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菡呼吸一窒,死这个字,她是万不敢再说出口的。赵臻这个人,偏执起来的疯狂让人觉得可怕。
谢菡虽然是个现代人,不会因为丢失了清白而寻死觅活,可是当鱼水之欢过后,她也没有办法云淡风轻得一笔带过。
特别是听到赵臻表示如果他再遇到这种情况,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时,谢菡更是被愤怒冲昏了理智,冲他吼了许多难听的话。
具体说了什么,谢菡已经记不太清了,不过有一句大意是他怎么还不去死。
当时赵臻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回复她,如果这是她希望的,那就如她所愿。
再之后,便是赵臻离开皇城,远走边关。
战场之上,局势诡谲,谁都不敢保证能够全身而退,谢菡根本就不敢听从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她怕有一天,听到赵臻遇到不测……
她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这样的话,她一辈子良心都会难安。
当时的一句气话,已经折磨了谢菡五年,这会她根本就不敢再说“死”这个字。
“我没叫你去死,你不准自作主张,听到没有。”
“好好好,都听你的。”赵臻心底泛起一丝甜蜜,“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谢菡有些无奈。
她要的是跟赵臻撇清关系,可是看赵臻的意思,完全听不懂她说的话。
她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个煞神?
谢菡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赵臻抱着她,感叹道:“菡菡,在边关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能活着回来见你,这说明我们两个是注定要在一起的,这是天意。”
谢菡喊他去死,他去了。
如果他死在战场上,那便是他的宿命。为国捐躯,这怪不到谁身上去。
几次九死一生之际,赵臻也想过就这么算了也好。
可是每当他被人从死亡深渊拉出来后,他心底里的执念便更多一分。
他这条命,老天都不收。
看来,是上苍要让他和谢菡在一起的。
谢菡已经懒得和赵臻争辩什么了,反正她说了赵臻也不会听的。
“天意不天意的,以后再说吧。时间已经很晚了,你能回去吗?我想睡了。”
“一起。”赵臻将谢菡给放到床上,弯腰去脱自己脚上的靴子。
“你做什么?”谢菡惊恐道。
接下来赵臻的动作便已经替他做了回答。
他躺在谢菡身边,将她整个人连带被子给抱住,闭上了眼睛,道:“睡吧。”
谢菡道:“我才不要和你一块睡呢,你快走。”
赵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谢菡:“……”
有这么一个大男人在自己身侧,谢菡本以为会睡不着呢。
不知什么时候,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翌日,她是被谢世子夫人的拍门声吵醒的。
“菡菡,该起来了。太阳都多高了,你还在睡。再不起来收拾,宫宴就该迟到了。”
谢菡心中一慌,连忙去摸旁边。
那儿空空如也,赵臻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谢菡紧绷的弦这才放松下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去给谢世子夫人开门。
谢世子夫人已经絮叨开了,“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早睡早起,养成一个好习惯。昨晚又是看话本到很晚吧,还不赶紧收拾……咦,你这坠子挺别致的,是昨天在祥云楼买的吧?”
“哪有,昨天我在祥云楼可什么都没……”正想说什么都没买呢,她就察觉到自己耳垂处的感觉有些不太一样。
连忙去妆台前照了镜子。
铜镜中映出她秀美的面庞,两只水滴形的蓝色坠子挂在耳垂,随着她摆动,里面隐隐有水波流动。
赵臻!
谢菡咬了咬牙,就想取下那坠子。
谢世子夫人忙道:“就戴着吧,这个挺好看的,正好跟给你准备的衣服相配。”
谢世子夫人给谢菡准备的是一套水蓝色的罗裙,她连忙唤侍女给谢菡换上,看看上身效果。
谢菡身上的颜色都是比较素净的,如菡萏一般,清而不妖,干净秀美。
装扮完后,谢世子夫人满意得点头。
“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该进宫了。你祖母,二婶他们生怕误了时辰,已经先行赶过去了。”
谢菡摸了摸自己的耳坠,道:“母亲先去车上等我,我还有点事儿,一会就来。”
谢世子夫人道:“那你可得快点。”
待谢世子夫人走了之后,谢菡无奈叹了一口气。
刚才谢世子夫人说这耳坠是在昨个儿在祥云楼买的时候,谢菡根本就无从辩驳。
她总不能说其实是赵臻昨个儿夜里偷偷给她戴上的吧?
