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淳问着:“额娘不哭。”
玉兰应着:“额娘难受,等额娘哭你也哭好不好?”
载淳点着头:“额娘哭我就哭。”
玉兰摸着载淳的头:“好儿子。”又看着如雅:“你别愣愣地不忍心,你也要哭,死命地哭。”
如雅点点头:“我知道,可你别让皇上为难。”
玉兰指着如雅:“皇上就毁在你手里的。”
载淳接话道:“额娘,你别骂皇额娘了。”
如雅叹着气:“走,上楼吧。”
咸丰一个人坐着,对面的戏台上不停歇地咿咿呀呀,他闭着眼,跟着哼哼,同时咳嗽着。
张修德轻声唤着:“万岁爷,皇后娘娘和懿贵妃娘娘,带着大阿哥来了。”
咸丰睁开了眼:“让他们进来吧。”又咳嗽了几声:“快,朕嗓子不舒服,上冰糖燕窝。”张修德去了。
如雅牵着载淳,玉兰后面跟着,三个人看着咸丰的背影,没有走到跟前
咸丰听见了脚步声,他站了起来,笑着:“你们来了。”招着手:“淳儿,来,到皇阿玛跟前来。”
载淳说着:“皇阿玛的脸那么白。”
咸丰抬手摸摸脸,又猛烈地咳嗽着,张修德端来了冰糖燕窝,他挥挥手不要了。
他笑着:“来,过来。”
如雅松开了载淳,载淳便跑到咸丰跟前了,咸丰看着如雅和玉兰:“你们俩是嫌弃朕脏吗?”
玉兰便问道:“皇上,您知道信陵君是谁吗?”
咸丰看着张修德:“你领着大阿哥出去吧。”
载淳牵着咸丰的手不愿走,喊着:“皇阿玛。”
咸丰摸着他的头:“走吧,皇阿玛跟你额娘说话。”
张修德牵着载淳走了,众奴才也都跟着走了,就剩下她们三个人了。
第664章 赐死懿贵妃
咸丰坐了下来,背对着如雅和玉兰,他又猛烈地咳嗽着,身子抖个不停。
咸丰说话了:“朕知道魏无忌呀,你说他干什么?”又猛烈地咳嗽着。
如雅赶紧走到跟前,端着冰糖燕窝递给咸丰:“皇上快润润嗓子吧。”
咸丰不接,却握着如雅的手,看着她。
如雅哭了,她的眼泪滴在了碗里,心脏撕裂似的喊着:“皇上......”
咸丰接过碗,放了下来,又抬手抹去如雅的眼泪,笑着:“你别哭了,眼泪都要哭干了。”
如雅便说着:“皇上,您才三十岁,您还有的是时间,臣妾......”泣不成声:“臣妾舍不得你,舍不得你......”
咸丰咳嗽着:“朕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
如雅支撑不住,跪了下来,抬头看着咸丰:“不行、不行、不行,皇上,臣妾不愿意,不愿意......”
玉兰一直愣愣地站着,这个时候再也控制不住了,也肝肠寸断地哭了起来。
她一直把剪刀藏在袖子里,这个时候露了出来,戳到了脖子前。
她走到咸丰跟前,又哭又喊:“皇上,您振作起来吧,否则臣妾死给你看。”她把剪刀戳进了肉里。
咸丰身子一阵,也热了眼眶,难受极了:“兰儿,谢谢你、谢谢你,放下,放下吧。”
玉兰手一抖,剪刀掉在了地上,她也跪了下来,声嘶力竭道:“皇上,您安心调养身子,一定会大好的。咱们回家吧,别再这里了,咱们回家吧?”
咸丰低着头,抬头手挡住了脸,浑身抽动着,哭了:“家?家被烧了,被夷人占了,朕没脸回去了。”
玉兰摇着头:“咱们还有许多家呢,还有千千万万个家等着皇上回去。”
咸丰摇着头:“回不去了,朕无路可走了。”
玉兰继续喊着:“只要皇上想回家,哪里都是路。”
咸丰又咳嗽了几声,说着:“朕无路可走了......你们让朕走吧,朕太累了,好不好?”
如雅问着:“皇上想去哪里?”
咸丰握着如雅的手,看着她:“雅儿,让朕走吧,让朕走吧,好不好?”
如雅哭着:“皇上,淳儿才六岁,他不能没有阿玛。”
咸丰愣了一下,念叨着:“淳儿、淳儿......朕对不起他,对不起他......”
如雅摸着咸丰的脸:“皇上,淳儿不能没有阿玛,咱们回家吧?”
咸丰摇着头:“没有家了,朕回不去了,没有力气了,走不动路了。”
他又咳嗽着,他紧紧地攥着如雅的手:“累、累,我累。雅儿,你让我走好不好?好不好?”
