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羞辱的经历,不是应该藏着掖着,再不许任何人提起吗?
“姐姐说笑了。”她干巴巴接了一句。
又坐了一会儿,这才找回神智:“瞧见姐姐,宛若瞧见神女,也无怪乎今儿皇上在东苑偶遇姐姐,便再也放不下,直接领了姐姐来翊坤宫。”
这东偏殿前些日子便开始拾掇了,众人都说,按着她的喜好来的,她喜欢富贵明艳的东西,这东偏殿件件都是。
旁的地儿都是锡器,这东偏殿都是银器,瞧着大差不差,可她们日日盯着,些微差别也看得到,自然发现了。
她把东偏殿当自己寝卧,可今日突然就换了人,她心里焉能高兴。
姜照皊斜睨她一眼,又掂起桌上的书,随口道:“妹妹既觉着皇上爱色,尽管上折子便是。”
又冷又硬。
郭络罗氏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又被她直接撅回来,登时就有些绷不住脸色,半晌才强笑着回:“姐姐又说笑了,嫔妾哪里敢。”
不敢在皇上处胡说,就敢在她东偏殿胡说。
“哦。”姜照皊拍了拍手,见白苏望过来,便说:“送客。”
一点面子都没留,郭络罗氏顿时挂不住脸,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姐姐这是何意?”
姜照皊别开脸,没有理她。
宜妃也是未来的宜妃,她现下不过无品级庶妃,打量着她刚从冷宫出来,就在她面前放肆,恨不得直接踩到她头上来,她今儿若是忍下来,明儿还不定怎么受磋磨。
纵然这一世的生命来之不易,她也不想委委屈屈的过。
原主张扬跋扈,她又怎能堕了她威风。
郭络罗氏脸色铁青的被请出去,白蒲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神色,半晌才试探着开口:“郭络罗庶妃性子直爽,老祖宗最是爱她,隔三差五的就召见一回……”
她没有明说,但是怕郭络罗氏告状的意思也
很明显。
“尽管她说去。”姜照皊浑不在意,这皇上爱色故而接她回来这话,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拿到太皇太后跟前说,那是活得不耐烦嫌命长了。
虽是事实,但就是不能宣之于口。
要扯上一点虎皮做大旗,什么绵延子嗣,为老祖宗的基业着想,左右都不是为了私欲。
再说康熙明知道原主什么性子,还愿意接她过来,说明就是接受了,毕竟路上说了她不少,偏偏没有说让她收收性子。
她也是细想过的,现下三藩问题这么严重,康熙又在太皇太后的视线下做事,两人对于三藩问题的政见不一,难免会做出妥协。
而她这样的性子,康熙仍然愿意妥协,是不是像是看吃播一样,自己不能张狂,便找个张狂的人来,就是看着也觉得极好。
清浅一笑,赌一赌便能逍遥自在的事,她着实不想收敛。
手中的书才翻了几页,就听白蒲禀报,该用午膳了,她想想御膳房的手艺,便有些馋,原本以为她不爱美食,但是真吃了一个月野菜糊糊之后,她才发现,她那不叫不喜欢,那只是得到的人才不在乎。
“呈上来。”
看着面前这八菜一汤四个点心,姜照皊感动的跟什么似得,能吃一口饱饭太难了,野菜糊糊都是骗人的,当时吃的饱,一个时辰就消化完了,接下来就饥肠辘辘的挨饿。
一点都不敢多吃,野菜吃着吃着老了,这面粉也是没多少。
肉实在太好吃了,老鸭汤火候也很好,姜照皊面上不动声色,下筷子的速度却快了些许。
今儿堪称是人生喜事,时隔许久,竟然吃上饭了。
雪白的大米饭晶莹剔透,规矩的撑在浅绿釉的瓷碗中,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她已经饿了许久,也不敢吃太多,感觉不饿了,就慢悠悠一粒一粒的夹着吃,和方才略微有些急的吃相比起来,优雅极了。
唔。
满足的揉着平坦的小腹,姜照皊浅笑隐隐,一直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些许。
“田田,过来分了。”冲着不远处侍立的田田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吃。
这主子和奴才是不可能坐一桌吃饭的,她纵然不介意,旁人瞧着却觉得惊世骇俗。
再说这么多菜,她注
意着只吃一边,留下大半都没碰,随便分那么一碟,便足够他吃了。
……
下午的时候,大家尚且稳的住,等天色擦黑的时候,就连田田也露出几分焦急,她还是不紧不慢的。
这会儿连白蒲的心里都有些嘀咕了,难道早先瞧见的不是性子沉稳,而是缺根筋不成。
谁知道没一会儿功夫,就见梁九功来请。
