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路过翊坤宫的时候,每每走到那处,这心里就堵的厉害。”她捂着胸口,抽噎的一塌糊涂,说起话来却句句清晰。
这不是她说假,每每路过翊坤宫的时候,她都觉得心口闷,那里面住着吸她女儿血的人。
只是里面有没有东西,她就不知道了,还是旁人一点点引导她,告诉她的。
她现在坚信,只要把姜贵人拉下来,不再夺取小四儿的气运,那么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钮祜禄氏皱眉:“口说无凭,本宫不能因为你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要去寻旁人麻烦。”
若是这样,后宫岂不是乱套了。
“巫蛊之术向来狠毒至极,令人防不胜防,今儿会作法到小四儿身上,明儿就会是皇上、您,如何能饶恕?”张庶妃认真道。
钮祜禄妃倏然起身,妆容精致的脸颊上满是震惊:“巫蛊?!”
若说旁的事,那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碰上巫蛊,那都是疑罪从有,认罪抹杀。
“此事不可信口雌黄,若是她有问题,便找她的罪,若是你诬告,便从巫蛊罪,你可想明白了。”钮祜禄妃厉声道,这不是小事情,上下嘴唇一碰,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张庶妃知道,她甚至是深思熟虑过的,刚开始没有往这方面想,也是因为此事事干重大,一般人不会这般铤而走险。
可姜贵人的情况,实在是太过特殊,当初她被打入冷宫,那是板上钉钉出不来的事,况且后续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
最后都松懈了,自然不是要放过她,而是姜贵人身体状况着实有些差,她本身有些自暴自弃,她们在对方粒米都进不去的时候,才不再关注。
一个放弃生志的将死之人,突然间养的珠圆
玉润到能够勾引皇上,这其中没有一点小九九,是办不到的。
她更倾向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事关她女儿的生死,她不打算放弃。
“是,嫔妾确定,姜贵人处必有巫蛊。”她说着就忍不住心酸,小四儿躺在榻上,软绵绵的一小团,被子盖在身上,连点起伏都没有。
钮祜禄妃轻叹一口气,淡淡道:“此事不宜声张,等本宫禀明皇上之后,再暗自发落,你看如何?”
她非得主张,那么她和姜贵人之间,就必须死一个了。
可怜小四儿还在床上躺着,也不知道最后结局如何。
张氏点头,她心里火急火燎的难受,一刻也等不得,可也知道这事是她急不来的,必须慢慢等待。
“倒是劳烦娘娘了。”她按捺住心中烦忧,轻声道。
钮祜禄妃摆摆手,不再多说什么,对于此事,她是乐见其成的,但是作为一个掌控后宫俗务的妃嫔,她必须中正。
将事情不偏不倚的叙述清楚,她细细又通读两边,这才将折子递上去。
事关姜贵人,梁九功不敢擅专,赶紧将折子递给康熙。
“姜贵人?巫蛊?”康熙看了就觉得荒谬。
点了点下颌,康熙冷笑,她一得宠,后宫里就疯了,各种事忙的跟什么似得,不肯有一刻消停。
他若是稀罕什么人,就是她们的仇人。
不弄死是不肯罢休的,姜贵人那软乎乎傻敦敦的性子,你若说她冲出去仪容不端打人他是相信的。
你说她能细细谋划,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巫蛊的事来,着实令人诧异。
她若是有这样的心机,之前何苦沦落到奄奄一息任人践踏的地步,现下是长进了,可仍旧又软又甜。
“可拿出什么具体证据了。”他道。
证据自然是没有的,梁九功摇头,看着康熙阴沉的面色,噤若寒蝉。
“打回去。”他板着脸道。
他现下还明确表示,要护着姜贵人,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诡计都往她身上使,就是按头让他放弃她。
康熙缓缓吐出一口气,弄姜照皊就是弄他,他不答应。
梁九功垂眸应下,对于姜贵人的得宠程度,进一步得到认知。
不管皇上是怎么想,碰到巫蛊这样的事,他都不愿意妥协,不
管找什么理由借口,那都是放心上了。
他刚刚跨出殿门,又被康熙叫了回来。
“将姜贵人接到乾清宫住两日,把翊坤宫好生的清理一遍,别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康熙冷声道。
“喳。”梁九功躬身应下,皇上这心偏到咯吱窝了,下的命令也极有意思。
说是不信有这回事,没有证据给打了回去,却又让他把姜贵人请过来,清理翊坤宫。
