雨丝落在耳鬓边一般,他纤细手指持白子,落在棋秤之上,见女帝久久出声并不落子,方才静静出言提醒道。
  “嗯?哦。”
  女帝回过神来,入眼的是丞相俆止一入寻常的淡定的面容,一时心中涌动仿佛停歇一般,无数感慨叹息只溶为一声哦,便通通应承了当了。
  女帝无心棋局,随意落下一子。
  俆止注目在棋秤之上,见女帝落子后,仿佛不经意道,“陛下真是神乎其技也,臣惭愧。”
  女帝出乎意料,俆止是出了名的擅奕之人,能得他一句赞扬倒颇为难得,即便心神再怎么烦恼,也不竟奇异道,“朕无心一子,竟得你夸赞?”
  俆止清秀眉目里不辨喜怒,更不知心中究竟如何作想,只一味的平静,“陛下此只一落,臣右上一片通通化为无用,陛下一举使臣落入下风,若要恢复刚才势均力敌的态势,恐怕艰难。”
  尤是女帝再怎么心烦意乱,听闻俆止这般不动神色的奉承,还是不由心有欢喜之意,“胡说,朕知道你是故意让朕开心,朕也不怪你。”
  俆止又道,“臣所言皆出自肺腑,无半分浮夸,还容陛下明鉴。只是陛下看似无心之举,却使臣这个有心之人难以招架,所以臣才称陛下此举为,神乎其技。”
  女帝静听下论,“哦,你且说来。”
  “是,陛下您瞧,”女帝顺着俆止指引,望向棋盘,“臣这一片苦心经营,不料陛下突如其来的一笔落下,皆付了东流水,陛下胜局已定,臣又何须挣扎?正所谓,举大事者,必有天助之。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使之成为有助的风。”
  女帝静静望向俆止一张一合的嘴,半晌,微有恼意的脸乍现微笑。
  “俆止俆止,若没有你,朕已不知如何自处。”
  俆止自然推辞谢恩不言。只是低下的头颅上一颗清明不曾更改的眼睛,安定祥和,望着地面,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究竟是怎番打算。


第104章 更那堪回想,孤仕去兮不复返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
  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金重。
  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 斗城东。
  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
  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似黄梁梦,辞丹凤;明月共,漾蒙孤篷。
  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
  鹖弁如云众,共粗用,忽奇功。
  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击取天骄种。
  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
  …………
  徐思远是最后一个被放出的武举人。
  刑部大堂门庭森严冷肃,不知藏有多少凄怨的怨气,又有多少冤魂至死亦不瞑目。这看似庄严堂皇的景象,落在她眼里,反倒似讥讽,似伪装。
  心中隐有悲愤。面容却如灰烬,了无颜色。
  强作的公平公正,可这世间又哪里有公正可寻。若是公平,为何需要铤而走险。若是公平,为何会有死亡。若是公平,她有怎能活着走出,得见日光惨淡。
  她为什么还活着。徐思远不解,只觉荒诞,女帝怎能容忍她活着?
  她缓步踱出,神色不卑不亢,不喜不怒,脚步亦不快不慢,不急不缓,甚至平缓倒刻意的地步。
  一路走至台阶前,反而停住了脚步。
  伸出手,衣袖障目望向天际,见天空细雨微微。雨势从大雨蓬勃到现在小雨不断,纷纷飞飞,已过了几个时日。
  身后有人声不迭催促,“徐探花,你既然洗脱了罪名,那便早点离开吧,这里不是久居之所。”
  徐思远应了。
  却不见脚步有什么加快。
  她的每个步伐都坚实有力,不曾虚浮,仿佛方向明确,举重若轻。
  可真实的她,又清楚前途何方,路该怎么走吗。徐思远如是想,如是所闻,想及此甚至流露出一股自我嫌弃的神色来。又似嘲笑。
  世间事本荒诞不经。她满心嘲弄,嘲笑皇帝老儿,嘲笑百官重臣,嘲笑螳臂当车之人,嘲笑英勇赴死之人,嘲笑自作聪明之人,嘲笑莽撞斗狠之人,嘲笑浑水摸鱼之人,嘲笑不知所谓之人,嘲笑自己。
  她满头满脑皆是荒诞不堪,徐思远面带恍惚笑意,却不防有人突然站在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徐思远猛然刹住。
  别人逼至面前,她方才发现来人汹汹。
  入眼的那双布鞋针脚细致,布面干净,一看就与她这个刚出牢狱的寒酸人截然不同。
  徐思远再抬头,一席儒雅长衫,清清爽爽,待与来人平视时,徐思远方才认出来。
  不,她甚至不敢辨认。
  ——竟是他。
  一时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是该出乎意料,还是做出一副早意料中的神色来,犹豫半晌,只得苦笑,“竟然是你,不,果然是你,不不不,都错了,应该是,——怎么还是你。”
  一席长衫,做儒生打扮的憨园,挡在了徐思远面前,带着一抹神气,微有些趾高气扬,却又与寻常人的得意神色不同,他同样回望,望到徐思远眼眸深处,方才笑道,“你终于被放出来了,钦点的探花,怎么能如此狼狈寒酸呢?”
  话语未完,他便牵过徐思远袖口,声线如此明朗,连天空乌云都要被清扫干净一般,“今天我做东,就算当初得罪你的赔礼,我们寻乐子去!”
  寻什么乐子,她又哪里乐得起来?徐思远想摸摸鼻子,却不防被憨园突然使力向前,弄了一个踉跄。
  走罢走罢。
  似乎所有人的悲欢疑虑,都有人费心安抚。
  又有谁去安抚死去之人一颗未曾平复的心?
  女帝收过最后递交上来的报告,仍旧无甚大发现,衣料皆是今城余香斋出品。这个余香斋专供平民衣裳,人人皆可买。鞋子布料仍是今城出品,就连手中原本带来的剑,也是今城铁匠铺里的一把普通拙朴剑。刘臾等在薄上写得是出生锦官城,翻遍了整个锦州,却没有任何线索,居然是个却双亲死绝的孤儿,无人知无人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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