众人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顿时有些呆,怎的还有这种操作,现下算是什么事?姜贵人就这般去了,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谁承担的起。
姜照皊倒是一脸坦然,就这么随着去了。
梁九功甚至还等着她询问,谁知道她一句话都没有,直接跟在他身后。
根据这些时日的观察,他也见怪不怪了,姜贵人在冷宫里头呆久了,这脾性越发古怪,可偏偏皇上瞧着高兴,谁还能说什么呢。
从翊坤宫到乾清宫,不过盏茶功夫就走到了。
她依旧穿着自己的半旧锦衣,磨毛发白,瞧着有几分落魄,可愈发衬得那小脸莹□□致,颇有些亭亭净植的味道在。
寝殿燃着龙涎香,尚未走进去,就能闻到那幽幽的味道,像是康熙这个人,隐忍低调,用温润来装点自己,步步蚕食。
“小主儿且进去吧。”梁九功躬身行礼,止步在殿门外。
第5章
姜照皊迈步往室内走去。
刚跨过殿门就怔了怔,她设想过很多,独独缺了现下这一条。
康熙薄唇轻抿,一脸认真地捧着手中的书,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头也没抬,只招了招手。
端的正经。
款款上前,见康熙随手扔给她一本书,这样的发展,她就有些看不懂了。
邻近黄昏,将她召唤过来,不提沐浴更衣,两人纯洁无比的挨着看书。
这样也好,不用勉强自己。
手中的书显然是康熙常读的,边角已经磨毛,上面认真的写着备注。
晦涩难懂。
时政之类的书,原本就难读,更别提是古文,和她的阅读习惯不同。
姜照皊抓住机会,认真的读,毕竟看皇帝看过的书这个机会非常难得,但凡从里头学到一点,就受用无穷。
她刚开始还连蒙带猜,慢慢的倒是能看进去一点。毕竟又是豆腐又是灵泉,不光能提升体能,对于智商也有帮助。
不说过目不忘智商超群,却也差不得什么了。
她刚开始还担心康熙会叫她,后来发现,对方比她还认真,只留给她低垂的眉眼,和线条凌厉的下颌角。
夜色越来越浓重,不知何时起,宫人已经点了灯,晕黄的光芒笼罩,让康熙那冷凝的眉眼也显出几分温柔。
姜照皊偷闲看了一眼,转而就接着看书,康熙不过是个工具人,又不是大腹便便,形象猥琐,反而还吃用着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一堆人围着伺候他,收拾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瞧着舒爽。
等她再回神,就见康熙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姜照皊心中登时一紧,乖巧请安:“翊坤宫姜氏请皇上安,皇上万福金安。”
她面上笑容清浅,眸光流转,唇角勾起的弧度和婉极了。
“不累?”康熙冷嘲。
姜照皊登时一噎,假假的笑了笑,没说话,她现在有点拿不准这个度,打算静观其变。
对于康熙来说,她不过可有可无的消遣。
但在她这里,和康熙前期相处的基调,基本上就定下以后她如何行事,故而要小心仔细些。
康熙视线在她身上扫了扫,看她还穿着半旧衣裳,
便没忍住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
如果梁九功办事尚稳妥,那东偏殿的衣柜里头,定然是塞满了锦衣的。
说起这个,姜照皊一点都不心虚,笑吟吟地开口:“人不如新衣不如旧,旧衣裳穿着妥帖。”
康熙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长进了。”
知道话不能直说,转弯抹角的来说,偏偏还是克制不住脾气,还是带着刺。
鲜活气十足。
“就如皇上爱旧人呐。”姜照皊随口又接了一句,顺手替康熙整理着书桌上散乱的书籍,一边絮絮叨叨地念:“您这天黑看什么书,看看嫔妾呀,秀色可餐不比熬眼睛强。。”
康熙没忍住笑出来,捏了捏鼻子,声音软了几分:“行了,你且消停些。”
见他表情和缓,姜照皊心里松了一口气,打从见面起,这人就板着一张脸,眉毛皱成川字,一副朕不高兴的样子。
“好的吧。”姜照皊抿着嘴笑。
这么闹一闹,两人之间略微有些紧绷的气氛就消散些许。
康熙倒有心说起旁的来:“东偏殿有不喜欢的,尽管禀上来,趁着还没住惯,先换了。”
她想要沙发电视,康熙也弄不来。
“都挺好,梁总管办事妥帖。”她随口道。
……
说了几句,两人又无话,康熙的生活不是妃嫔能过问的,他的政事那更是提都不能提,万一犯了忌讳,她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