而姜照皊看着梁九功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有些诧异的。
“住乾清宫去?”她不敢。
闲疯了才要日日和康熙凑到一块,这远香近臭的,万一闹出点什么不更加难过。
可是康熙都已经发话,那自然是不容置疑。
“成。”姜照皊无所畏惧。
这翊坤宫的任何一件东西,都出自乾清宫,她去游玩几日,以后可以跟孩子吹嘘,当年她也是在乾清宫住过的人。
这个只能住帝王的宫殿,也被她染指过。
施施然的拍拍手,姜照皊起身就走。
临走前用系统扫描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留,这才笑吟吟道:“走呀。”
梁九功躬身,他这会儿也有些相信姜贵人没有猫腻了,能走的这么潇洒,身后必然干净。
再说这翊坤宫每一个物件,基本都经了他的手,有什么和没有什么,他比姜贵人还门清。
姜照皊带着田田和白蒲、白苏,这就往乾清宫去了。
郭络罗氏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担忧。
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施施然便走了,留下梁九功善后,她的身姿过于潇洒,以至于郭络罗氏很难将她跟大祸临头联系在一起。
等到了乾清宫,康熙正在忙,没有空安置她,还是一个宫人安排的,就在康熙住的东偏殿挨着的抱厦,地方虽然小,但是这地界不一般。
“贵人您安心住下,皇上交代了,您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奴婢便是。”这宫人约莫二十出头,收拾的很是利索。
姜照皊笑着应下,好奇的看着室内,瞧的出来,这里头的一应摆设,都是刚收拾好的,地上的水痕还未干。
在炎热的夏季,倒是显得阴凉舒适了。
“成,我知道了。”
送走宫人之后,就听白蒲道:“这是皇上跟前的大宫
女,名唤书香的,她瞧着最是慈和不过。”
瞧着两个字用的好,将剩下不能说的话,就这么明确的表达出来。
“唔。”乾清宫大宫女啊,这样的职位,比一些不得宠的小庶妃还有脸面。
毕竟天子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哪能是一般人可以比拟。
闲闲的靠在榻上,姜照皊懒洋洋的摇着手中团扇,皱眉思索,今儿这唱的哪一出。
倒像是康熙知道了似得,但是她有些不大确定,毕竟这种处理方式,也太过匪夷所思。
把被告给接到乾清宫来,这是明晃晃的庇佑。若是张氏和幕后指使知道了,岂不是又气的肝疼。
害,这么一想还挺爽。
姜照皊闲闲的吃着樱桃,心里五味陈杂,她现在所受的优容,总有一天会有另外一个妃嫔接手,到时候就是她尝遍康熙的冷漠无情了。
她特别安然惬意,一点难受劲都没有,就这么安安稳稳的看书休憩,当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寝宫了。
等晚间康熙忙完,终于想起来她的时候,还担心她不习惯,便先问了书香:“姜贵人如何?”
她仔细想了想,表示姜贵人很好,甚至比在翊坤宫都好。
康熙不禁失笑:“果然是个蠢的。”
一边笑着,一边往她那去,到的时候就见她翘着腿坐在廊下,一点拘束劲儿都没有。
这么一想,她是真的相信他,不由得更高兴了。
“看什么呢?”康熙问。
姜照皊将手中的书展示给他看,都是瓷窑相关的书,她却看得很是入迷。
“你看的懂?”康熙问。
这书枯燥又晦涩,非常难读,他也只粗略的翻了,没有太过深入。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她笑着应了一句,又接着说道:“当初在冷宫的时候,嫔妾魂飞天外,一直以为自己是要死的。”
姜照皊将书合上,神色安详:“后来嫔妾侥幸没死,就想着能不能做出点什么事来,好让自己没白活一场。”
“原本的姜照皊已经死了,嫔妾在心里缅怀她,也希望她能永久留存。”她抬眸,宫灯的光芒照耀在她眼里,熠熠生辉,漂亮极了。
见康熙神色中有些心疼,她不禁笑了:“其实也不打紧,人生各种机遇,生既是死,死既
是生。”
说完她神情恬静的窝进康熙怀里,软声道:“嫔妾在家里的时候,得了一块小小的碎玻璃,水晶似得透明,能在阳光下折射出完美的光泽。”
“那一小块,让嫔妾可威风了,小姐妹想要看一眼,是要夸十足才成的。”她骄矜的抬了抬下颌,在康熙意味深长的眸光中,柔声道:“好听话都爱听嘛,您别笑。”
这一番类似剖心的话,康熙尽数听在耳中,摸了摸她顺滑的发丝,他笑:“行了,心比天高,多少匠人都没研究出来玻璃怎么弄的,被你一个小女子弄出来,岂不是太过打脸。”