如雅点着头:“嗯,好,皇上走吧,走吧。”她再也控制不住了,抱着咸丰痛哭起来。
玉兰猛地站起来了,又拿起了剪刀:“不行、不行,皇上,臣妾不活了,不活了!”她手一抖,剪刀又掉在地上了,人也空了。
咸丰抱着如雅,看着玉兰,念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兰儿,朕让你失望了。”
玉兰连连摇头:“没有,臣妾没有失望,皇上,回家吧,咱们回家吧,您要看着淳儿和沁妧长大呀。”
咸丰低下了头:“你们自己回去吧。”
如雅直起了身,站了起来:“皇上累了,您歇歇吧。”
咸丰还牵着如雅的手,抬头看着她,如雅泪中带笑:“皇上想去哪就去吧,臣妾再也不会拦着你了。”
如雅的眼泪滴在了咸丰的脸上,他松开了她的手,又低下了头。
如雅止住了眼泪,笑着:“皇上继续听戏吧,臣妾们告退了。”
如雅扶起了玉兰,捏着她的手:“兰儿,我们回去吧?”
玉兰站了起来,唤着:“皇上,臣妾走了?”
咸丰抬起了头,笑着:“走吧,走吧。”
玉兰点着头:“臣妾告退。”
如雅和玉兰互相搀扶着下了楼梯,可两人都迈不动步了,青鸾和青雀赶紧过来扶着。
两个人又互相看着,玉兰问着:“怎么办?”
如雅摇着头:“我不知道。”
玉兰两眼放空:“我也不知道。”
…...
咸丰的身子越来越弱了,每次咳嗽都是撕心裂肺,他都是上半天有精神,下半天的时候便开始浑身冷汗,他知道自个时日无长了。
这让他最牵挂的不是大清,而是他的儿子载淳,因为载淳才六岁,如何执掌这千疮百孔的国家呢?
这日听戏,他便对肃顺说起了此事,只听他说道:”朕身子越加疲乏,想必撑不了几时了......”没说完。
肃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恳切道:“皇上龙体康健,何必说这丧气话?”
咸丰挥着胳膊:“你起来。”他咳嗽了几声:“朕自个的身子,自己清楚,不必惊慌。”
肃顺点着头:“奴才明白。”
咸丰继续道:“朕去了之后,自然是传位给大阿哥,可他才六岁,如何扛得起这担子?”
肃顺接话道:“皇上是担心懿贵妃吗?”
咸丰看了一眼肃顺,顿了一下:“是。”继续道:“阿哥年幼,自然听额娘的话,懿贵妃比朕能干,难保她不会成为第二个吕后和武则天。”
肃顺接话道:“皇上说得是,大阿哥登基,懿贵妃母凭子贵,便是圣母皇太后。她是生母,到时候干预朝政,实在是顺理成章的事。”
咸丰点着头:”是这个道理。”
肃顺继续道:“皇后娘娘即使压了懿贵妃一头,可她太过良善,又不是皇子生母,到时懿贵妃祸乱朝纲,她一定控制不住的。”
咸丰忽地沉默了,他又看了看肃顺,低下头继续沉默着。
肃顺继续道:“皇上,您是否想让恭亲王摄政?不可,万万不可。”
他继续道:“恭亲王勾连英法,已经图谋不轨了,如果再摄政,那他就是下一个多尔衮呀。”
咸丰猛烈地咳嗽着,肃顺赶紧端着茶,咸丰喝了一口,念着:“多尔衮……”
肃顺继续道:“皇上,您若担心懿贵妃干政,奴才有一法子。”
咸丰点着头:“你说。”
肃顺便说道:“钩弋夫人。”继续道:“汉武帝想立他的小儿子刘弗陵做太子,顾虑弗陵的生母钩弋夫人,怕‘主少母壮’乱政,重蹈吕后覆辙,便立子杀母。”
肃顺继续道:“皇上也可效仿汉武帝,直接赐死懿贵妃,这样就永无后顾之忧了。”
咸丰瞪着眼,咳嗽了几声,挥着手:“不可、不可,杀不得。”
肃顺继续道:“奴才觉得此法甚好。”
咸丰摇着头:“朕从未想到这里,不可,不许再说了。”
肃顺点着头:“奴才遵旨。”
咸丰又说着:“不许再说了。”
肃顺的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你就别想藏着,就像这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一样,也没有真正的秘密。
张修德隐隐约约听到了这话,可他不懂什么意思,他便让韩来玉把‘钩弋夫人’四个字,告诉了玉兰。
这四个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一下子把玉兰给击碎了,她害怕了。
她颤颤巍巍过来找如雅了,瞪着惊恐地眼,跪在了地上。
如雅吓了一跳:“又出了什么事?”
玉兰定定神,声音抖个不停:“救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