既然这东西已经在谢世子夫人那里过了明路,谢菡少不得要留下了。
这样一来的话,她就得将坠子的钱还给赵臻。
谢菡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一万两银票来,又从自己的私房钱中数了二百四十两,放在一起,用个不那么显眼的荷包装了。
昨个儿才从她哥那里敲来三个月的俸禄,这还没等捂热乎呢,就要离她而去了。
跟赵臻沾上的代价太大了,她的钱袋应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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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菡赶到府门口的时候,她爹娘和兄长都已经等着了。
她跟谢世子夫人上了马车,谢世子和谢琮则驾马走在前面,护卫着她们。
进了宫,谢世子和谢琮便要去拜见天启帝。
谢菡则跟着谢世子夫人前往凤仪宫见过章皇后。
谢菡到的时候,凤仪宫已经十分热闹了。
章皇后已经年过五十,风华虽然不再,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雍容端庄,十分符合一国之母的典范。
在她的左侧是当朝的太子妃杜如玥,一脸的恭谨谦和。
右侧则是梁国公主高永嘉。
在谢菡一进来的时候,高永嘉就看到谢菡耳朵上的坠子,想起自己昨日在祥云楼受到的羞辱来,一双眼睛里嫉恨得要冒出火来。
她不错眼得盯着谢菡,看她仪态大方的章皇后行了礼,看她受了章皇后夸奖之后得体的应对,丝毫挑不出错儿来,一时间妒意更浓,竟忽视了周围。
“永嘉公主?”章皇后带着疑问的声音传进耳朵。
高永嘉连忙回过神来,见大家都在看她,连忙调整表情,“一时间走了神,竟在娘娘面前失仪,还望娘娘恕罪。”
章皇后笑道:“不妨事。本宫为你介绍一下,这是宣平侯府的三小姐。”
太子妃杜如玥在一旁提醒道:“母后,永嘉公主同谢三小姐是认识的。”
“哦?”章皇后来了兴致,示意杜如玥继续讲下去。
杜如玥笑道:“这应该是七年前的事儿了吧。当年永嘉公主随使团来访,正巧碰上各大学院联合组织的诗文竞答。永嘉公主来了兴致前去参赛,结果与谢三小姐碰上。”
“你这么一说,本宫倒有点儿印象。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怎么样了,儿臣倒真有点记不太清了。正好两位当事人在这里,母后不妨亲自问问她们?”
章皇后目光率先看向离自己较近的高永嘉。
高永嘉有些心气不顺,脸上的笑容也没了一开始的甜美。“是永嘉技不如人,比不上谢三小姐才思敏捷,满腹诗书。”
殿中一片寂静。
关于梁国国主欲以永嘉公主和亲的说法,大家都隐隐听说过,说不定她便是日后的晋王妃呢。
这皇后未来的儿媳妇被宣平侯府的三小姐给比下去了,这让她们说什么是好?
高永嘉暗恨谢菡,七年前抢她诗赛的魁首,七年后抢她心仪的赵臻,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谢世子夫人忙道:“当时不过是小女侥幸赢了而已,纯属运气。”=初~雪~独~家~整~理=
章皇后笑道:“夫人不必妄自菲薄。听闻令爱如今还是司教部的给事,虽然咱们大乾并不限制女子参加科考,可是能当女官者,可是少之又少。令爱能够走上官场,也是她自己的本事。”
如今满殿的女眷中,很少是官身的。
大乾的贵女都养尊处优惯了,很少有能耐得下性子忍受十年寒窗的苦读的。
官身的谢菡在这一众女眷中倒显得有些特殊了。
如今听章皇后夸赞谢菡,一个个心里都不对味了。
“是啊,谢三小姐的本事我等可是望尘莫及。不过这读书虽好,可是女子读书,到底是耗费韶华的一件事。如今谢三小姐二十二岁都未能嫁得出去,可见这姻缘一事上,着实算不得顺遂。”
“若是人人都如谢三小姐一般,因为读书而蹉跎姻缘,那我大乾不知有多少府邸该为子息之事发愁了。女子的职责,还是顾好内宅,相夫教子为要。”
“不错,咱们女子读书,能够识字明礼也就罢了。如今公侯府邸之中,大多不愁吃穿,又何必非得执着仕途一道,去抢那寒门举子得之不易的机会呢。”
谢菡听得心中憋火。
“众位夫人此言差矣!谁说女子不愁吃穿,走上仕途便是去争抢寒门举子的机会?我大乾科举向来公正无私,能够金榜题名者,皆是凭的自己真才实学,与贫富无关,与老幼无关,与男女更是无关。若那寒门举子果真满腹经纶,纵使与再多人相较也会脱颖而出。若是其平庸无能,就算将他放在官位上,也终究是碌碌无为,于国于民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